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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得意洋洋等着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的确得逞了。那句话不停在我脑中盘旋，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我应该猜得到。荆楚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撞破了太子和张春华的奸情，却隐而不发，大概也是碍于我的安危，并且揭露此事对他也没有一点好处，但显然太子这个白痴以为荆楚另有所图，打算以此相要挟，所以怀恨在心。可是荆楚是我身边的近侍，人人皆知我对下人极看重爱护，对荆楚更是依赖信任有加，所以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八爷基于某种原因，虽然目的定是为了陷害太子，把当初不知怎么得知的荆楚的真实身份告知，太子大喜，借此上演了一场鸿门宴，最终于五年前的今日将荆楚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心里震惊狂怒交加，连请安都忘了，紧握着手中那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宝剑，没头没脑的便冲延禧宫而去。延禧宫坐落于东六宫，与景仁宫、永和宫毗邻，是宜妃郭络罗氏的寝宫，她育有三子——皇五子恒亲王胤祺、皇九子贝子胤禟、早夭的皇十一子胤兹。外貌柔美，性格温和不好争斗，一直深居后宫，康熙赞她贤而温顺，实则宠爱已失。
可惜，她有一个性格温和优秀但对政事完全不感兴趣的大儿子和相貌阴柔为人阴险心机颇深处处算计人的二儿子，每日的生活必定过得不快活吧。八爷等人在宫里议事总是选在延禧宫，所以我曾来过几次，也算轻车熟路。
进了宫门就见了宜妃身边的侍女环筑，她是宜妃最信任的贴身女官，办事得体大方，让宜妃在后宫颇有口碑。见我来了忙笑脸迎了上来：“今儿这是吹得什么风啊？格格可好久没来了。这会儿我们娘娘正午睡，不知格格……”
绫香见我脸色很差，知道一股怒火正在无声的酝酿，不想这丫头莫名的受罪，便接过话道：“我们格格今儿来不是来找娘娘的，环筑姐不必为难，不知九爷在哪？”
环筑一听就明白了，忙福身道：“原来如此，请格格随奴婢来。”说罢便在前面带路，绕过宜妃的正殿，穿过后院的花园和阁楼回廊，便到了为九爷兄弟特设的书房。里面时有人谈话声传出，不必猜，定是八爷等人在此议事谈天。
我对绫香使了个眼色，她转头静静的打了个手势，环筑便悄声退下。门外守着的吴兴吴业兄弟俩见我脸色不善，忙要通报，被我挥手制止，踱步至门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两扇门，八爷四人想不到有不速之客，均是愣住，直直看向我这里。
“梦竹？你怎么来了？”十四首先出声，我不理他，径自进了屋子，绫香在我身后关好大门，乖巧的在外面候着。我看着八爷，良久：“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八爷一愣，有些茫然得看着我：“你说谁？”
我深吸一口气：“欧阳荆楚。”
他的眼中有瞬间破碎的光芒，脸上本来带着的温和笑意也一瞬间化为无形。很少能见到他如此震惊的表情，震惊到脸色苍白，神色慌乱的打量着我，默不作声。
我冷笑一声：“连个解释也不肯给我吗？”
十四见我脸色也是极差，本来因为身体孱弱而苍白的脸如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有些担忧的过来拉住我：“好歹坐下说话，你身子受不住的。”
我转头看着他：“你也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他一愣，半晌认命般点点头。我含泪苦笑：“所以，那日你在毓庆宫外见到我，拼命地想把我劝回绛雪轩，也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对不对？”
十四终于有些急了，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怕你身体不好，知道他出事也承受不住，所以才……梦竹，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八哥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们都是为你好啊！”
“闭嘴！什么为我好？到底什么为我好了？他死了就对我好了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我的愤怒瞬间被激发，冲着他们大吼一顿，声音嘶哑而凄惨。
八爷沉默了很久，此时走过来面对我，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但也收回了之前白痴一样震惊的表情，也对，这样滴水不漏的才是圆滑的八佛爷。
他深吸一口气：“记得当日我说过，我手中握着的筹码很小，太子和张贵人的丑事不足以动摇他储君的地位，所以，我把欧阳荆楚的身世告知，太子必然会生出杀他之心，而我们只要在之后拿出这件事，就能证明太子是为了杀人灭口才诬陷欧阳荆楚是明朝末裔，秽乱宫闱又草菅人命，都是皇阿玛最忌讳的事情，再加上你对欧阳荆楚的信任和依赖，足以让皇阿玛对太子心生失望，你们的婚事就很容易作罢。”
“而就算计划失败，大不了就是抖出太子一间丑事，顺便搭上荆楚的一条命，是不是？”我颤声问，八爷点点头。
我冷笑一声，猛地抬手给他一记耳光，几乎用尽我全部的力气，他的半边脸马上泛红，却依旧目光镇定的看着我。十爷等人已经按捺不住，想过来拉开我，省的他们亲爱的八哥的俊脸上再多几个巴掌印子，却被八爷挥手制止。
我冷冷道：“你当初想出这个下下策，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原谅你。”
他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像是竭力想要挽回些什么似的道：“他愿意这么做。”
“什么？”我看着他，八爷道：“当初，欧阳荆楚愿意为你去死，他同意了我的计划，不如说，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你的出现，是唯一的意外。”
他知道，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席卷而来，几乎让我窒息，不自觉向后踉跄一步，被十四一把扶住，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眼前早已模糊，我竭尽全力缓缓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原谅你。我宁可嫁给太子，宁可就此死去，也不想他为了这种事付出生命。你没有权利决定荆楚的生死，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你让我就此背负上一条人命，这种煎熬，你永远不会明白。”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那到底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我冷笑一声，看向他依旧好看的眸子里：“如果你能还我一个活生生的荆楚，如果你能把这失去的五年时光都还给我，我就原谅你。”
挣开他的手，离开十四的搀扶，紧握手中的剑，推开门走了出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绛雪轩的，我只知道等我意识到时，已经站在荆楚面前，那株海棠长得特别好，虽然早已过了开花的时节，还是枝繁叶茂的。五年了，手中的剑还是同他曾经的主人一样，带着坚毅不屈的锋芒，我听他说过，这把剑是他唯一的宝贝，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而那时他紧握住的，竟不是它，而是我送给他的那枚廉价的翡翠佩环。
哭倒在那株海棠面前，手中死死的攥住那把剑，却再也攥不住，他的温柔和他的好。
荆楚，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就这么做了决定，你为什么甘愿让我背负你的死渡过一生，也不肯给我一个当面向你忏悔的机会。我知道，我错了，我爱错了人，恨错了人，可是你总要给我时间去意识到，为什么就这么走了，让我在悔恨中慢慢煎熬，让我因为你的深情愧疚抱歉，却再也不能见到你的微笑，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脸。
若是知道，当年龙船上惊鸿一瞥的初见，竟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我宁愿，我们从未见过。
人生若能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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