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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三年冬,北上大兴安岭冬狩。德妃伴驾。
当马车终于颠簸停止的时候,我也靠在窗边奄奄一息。虽然穿越过来已有两年,但依旧不能完全习惯这里的交通方式。北京城内的平坦大道也就算了,这样的崎岖之路真是要把我这一身的骨头架子颠散了不可。
荆楚温厚的声音低低的在帘外响起:“格格,到了。”我气若游丝的哼了一声,厚重保暖的车帘应声掀起,一股子东北才有的寒冷直逼而来,我紧了紧身上新作的华贵披风,眼睛因为阳光的刺痛而轻微眯了起来。
荆楚站在逆光的方向,声线柔软:“格格,您还好吗?”
我点点头,他的表情望不清楚,但一定是淡淡笑着的。这些天,多亏了他和绫香一直不舍不弃的陪伴,我才能逐渐从舆论的巨大压力中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他递过来的宽大手掌,起身出了马车,天地间雪白一片,更显得我一身红衣似火,分外刺眼。
康熙的皇帐已经选取了最好的地势搭建完毕,下人们不停地忙里忙外,我的帐子还是在德妃旁边,有四爷和胤禩护着,丝毫不用我操心。
刚下了马车,就被一阵寒风冻得直哆嗦,绫香赶忙递过暖手炉,有些好笑的看我:“格格如今的这件披风比在宫里穿的那件雪狐披风还要厚实保暖,您却还是这么怕冷,奴婢可真真没有了办法。”
我回头嗔了她一眼,转首却对上德妃冰冷的目光。自从我在养心殿力保静儿由良妃抚养,和德妃的梁子反而算是彻底的结下了。从前她还能表面上笑的慈祥温和对我关心几句,如今若是偶尔去永和宫请安,十有八九也被贴身女官冬梅冬莲以“身体染恙不便见外客”的理由拒在门外。宫中自然又开始盛传凌雪公主与德妃失和,其实明眼人早就明白,何谓失和,从来就不曾是一路人。
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速度非常快,脸上却还是保留着她常年不变的淡然优雅,冬莲冬梅姐妹俩左右服侍着她进了暖帐,我才微微松了口气。
由远及近的欢快脚步声完全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十四用比阳光还明媚的语调兴高采烈的问:“啊呀,这是谁家的美姑娘,穿着大红衣裳像要嫁人似的杵在这冰天雪地里,难不成是芳心暗许之?”
我老实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直把他远远推到一边去才哼了一声:“没大没小,都成家一年多了还是没个整形,赶明儿我去告诉皇阿玛,看他不把你送到边疆去戍边!”
十四依旧嬉皮赖脸的笑着:“哎呦我的凌雪皇姐,您这威胁我可真是非常受用,非常受用,不知皇姐打算什么时候去禀告皇阿玛呢?”
我翻了个白眼,十四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跟他犟嘴真是我的失误。拌嘴间我的帐子已经搭好,也没有心情再跟他犟下去,就领了绫香和荆楚往帐篷走去。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十四轻轻的说了一句话:“还是刚才那样子,才像纳兰梦竹。”我并未回话,只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精致温暖的暖手炉。
康熙是历史上著名的文韬武略兼备的帝王,而他也酷爱行军狩猎。如今天下太平,边疆无乱,自然不用兴兵讨伐,所以每年的秋弥和偶尔的冬狩都是必不可少的娱乐项目。大兴安岭物产丰富,素来有“绿色宝库”之称,在我进宫之前的冬天,康熙就曾来此进行过一次冬狩,听说收获颇丰,所以此次康熙龙颜大悦,再次钦点于此狩猎。
待一切安置妥当,康熙宣众皇族出账准备狩猎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我在帐内几欲睡着,是被老十捏着鼻子闹醒的,迷迷糊糊的出了帐子,康熙笑的温润而宠溺:“凌雪啊,此次到了这物产富饶的宝地,把那些无用的烦恼都丢到一边去吧,好好地骑马走走看看,有什么想要的,你这些兄弟都能给你弄来。”
被荆楚扶上马的时候,康熙已经率领众人出发,只有胤禩故作拖延留在后面,慢慢的驾马踱到我旁边,安慰般的拉了拉我的手,温柔的笑了笑:“别走远了,就跟荆楚在这附近转转就好,大兴安岭东西多,自然也有危险的,前两年皇阿玛在这还碰见过熊,你可千万小心,惹祸精。”
前面的话还挺中肯,听到最后我也不禁火起:“谁是惹祸精啊?赶紧去打你的猎物去吧!”
他弹了下我的额头,快马加鞭的向康熙等人的方向追去。
荆楚并没有备另外一匹马,只是牵着我的马慢慢往前走,慢慢的就兜起了圈子,兜到第五圈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弱弱的问了一句:“荆楚啊,你不晕吗?”
荆楚顿住脚步,一脸纯良的笑容:“怎么,格格晕了?”
我们保持着纯良的微笑望着彼此,后来,我指着远方康熙等人的方向:“带我去皇阿玛那边吧,这里太冷清了,没意思。”
荆楚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不行。”
我皱眉:“为什么?”荆楚淡定道:“您去了,又会惹祸的。”
我心头火起,狠狠地一勒缰绳,夹着马肚子往前疾驰而去,荆楚惊慌的喊声逐渐远去:“格格!”我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驾着马顺着康熙和胤禩等人离开的方向追着过去,寒风吹起我大红色的华贵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畅快。
好久没这么自由的驰骋在天地之间了,上次这样的时候,还是在多半年前,那个美丽的科尔沁草原上,那个相貌英俊笑容邪魅的男子用有力的臂膀圈住我,策马奔腾,那个带着青草芳香的春天。
熟悉的喊声逐渐靠近,看样子胤禩他们就在附近。我顺着声音绕到了林子里,路基本上已经被白雪掩盖,上面散落着凌乱的脚印,待到终于看见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的五脏六腑却仿佛瞬间被纠在了一起。
一头庞大的黑熊,身上插着两只已经没入一般的箭羽,仿佛疯了一般的怒吼着,胤禩他们几个、甚至还有四爷和十三带着手下分布在四周,戒备的用尖锐的武器对准它,这似乎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我本来打算悄悄地观战的,却忽视了身下的另外一个生物,它,是很怕熊这种凶残的食肉动物的。
枣红马长啸扬蹄,疯了一般的嘶叫着,惶恐的甚至乱了脚步,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当然,还包括那头已经气疯了的黑熊。
胤禩几乎破碎的喊声穿透了距离:“梦竹,快跑!”
可是,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那匹枣红马用求生的本能挣脱了我的束缚,直接撒丫子冲向林子深处,而我自然被不费吹灰之力的摔下,重重的埋在了冰冷的积雪里。再次抬起头时,身子已经被一个危险的黑影笼罩住,名为死亡的气息,逐渐靠近。
胤禩他们焦急的呼喊声听起来很遥远,我转过头去,对上了那双狂怒的嗜血的双眼,下一秒,抬手本能的护住自己,撕裂般的痛楚从左手臂蔓延,温热的液体迅速渗透出来,荡在脸上。
心里想的却万分单纯,只是一句话:靠,我居然是这么死的!
身体似乎被什么护住了,温暖的胸膛,熟悉的竹香。迷茫中睁开眼睛,左臂依旧很疼,黑熊抬起钢爪抓了过来,血花四溅,荆楚一声闷哼,双臂却还是死死地抱住我,没有松开。
那一刻,恐惧甚至超过了痛楚。“荆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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