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殷棠真的开口，裴谨辞的眼睛很明显的亮了一下，“姐姐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殷棠看着面前期待又真诚的人，莫名有些尴尬。
她轻咳一声，“我、我是想找你借点钱。”
裴谨辞有些懵，“什么？”
开口借钱这种事本就难为情，何况殷棠打算借的不少，她也知道如今她和裴谨辞的生活都不是那种富裕得能随便拿出六位数的钱消费的。
但今天看到许晴和奶奶的墓地，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殷棠整理了一下措辞，才开口：“我可能没办法在短期内把钱一次性还你，但我可以分期，利息就按照……”
“姐姐，你是不是从来没查过我给你的那张银行卡？”
见她越说越离谱，裴谨辞赶紧开口打断，语气听着很无奈：“我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钱，那是我给你的房租和生活，还有你救我的报酬，那些钱全都是你的。”
他自己剩的钱加起来都没殷棠接一次画稿多，还真没办法借钱给她。
殷棠确实从来没查过那张银行卡。
她知道那是裴谨辞给她的报酬，她没打算要，所以放在哪儿一直没动，但她没想到裴谨辞每个月都在往里面打钱。
直觉告诉她，那张卡里面的钱肯定不少。
殷棠轻轻皱了皱眉，很明确的表示拒绝：“你没必要给我这些。”
裴谨辞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刚清扫出来的墓，心念一动：“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但你要对付兴城卫家，或者是做其他的事，都是需要用到钱的。”
“反正那笔钱放着也是放着，姐姐就拿去用吧。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我借你的，不算姐姐的利息。”
以后有机会，他会慢慢让姐姐放下对他的客套和生疏。
到时候这个钱还不还，都不重要了。
听他这么说，殷棠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裴谨辞说得对，不管她要做什么，都是需要用到钱的。
但如果他坚持把那笔钱送给她，她宁愿去想别的办法筹钱办事。
确定了这笔钱的归属和用途，殷棠当天就回去查了银行卡的余额。
让她没想到的是，裴谨辞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往里面打了五百多万。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殷棠虽然震惊好奇，但并没去窥探裴谨辞的秘密。
她从中转出近三十万，买下了许晴和奶奶的墓地，还在同一个墓园里买了十块空墓地。
这个墓园不大，位置偏僻，对很多人来说并不算个好墓地，所以建成多年都没什么人买。
但对殷棠来说，这种寂静祥和，远离喧嚣的地方，才是他们那些人最好的归宿。
裴谨辞并不知道她一次性买这么多墓地干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怆和孤寂。
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后，明明不想跟这个世界再相处下去，却又不得不留下来，违背着自己本来意愿的活着。
裴谨辞心口似乎刺痛了一下。
他走上前，用疑惑轻快的语气问道：“姐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墓地？”
殷棠飘渺的目光逐渐聚拢，看向了那十块空墓地，沉默了很久。
久到裴谨辞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却听她忽然开口：“是我的朋友们……”
她又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过去两年，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在我面前，我却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尸体被丢在了哪儿，被丢出去时是不是还完整……”
殷棠的声音戛然而止，但聪明如裴谨辞，还是从中听出不少讯息。
死在面前却不能收尸，不知道尸体被丢在哪儿，甚至有可能不完整……
之前那两年，江家究竟把姐姐送去了哪儿！
裴谨辞之前调查过殷棠，知道她从前在江家时是什么性子，更清楚她现在是什么性子。
短短两年时间就让一个人的性格跟完全换了个人一样，她身上经历的绝对不是简单的事。
一时间，裴谨辞心底不受控制的涌上一股戾气，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涌动着要摧毁什么的暗流。
他转头看着身侧的人。
明明还是那张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脸，周身低沉的气息也被收敛起来了。
可裴谨辞就是觉得此刻的殷棠看上去，说不出的孤寂。
他不知怎么就突然开口问道：“这些墓地中，有一个是姐姐的吗？”
殷棠终于转头朝他看过来。
虽然没说话，但她脸上的震惊已经给出了答案。
裴谨辞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人还活着，却把自己当成死去的人一样安排。
即便是他当年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原本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所有话都像是被卡在了嗓子里。
他知道，有些事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是些苍白无力、毫无意义的话。
沉默许久，裴谨辞沉着声音开口：“姐姐的墓地是哪一个？”
因为他的问题，殷棠的情绪从悲伤中抽离出来。
她不知道裴谨辞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抬手指了指十个空墓地中排在最后面的那个。
裴谨辞盯着那个墓地看了一会儿，脸上忽然扬起笑容，“姐姐给我也买一个吧！”
他指了指最后面那个墓地的旁边，“就买那个，挨着姐姐的。”
殷棠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完全没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
裴谨辞脸上还扬着笑，甜甜的酒窝让他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明媚阳光，宛如一个在校园里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大学生。
那样的笑容，让殷棠差点以为他不是在挑选墓地，而是在挑选喜欢的商品。
“你……”殷棠声音哑了一下，“为什么？”
裴谨辞歪着头，笑容依旧，“因为姐姐在这儿，我也只能在这儿。”
他直视着殷棠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双眼似乎只能容纳下她一个人。
他的眼神里，是炽热的真诚和认真，“我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能给我收尸的人，也只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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