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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难以捉摸的妖女,每当你以为她会在面前盘桓不走,她却飘然而过。
半年后的春季第一场雪,世界变成了白皑皑的片段,就连龙府最引以为豪的四季绿园,也被白雪遮蔽成无瑕。
龙洋有些愣神地坐在书房之中,角落里的香炉袅袅生烟,宁神香笼罩了整个屋子,初春的雪总落得喧嚣,每一片触地的时候,都带来轻柔声响。
“少爷,”一直默默站在龙洋背后的少年开口,“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唔。”
“刚才小姐来过,不过您不在,所以她又走了。”
“她来过?”
“是,和姑爷一起来的,说是今年的年夜饭要在姑爷那里吃,就不回来了。”少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龙洋的表情,却只见他连眉毛都没皱,“知道了,你这就下去通知膳房,今年的采购,莫要铺张,一切从简就好。”
“是,这就去。”
少年刚推开门,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回头几步跑到龙洋的桌边,“对了少爷,小姐还带来了这个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恭敬地放在桌上,便走了。他沿着曲折的回廊,一会便融进了白皑皑的背景之中。
书房很快地又沉入寂静的气氛里,龙洋翻看了一会放在案首的杂乱报告。上面零星地描述了这几个月来,江湖上流传的关于“旖兰至宝”的消息,大部分都是空穴来风,有些甚至夸张到说有人从“旖兰至宝”中看到了过去的景象。
过去的东西,就是指已经消失不见的,无法寻回的零散记忆。
这世上最让人莫可奈何的,便是记忆。龙洋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东西都是下面呈上来的信息汇总,全部备份过给四大长老与盟主过目,借以了解江湖上发生的大小事件。
如今江湖上最大的话题,早已从半年前龙府上发生的j□j,转移到了“旖兰至宝”上。
龙府j□j虽然有趣,但八卦总有时限,等众人转移了注意力,八卦便瞬间索然无味。
有几个报告,笺则是描述了最近江湖上离奇死亡的人员名单。龙洋扫过一眼,都是些小帮小派的决斗或者不慎走火入魔之类,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放下那些无聊的东西,喝了口早已冷掉的茶,又想起龙旖旎这几个月来与自己越来越疏离,皱眉靠在椅背上,又觉得有些头疼。
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一切真相都以毫无预兆的方式出现,赵先生的真实身份,被劫走的善眉和左风,那个鲜血淋漓的小院。
最终武林众人在三个城门守候了一整夜,却连左风和善眉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一个身中剧毒,另一个服食了大量使人嗜睡无力的药剂,照理说根本跑不远。但他们却偏偏不见了踪影,如雾气蒸腾发散。即使那么多武林人士守候在城门许久,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龙洋休息够了,瞥到桌角上那封信笺。信封上绘了展翅的鸟儿,信封口用上等的密玉蜡封好,如此奢华讲究,定是洛城首富钱孙犁的风格。信笺上说他钱孙犁的当铺最近要新开张,希望龙盟主有空赏光参加典礼云云。
人人都知道,要想在一个地方混得开,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和黑白两道打好关系,钱孙犁深谙此道,管家江湖人两不得罪。他腰缠万贯,在酒楼、妓院上都有产业,如今钱记当铺亦要涉猎,看在首富的面子上,龙洋是定要出席的。
再退一步,就算不是作为盟主,作为对方儿媳的哥哥,他也有义务出现在现场。
半年前龙旖旎的婚事泡汤,为了不污损她的名节,结果几个长老一合计,还是把龙旖旎给嫁出去了。结果嫁的对象,不再是武林左家的传人,倒变成了洛城首富的独子。武林盟主的妹妹与首富独子,这个组合至少也不算辱没了女子的身份。两家人风风光光地办了宴会,龙旖旎莫名其妙地,便被嫁了,还是短时间内的第二次。
这二次被嫁,龙旖旎算是彻底寒心,一个loli的玻璃心哪里经得住这样凶残的对待?他们不仅没有把她当作娇贵的花朵细心呵护,更是将她嫁来嫁去,没有人权,第一次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个披了华丽外衣的傀儡,龙旖旎自此对她的哥哥冷言冷语。当初就连省亲的步骤都差点省略。
去便去吧。
龙洋站在窗前,出神地看着纷扬飘落的雪,洛城,据说是个鱼米之乡,总不会比京城更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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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雪了……”
这一句绝对不是什么小女生看到雪片的矫情感叹,而是完全不唯美的抱怨。桃花眼的少女瑟瑟发抖靠在车厢最角落,奈何仍然躲不过从缝隙里塞进来的冷风,终于受不了地“唰”一下撩开帘子,对着马车的外面大喊一声,“喂,小受,你再不解决了他们我就放仓鼠啦!”
前方不远处,正准备左手一刀砍下去的黑衣男子,听到她的声音,还抽空回头笑了笑,这才将刀背狠狠抽下去,把面前的敌人敲晕,“师姐、快好了。”
“这些土匪怎么没完没了的啊!!”单莓受不了地抱怨,背对她的左风听到这一句,却是身形一滞,“对不起……师姐,是我的左手功夫还没练好……”
要杀人容易,但要不杀了对方,仍旧以一敌十,未免难度高了些,如今他还不能完全适应左手用刀,所以动作自然就慢了。
结果单莓一听到“左手”两字,立刻就跟乌龟似地缩回车厢去了,随即,从车厢里传出了别扭的吼声,“随便你随便你,慢点打我们有的是时间。”
“……”左风又回头看了车厢一眼,“嗯,都听师姐的。”
躲在车厢里的单莓把脑袋埋在两膝之间,觉得这样大概会暖和一些,但是仍旧忍不住发抖。
又想起来了。
那种讨厌的感觉,无助而绝望的空气,弥漫腥臭的山谷,天空盘旋的鹰隼,还有左风胸前的伤疤,两臂交错的血痕,被叼走了肉的右手虎口……因为这样所以才用左手的。
因为作为精密操控工具的右手韧带受损,所以才只好改用左手握刀。好像能嗅到空气里铁锈一般的血腥气,自己的衣襟、左风的衣襟,到处都是血,吐不完的血。最后的场景是一片黑暗……。虽然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但这个梦估计将要伴随她一辈子,总是在她失神发呆的时候,从精神的缝隙里钻进来,变成梦魇。
明明不是个忧郁的女主,没事做什么噩梦呢。
单莓轻轻叹口气。
车厢的帘子被“唰”一下拉开,单莓抬头,看到左风微笑的脸,“师姐,解决了。”
“嗯。”
……
半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左风不知是被这一次死亡山谷的虐人之旅激发了练武潜力,或者本来就是个大武痴,居然真的在短短半年之内,练会了左手使剑,虽然技艺还不甚成熟,对付一般土匪强盗,倒也绰绰有余。
易北消失前给了两人一笔银子,算是“分手费”,让他们两个好自为知,便同季东篱那个大胡子师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既然对方连生蛊都用上了,你们两个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性命之虞,好好闯荡,自生自灭去吧。”
话毕,猫儿驮着小南哥哥,猫眼妖孽一脸轻松地跟在后头,几下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于是,抱着一堆银票无处使的单莓,就开始了牵着忠犬的江湖漂泊之旅。
研究了很久那地图上的地方,除了一堆怎么看都非常相似的山之外,一点特点都没有,图案的中心位置画了个小叉,还有,这布做的地图脏兮兮的,看上去不知是从哪块破地方挖出来的蹩脚货。只有地图的背面底下,歪歪扭扭地添了一行小字:“而崖山。”
旖兰古城四周山头不多,听说过泉山、幽冥山,就是没听说过什么“而崖山”,问了当地人,也说没听过这名字,单莓想了半天,只能说这地图上的地方该是在中原地区,不然凭借茶娜的势力,早就应该在西域附近找到所在,哪里还用下生蛊耍着他们玩?
于是两人阔别半年多的中原地区,又向他们伸出了热情的勾引之手。
古代人出行,除了11路之外,当然就是靠马匹,会骑马的人自然逍遥,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在马背上颠簸的旅途。单莓起初兴致勃勃地说要骑马回去,两人怀揣着银子,单莓怀揣着“女侠骑马”的梦,去了当地的马匹市场,买下两匹好马。
一般初学者应该要骑母马,性子比较温顺,个头也小。单莓见左风挑了匹公马,怎么说也不肯买母马,号称就算是马,也是有人权的,有人权的马,自然就有了耽美BL的权力,愣是挑了匹跟左风那匹黑马差不多的白马,称此二公组合为“强强”。离开马场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构建究竟是“白黑”做CP,还是逆CP,“黑白”比较称?
如此不够,单莓还执意地给黑马起名叫“鲁路修”,白马起名叫“朱雀”,弄得卖马的师父非常之莫名,不懂一般叫“赛雪”、“疾风”、“闪电”之类的良驹,怎么到了这位客官手里,就来了个鸟类的名字。
可惜好景不长。
骑着鲁路修和朱雀,这才行路大半天,单莓大腿内侧的肉就被磨破,疼得她一边面瘫一边叫痛,后来索性就牵着马一瘸一拐地步行前进了。
左风看师姐rp这么不良,半残也不叫痛,生怕自己若是抱怨骑马不好,鲁路修或者朱雀就要被宰了做马肉吃,只好带着单莓去了他们旅行的第一站——
全国连锁大型马车市场,宝马居。
买了小容量的马车,配上鲁路修和朱雀在前头拉车。单莓看着鲁路修和朱雀并排前行,偶尔还摩擦到屁股或者脖子这种关键部位,对马车的配备顿生好感,悠哉游哉地上路是也。
不过要回中原,两人走的虽是官道,却因为此处经常出现从西域采买货品的商人经过,土匪横行,常常是没走多少路,便又跳出来一批绿林好汉,说些留下买路财的话。左风也就一路不厌其烦地打飞之。
这才出现了方才的情境。
两人走走停停,沿路打听了不少最近武林发生的事情,最热闹的尚属两件:
一是旖兰至宝据说能看见过去的情景,再度引起武林人士夺宝狂潮;二是龙家大小姐终于嫁出去了,还嫁给了洛城首富钱孙犁的独生公子。
人们传说这武林盟主龙洋算是看准了好人家,钱孙犁不光是在洛城,就算是整个中原来看,也算是少有的富甲,妹子嫁出去,名利收回来,怎么看都是划算的生意。
第二桩事情单莓没兴趣,loli和富家公子?怎么听都像是三流小说里的配备,最好loli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小妾正妻瞎胡闹,生活就这么丰富多彩了。
第一桩事情,单莓倒是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人说无风不起浪,她倒是觉得,那劳什子旖兰至宝,说不定是NP4的输出设备。宝贝出现在中原附近,他们便更有理由早早赶回家乡,安营扎寨四处打探。
洛城。
江南小城,鱼米之乡。
中原式的繁华,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两人停了马车,就将鲁路修和朱雀一同留在旅店中,坐在大堂里吃饭。此时正是午膳时间,大堂中人满为患,好不热闹。单莓虽然嘴巴在吃饭,耳朵却是伸得老长,周围几桌人都在谈论这几天便要开业的某家当铺。
“这钱孙犁果然是巨贾富豪,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
钱孙犁?觉得哪里听说过这名字。
“那还用说,如今钱家公子娶了武林盟主的妹妹,白道里算是攀上了最高峰,从今往后,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惹钱家人?”
单莓忽然明白了,这钱孙犁,不就是龙家loli的公公,那位传说中脑满肠肥的富豪人士?他最近要在洛城开当铺?
有热闹不凑显然不是单莓的行事风格,但她也不是个瞎凑热闹的人,考虑到对方与龙洋的关系,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女装的样子还能让他给认出来,不过,做人要低调,怕死要彻底,明的不行,当然就要来暗的。
回到屋子一阵捣腾,单莓从行李里翻出了压箱许久的西域制服,露了小半截腰部,顺带一副面纱的打扮,又化了个妖娆美人妆,桃花眼对着左风眨了眨,“小受,认得出不?”
“认得出。”左风犬很认真地回答,“师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
挫败,体前屈ORZ。
单莓改问,“我是说,如果你是龙洋,又好死不死正好在当铺看到我的话,认得出我不?”
“……”左风很认真地托下巴考虑了这个问题,然后相当谨慎地回答,“这世上,能认出师姐这副摸样的,恐怕除了我,也就……”
“很好,”这下算是听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单莓又翻箱倒柜,硬是把左风的衣服从黑漆漆的便装,改造成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败家公子才穿的华丽西域袍子,公子髻放下,再把他按到座位上,下令,“不许动。”
左风犬接受命令,很老实地坐着不动,任凭单莓在他脑袋上一阵手脚。
终于。
单莓扯扯左风的衣摆,捋一捋他被自己束成西域男人才留的发型。左风本来就长了长长睫毛,这张脸虽然天天看,减少了不少惊艳度,但是鼻子的形状还是很好,嘴唇饱满很有点外国人的腔调。
单莓假设,如果两人是初次见面,而不是从小互看到大的话,这张脸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单莓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很好,男人要的就是腔调,虽然你的脸还是稍微美型了点,但是我们要注意,腔调这种东西,是不会因为一个人长得太帅而减少的。越是美型,就越是要装备好与之相符合的腔调,明白否?”
“明白。”
装备完毕,两人特意出发去旅店里逛了一圈,这就把参加后面几日当铺开业礼的请柬给搞定了。
单莓怀里揣着请柬,蹲在屋顶上看月亮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做小偷的天分。
可不是么。她撩一撩自己长长披散的头发,眨了眨眼睛,“就算是偷儿,也是个销魂的美人偷。哇哈哈哈哈~~~~~~我好有腔调啊~~~~~~”
次日。
钱记当铺开业典礼。
说有钱人开店总喜欢弄个大排场,请的人要多,办的酒宴要隆重,就连放的鞭炮也一定要比寻常人家的响。钱孙犁深谙此道,请来捧场的自然都是些名门贵妇,人数多得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没办法,人年纪大了自然就不是事事都记得清了。
他一脸商人特有的笑容,站在门口迎接宾客,此时正是晌午,宾客陆陆续续地来,钱孙犁就偕同独子儿媳、还有夫人,一同站在厅堂的显眼处招待客人。儿子大婚不多久,又赶上当铺开张,人逢喜事精神爽,钱孙犁原本就圆溜溜的脸更是笑得如同花开。
宾客中有一对相当惹眼。两人似乎都来自西域,女子乌黑长发、凤眼似乎总是带着笑意,面纱拂面,让人辨不清她的容貌,却又挠心似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男的华衣锦袍,束发配冠,眉宇间似带轻愁,举止却不凡,钱孙犁特意观察了下,这位公子居然待人接物,用的都是左手,甚是奇异。
厅堂中宾客虽多,这两人也算得上很是打眼,钱孙犁刚想上前结交一番,龙洋却在此时到达,他分神接待,一转眼,那两人便不见了踪影。
好一个“眉宇间似带轻愁”的忧郁公子……
事实却是……
“师姐,为什么要左手吃饭?”左风有些不习惯地提着筷子,虽然练习左手使剑,左手拿筷子看上去与一般人无异,但是总不如原来称手,夹了冬瓜在手里颤颤巍巍,让他皱眉。
“开发右脑,”单莓摸摸左风犬的脑袋,“以后做事情都用左手,用剑也会更好的哟。”
“师姐知道得真多。”左风犬摇尾巴。
“乖乖,”单莓踮起脚,拍拍忠犬的脑袋,顺便转头凶狠地对周遭围观的雌性动物瞪两眼:没想到一个当铺开张,居然请来那么多没出阁的大小姐,一个个跟没见过男人似地盯着左风猛看。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外形塑造是相当成功滴,但就算成功,也是用来钓男人的,与她们何干?
再看?再看就放狗咬你们!
可惜了单莓眼神传达的功力不佳,那些小姐们眼睛就跟黏在了左风身上似滴,都在讨论这位西域来的公子究竟是哪家富甲的公子,想来也定是非富即贵的人才。至于他身边的女人?谁知道是妻是妾?指不定是姐姐或者是个丫鬟呢?
小姐们对着左风一阵媚眼,骚首弄姿巧笑倩兮,可惜了那西域来的呆木头不知中了什么邪,整天只知道盯着他身边那个遮着面纱的女人看,正郁闷呢,忽地听闻门口开始骚动,据说是武林盟主龙洋来了。
龙洋?
大侠一枚,黄金贵族附加属性,品貌皆端无不良嗜好,乃是婚嫁又一热门人选。
众女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门口,等着龙大侠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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