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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九年八月二十四,回驻热河行宫,九月初三,奉太后于热河启程回京,初十,奉太后回驻畅春园,二十四,奉皇太后自畅春园一同回宫。
难以形容离开绛雪轩近五个月的心情,自从回到宫里后,我做起了前所未有的乖宝宝,每日温顺听话,按时起床按时睡觉,乖乖吃药乖乖吃饭,没有一点违背绫香心意的地方,她每日欢快的伺候我,绛雪轩上下终于从清怡“病死”在科尔沁一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过,也该感谢清怡在最后时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因她而来的灵感,十三暗中调查了跟清怡一同来的落英和彩吟的身世,最终确认落英是十四的人,而彩吟清清白白,只是误打误撞被我选中了而已。十四毕竟是八爷的人,所以在那之后我对落英的信任度便不及彩吟,虽然彩吟聪明灵巧皆不及落英,但在绫香耐心调教下,她也逐渐变成我身边一个得力助手。
就这样,十月很快到来,而十月中旬,我从四爷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飞鸢的父汗、大清额驸科尔沁旗达尔汗亲王班第病逝。
当时我正在喝茶,手中的御前龙井索然无味,极力冷静才把手中珍贵的景德镇茶杯放回桌上。四爷见我失魂落魄,轻声安慰:“别太难过了,飞鸢子凭母贵,如今已是科尔沁旗新的亲王,皇阿玛不久就会下旨进封,你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我摇摇头:“怎么会呢?他一定会非常难过的,我就不应该回来,我应该在科尔沁陪着他们的……”话说到一半便如鲠在喉,眼泪不禁泛了上来。飞鸢这人我太了解,他是那么重情重义的男子,班第又对他疼爱器重有嘉,更何况在儿子心中,父亲永远是座雄伟的山,这样的山轰然倒塌的那一刻,他该如何承受?还有温璇,她大婚在即,父亲骤然病逝对她的打击也绝对不小,若是东土默特左翼旗觉得飞鸢无法担当大任,逼迫阿拉布坦退婚,温璇又该如何自处?
心里越想越乱,猛地起身就往外跑,被四爷从身后一把拉住:“你要去哪?”
我皱眉道:“明知故问!”
他微不可闻的一叹:“本来觉得这么多年的苦难磨砺之下,你已经变得成熟冷静,会审时度势,如今只怕我都想错了。”
我一愣,身子放松下来,无助的站在门口任他拉着不做声。四爷拉我坐回椅子上,淡淡道:“你以为现在去向皇阿玛求情,皇阿玛就会放心让你独自去科尔沁探望他们兄妹吗?就算皇阿玛肯放你走,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别忘了,飞鸢有格根塔娜,温璇有阿拉布坦,他们都会挺过这一劫的。”
我低着头,小声道:“但有人陪着他们总是好的……”
他又叹了口气:“蒙古人最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飞鸢和温璇都是和硕端敏公主的孩子,他们身上同时流淌着大清皇族和博尔济吉特氏高贵的血液,这种荣耀和骄傲在他们身上表现更甚。不论你与他们交情如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安抚他们,都会得到让你失望的回答。草原上的雄鹰,是不需要保护的。”
我抬眼看他,四爷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让我的心情也不自觉的平复。我听话的点点头:“知道了,等这件事稍微过去了些,我再亲自修书一封请人送去,以表哀思吧。”
他见我不再执拗,微微一愣,神色甚至有些惊讶。我不满的皱眉:“干嘛?”
他微微一笑,一闪即逝的温和:“没什么,我本以为劝服你要费更多的口舌,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让你点头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听说,你最近很听话?”
我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把我身边的人全部都收买了?绫香顺子还有谁?”
他微微一笑:“还有彩吟。”
我又哼了一声,突然觉得这个对话似曾相识。恍然记起,当年我也曾跟八爷如此对话,那时他脸上宠溺的微笑,跟如今的四爷如出一辙。只是,当初谁能想到,我们会变成如今这种结局?
四爷见我脸色渐渐变得忧郁,似乎猜到了我想起了谁,也敛了笑意,淡淡道:“既然打算当个好孩子,就一直乖乖的听绫香的话,我过一阵子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他青色的衣角在视线中一闪而逝,在空中划过一道有些落寞的轨迹。
十月注定是让我神伤的月份,我对草原上的事并不了解,所以也不像对宫里的大事那么有心理准备,想到飞鸢兄妹要遭受的蚀骨之痛,心里就一阵阵的酸涩。抬眼扫到院前那株早已凋零的春海棠,心里又是一紧,他的忌日,也要到了。
十月二十三,我一身纯白的旗装,上面用浅红色丝线绣着孤傲绝美的梅花,简单装扮一下就同绫香一并到院中站好,这丫头同我倒像心有灵犀一般,也是穿了件素白的绣着荷花的衣裙,只带着简单珠钗的她年华正盛,经历了风浪沉浮让她更有一份成熟的韵味,乍眼一看倒是美不胜收。只可惜,这般好的女子,最终未能嫁给那般好的他。
荆楚,不知你有没有哪怕一瞬的遗憾呢?一定有吧,因为你也是重情重义的男子,对绫香,你也定是怜爱不及吧。
心里悲凉,眼睛还是不自觉得发酸。他已经离开五年,我却还是不习惯没有他陪伴的日子。四爷和十三知道我被各方人马盯上性命堪忧,所以不止一次明示暗示要给我再派守一个贴身侍卫,他们选的人一定身世清白,不会再有荆楚那样容易被人误会的明朝末裔。可我却总是不能跨过心中那道坎,点头同意,意味着对荆楚的放弃和侮辱,我不能把他的位置让给任何人,就像他在我心中、生命中的地位,都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
即使是我深爱过的那两个男人,都不一定能够轻易动摇的地位。
送上一杯好酒,静静的站在院中对着那株海棠默语是我很久以来的习惯,今日更是耗费时间,待到终于站累了,红着眼眶的绫香小声道:“格格,累了就去御花园走走吧,或者去别的宫里走走也好,累坏了身子,他一定会念您的。”
含泪会心一笑,对啊,按他的性子,一定会皱起英挺的眉毛,半怒半忧的数落我,然后脚不沾地的冲到太医院把齐太医李太医等人请来把脉抓药,事必躬亲,和绫香联手灌我药汤的事也做了不止一次……不能再想,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不能哭,他不喜欢看到我哭,我不可以哭。
荆楚,你那么喜欢我笑,我怎么可以总哭呢?没有你保护我,就算我哭得昏天黑地,又有什么意义?
听了绫香的建议,到御花园闲逛,不想却在错综复杂的回廊碰到了我今天最不想碰到的人,太子胤礽。
他老远便摆出一副恶劣的笑容,一路见我脸色不善的走过来。我硬着头皮行礼:“给太子爷请安。”
他极随意的“恩”了一声,上下打量了我和绫香一番,奇道:“你们主仆二人今天倒是有趣,都穿了一身素白,莫不是给谁守孝?”
皇族成员,除非长辈去世,否则不得穿白衣戴孝,就连妻子去世都不能身着一丝白,以此来表示自身崇高的地位。我贵为康熙义女和硕公主,永远不能给荆楚穿白衣戴孝,否则荆楚就算死了也是罪加一等。我心里一疼,抬眼狠狠瞪向太子,他的神色很明显只是恶劣的讽刺,想必这人也不会记得荆楚究竟是哪天死的,便沉着脸道:“太子爷说笑了,这世上除了皇阿玛、太后娘娘和我额娘,还有谁有资格让我披麻戴孝?一身白衣又如何?你找个人问问,还有谁敢说我穿孝服,我一定会好好跟他理论一番的。”
太子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这话乱说可是要得罪人的。康熙若是知道,挨骂的也只会是他而不会是我。人人皆知我爱淡色,白、蓝、青皆是我所爱,衣服首饰多半为这些颜色,太子再笨也不敢说这么过分的话,康熙哪里会饶了他呢。便沉着脸想要离开,身后跟着的侍卫正襟危站的握着手中的剑就要跟上,我扫了一眼,觉得分外眼熟,走了几步猛然一惊,顿住脚步便沉声道:“站住!”
太子和那个侍从都是一愣,停下脚步看着我。信步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仔细打量后心里更是一阵滔天的愤怒,反手就给了那个侍从一巴掌:“混账东西,这把剑是你随便拿的吗?!”
这些侍卫就算武艺在精也不敢得罪身份高贵的我,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听候发落,太子见我对这把剑如此珍爱,戏谑道:“怎么?一把剑也值得皇妹如此动怒么?”近距离一看,似乎认出了它,笑容更是玩味:“原来是那个反清复明的侍卫的剑,怎么,我的侍卫用他的剑,皇妹也不肯么?”
我冷哼一声:“别说他的剑,就算是他的人,没经过我的允许就乱动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太子冷哼一声道:“皇妹这话说得好狠,可惜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哦不,不是把我怎么样,而是那个爱你爱到不惜把你最看重的侍卫出卖给我的男人,你能把他怎么样呢?”
我一愣:“你说什么?”
他笑笑,压低声音凑近我:“我并不知道欧阳荆楚是欧阳将军的后人,这件事是别人告诉我的,而那个人,就是我亲爱的八弟,你的旧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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