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春三月,正是遍地花开的好时节。
正院当中,梨树枝头白色小花已开,树下黄梨木摇椅上,妇人半躺着,一双美目紧紧闭着,远处院墙之外,隐隐传来了戏鼓声,她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人生如梦
沈清娘已经记不清出嫁时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了,有恨,有怨,更多的是心灰意冷,整个人浑浑噩噩,洞房的那一晚,她咬牙忍着一阵阵的恶心,由着新郎在她身上作为,眼里的泪怎么也止不住,身子痛得厉害,却远比不上心口的那一刀伤得重。
一夜无眠,盯着那床帐,脑子空空,人分明又痛又累,眼却怎么也合不上,风把喜烛吹熄了去,黑夜反而让她更加的睡不着。
第二天,眼睛又红又肿,那男人亲自拧了帕子过来给她敷,他边敷边道:“都是我的不是,光顾着高兴,也没体谅你体子受不住,家里没什么长辈,今儿也不用见客,你好好歇歇,我晓得你觉得着这里陌生,不过,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久了,你一定会喜欢这儿的,放心,将来呀,我会待你好的,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你安心的睡吧,我守着你。”
沈清娘看着他,到底合上了眼,舍了吧,舍了那些过往,既然嫁了,她就该放下那些,好好做j□j子,忘了她,爱也好恨也好,都忘了,即便忘不了,也不要去想。
商人重利轻情义,成亲不到半月,男人就为了买卖上的事,带着着人出了远门,这一走,少说二三月,有为她叫屈的,有为她抱不平的,也有好言劝慰的,只有沈清娘心里明白,她长长的松了口气。
日子一天天的过,沈清娘认真打理着后院的事务,她给不了男人情,更加的用心去做那些身为当家主母应该做的事,这边后院安宁,那头男人也因为有了她娘家的支持,生意做得越发的大了起来,所谓相敬如宾,那会儿,她也以为会这样一直到老,到有了儿女,到有了孙子,到老死的那一天,都这样平平淡淡无知无味的过完。
可偏偏,老天就喜欢和人对着干。
“清娘,这是如仙,我这趟出门遇了些意外,是她救了我,她身事可怜,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清娘,我想纳了如仙,她孤身在此,名声不好,我想给她个家。”
“清娘,如仙不过是个妾,她这辈子都会称你一声姐姐,她会敬着你的。”
“清娘,如仙可真有本事,竟然知道那么多染料子的法子,有了她,咱们家买卖一定会越做越大,这天下第一丝的名头,还会回咱们二房的。”
“清娘,这一趟我又赚了不少,这回如仙可有大功劳,我打算给她修一修院子,也算奖励。”
“清娘,那戏台子如何?这图样是如仙想出来的。”
“清娘,我瞧你身子近来不太好,莫不是太累了,要不,你把家里的事,分些给如仙,好让她给你分担一下。”
“清娘,这香袋里放的都是能让人安神的药材,你没事闻闻,这样对你身子有好处。”
“清娘,你只管安心养病,这里的事,我都交待过了,有如仙帮你管呢。”
“清娘,咱们和离吧,你的嫁妆我一分不要,再贴你万两银子,我如今才明白,我所爱之人是如仙,我要给她一个正经名份。你好好想想,总是那么多年夫妻,我也不想一纸休书,那样绝情。”
“姐姐,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夫君也肯补偿你,不如好聚好散了吧。”
张戚盛你当真是欺人太甚,严如仙当真是貌似神仙心如蛇蝎。
男人纳妾,她不在意。
男人不进她的房,她乐得轻松。
男人分权,她不计较。
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妥,只是图个清静罢了,谁晓得,你退了第一步,别有用心的人就能一步步把你往死路上逼。
沈清娘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会如此狠心,一个想要她的位子,一个想要她的命。
沈清娘永远记得,在她久病后的某一个晚上,封三娘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亲自把脉查出她被人下了毒,又在她的两个香囊里发现两种气味相克,混在一块能无声夺人性命的药。
“这家里,有谁能把这两样东西放到我的房里,这家里,还有谁那么想要我的命上?”她看着封三娘灰败的脸,“你可如愿了?那是你千挑万选,给我找的夫君呢。”沈清娘那会儿已病得不轻,人靠在床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看到那人满是悔恨的眼时,却是一阵快意:“怎么?我如今这般,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这就是你所说的女儿家的好归宿?”说完就是一长串的咳嗽,连气都喘不上来。
封三娘忙帮她顺气,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等人稍好些后,一字一句满满的悔恨:“清娘,我错了,我不该放手,我不该把你交到别人手里,清娘,我一定会治好你,害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的。”
“不放过?你要对他做什么?你想对他做什么?封三娘,他是我的夫君,你又是我的什么人?哦,是了,你是我的大媒人。”才喘匀的气,一下又乱了起来,沈清娘强持着身子,病容泛出了嘲讽的笑。
“清娘,我晓得你恨我,是我自作孽,我不求你原谅,只要你肯让我给你医治,等治好了,要走,要留,要打,要杀,我全依你。”说到此处,封三娘将那病弱的人抱入了怀中,“清娘,等你病好了,跟我一起走吧,我会守着你,护着你一辈子,我再也不会扔下你。”
“走?走哪里去?同你一辈子?你忘记了咱们都是女子了?女人和女人哪有好的?你当初处心积虑,让我嫁人,可不就是要我过得好吗?死了心吧,你当我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人?我嫁到了张家,这就是我的家,封三娘,我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我与你又有何相干?”挣不开怀抱,沈清娘索性拿话捅她心窝字字如刀,“我如今这般,全是你害的,笑话,你还指望着,我会再跟你走?我沈清娘早不是当初的沈清娘,那信沈清娘早死了,在你还簪子保媒的时候就死了,你亲手杀死的。”这么多年积下的,埋下的怨气,终于发泄了出来,她嘴里满是腥味,却只觉得无比的畅快,还想要说,喉咙一甜,眼冒金星一阵眩晕,便没了知觉。
大抵是那口心头血总算吐出来了,等再醒来后,沈清娘面对着封三娘时,心竟生不出半点波动,没有了怒气,也没有了怨气,她脑子里想到的头一件事,是将来要怎么办,“我要你帮我,我要一个孩子,亲生的孩子。”说话声无力,却透着坚决。
封三娘听后,怔愣了半天,“你,你这是何苦。”
“我要一个孩子,”沈清娘不理会封三娘的反应,继续自顾说道:“如今,七出,他能拿捏我的也就无子这一条,我不能让他休了我,我不能背这样的名声,也不能让他如愿了。”边说边想,心里头已经有了计划。
“与他和离不行吗?我有法子让他吐出一半家当,这么纠缠着只能两败俱伤,和离后,你才能随心,这样不好吗?你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想怎么过都成,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守着你,让你过得自在的。”封三娘不死心的问。
“和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爹娘已经不在了,我兄长娶了亲生了子,娘家已经没有我安身的地儿了,天高海阔这世道哪有我这般女子的清静地,就算和离,将来怕也不过是再嫁个男人过日子,这罪我可不想再受一次,我要生一个孩子,我不想再让另一个男人碰我,何况,他们那样狠毒,谋算我性命,我哪能让他们如愿,这个家只能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必须是我生的。”说这些,沈清娘没有一点犹豫:“你愿意帮我就帮,不愿意,我也会想法子。”
两人对视,一个带着狠绝,一个只能妥协。
封三娘一阵沉默后,做出来答复:“我答应你,只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将来如何,让我能一直守在你身边。”
“随你。”沈清娘无所谓地应承,她转过身合上了眼,她累了。
之后的事,便如计划那般,沈清娘在封三娘的暗中相助下,调理好了身子,算准了受孕的日子,她拿和离当诱饵,引得那久不踏足的男人到了她的房里。
看着绑在床上的男人,眼中带着厌恶与痛恨,沈清娘用手摸向了下处,封三娘的药是极好的,能让这畜生四肢无力,那处却j□j无比,“你出去。”她收回了手,不看身边的人。
“清娘~。”封三娘用尽全力般,把卡在喉咙里的那一声唤了出来。
“出去,”沈清娘回过头:“难不成,你还想留下看?”看着封三娘脸色铁青,脚步呛啷地转身离开,她咬了咬唇,落下了床帐。
这一计到底还是成功了,沈清娘肚子里总算有了孩子,而那个使诈逃脱的男人也彻底闹翻了脸。
外头闹得凶,张家族人联手相逼,她躲在小院不出,一边养胎一边静等着远方哥哥的消息,也幸亏这么多年她治家有方,多数心腹仍在,这才能死杠着,躲过那群才狼虎豹明里暗里的加害。
两边僵持不下,久了,沈清娘这头情况并不见好,胎儿末稳,援手不到,昔日枕边人更是铁了心要逼她去死。
这眼看着山穷水尽的时候,谁能想到,突然又柳暗花明。
那万恶源头张戚盛意外坠马,伤重不治,突然就这么死了,而与此同时,哥哥也派了人守过来,二房不明的局势瞬间就反转了过来。
严如仙倒是个聪明的,一听说靠山倒了,立马逃了出去,下落不明,无影无踪。
其他几房想要夺产,沈清娘这才宣布了怀孕的消息,自然,在这个时候说出,免不了被人拿来当话柄,那些不贞,偷人的说法,一时四处转开,更有人说她不贞,杀夫。可,这些凭空无证的话又有什么用,有了娘家的相助,封三背后人脉的支撑,二房没了当家的男人,她这个主母又岂是那么容易倒的,唯独一件事,让她放不下心,她腹中所怀的,是一个女胎。
要占住二房的所有,她得有一个孩子,还得是一个儿子。
产后换子,送女出府,与族人争斗,看着女儿被害,亲手喂她服药,做下那一桩桩,一件件与世俗相驳之事。
后来的事,一慕慕如走马灯般出现在了眼前,远处似有鼓点声不停的传入,所有发生的事,就同一场大戏,不停的转,不停的演。
“铛”的一声锣响,沈清娘猛地睁开了眼。
印入眸心的是一张带着关切的笑脸。
“吵醒你了?清娘,外头冷,回房睡吧。”那人手里拿着一条轻毯,凑在跟前。
人有些昏沉,这脸与她在梦中见到的那张,合了又分,分了又合,沈清娘一时分不清,如今到底是醒了还是仍旧梦着。
“清娘。”封三娘又唤了声,手伸过,轻抚开落在发间的那一瓣梨花:“怎么了,是不是魇着了?外头的戏唱完了呢,不如,回屋,再好好睡?”
那轻柔的声音落到了耳中,手不受控般,缓缓抬起,摸到了她的眼,这人眼角的细纹已再也藏不住,手顺着脸缓缓向下,余光瞧到了那一丝银白,沈清娘喃喃道:“三娘,你的鬓角上都有白头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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