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好吗？”新八响亮的声音让我舒了一口气，他们回来了，“看起来还真惨啊……”
奉行所内鲜血四溅，一端的建筑正在燃烧，向着天空喷吐着浓密的黑烟。
“原来主力是放在这里的，”土方向着中庭的方向走了几步，叹了口气，“我们都被骗了啊！”
“中计了，是吗？”原田怔怔地看着奉行所里悲惨的景象，重复道。
吸了口气，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我的默许之下发生的，至少我坐实了“不做为”的罪行。
实在抱歉，虽然高杉也说了“必要的牺牲”之类，但是我发现我并不被这句话所安慰——相反的，这让我的愧疚感更重。
“怎么了？”闻声回头，我看到斋藤站在我的身后，他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提醒我。
“怎么受伤了？”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我拉住他的手，把袖子推了上去。
天啊，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几乎划开了整个前臂，皮肤外翻，看起来十分吓人。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我掏出手帕来，拧开酒壶的盖子倒出里面的酒精来。当沾有酒精的手帕碰到伤口的时候，我清晰的听见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个，抱歉，”原田突然闪到我的面前来，吱吱唔唔地说道，“他是掩护我才，才受的伤。”
我看向原田，他避开了视线。
怎么了？我看向新八，新八摇摇头，说道：“原田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敌人，一时大意了。”
一时大意？为什么我觉得，原田今天的状态，挺不对劲的？
“抱歉。”原田深深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喂，左之！”新八朝着原田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随后，他向我点点头，追了上去。
“原田今天在战场上失神了。”拉着斋藤进了房间，我开始包扎伤口。
“失神？在战场上？”我惊讶地说道，“原田？”
“嗯。”斋藤点点头，“感觉好像有什么心事。”
“心事啊……”我叹息：“这是最麻烦的。还有其他的伤口吗？”
他摇摇头。
“但是你后背上的衣服破了，中衣上还有血迹。”我拉开他身后的衣服。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像小学生一样。
把上身的衣物脱掉半个肩膀，我看到了伤口——伤口是突刺造成的，大概有两厘米深，长倒是不长。
为了防止破伤风，我将手帕浸透了酒精，盖了上去。
我的手可以感觉得到他肌肉的快速收缩，我听见了吸冷气的声音，“很痛是吗？没办法，必须要好好消毒。”
“不疼。”他捏紧了拳头。
还逞强……我叹了口气，替他弄好衣服。“冷吗？”
“不冷。”
手都凉成这个样子不说不冷……握着他的手，我把他的手拉近自己的脸，然后贴在脸颊上。
“你……”
“怎么了？想说什么？”
“没什么。”
“这次，大概我们会往碇州城方向去吧，在伏见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大概也支持不住了。”
“大概吧。”斋藤脸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今天，碰上了洋枪队了。”
我的心突然一跳，随即又松了下来，还好回来了。
“你是对的。”他突然改变了话题，说了一句我不理解的话。
“什么？”我问。
“以后，大概再也不是刀剑的时代了。”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一直是生活在那种危险中吗？”
“这也不是，只是过来之前有点凶险。”握住他的手，我微微笑笑，“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和平的地方，不会有暗杀，不会有莫名其妙的死亡。”
“那还真是美好的地方呢。”他淡淡叹息了一声，“那么，来到这个地方，一定不是你所愿吧。”
“是意外，当然从现在看来，是美好的意外。”拍拍他的手背，我看着他，淡淡说道。
他低下了头，似乎，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我感到奇怪。
“如果，你有一个回去的机会，你会回去吗？”他抬起了头，相当突然地问道。
“怎么了？为什么要突然要问这个问题？”我惊讶地看着对面的这个人，为什么？难道他知道回去的方法？这个的可能性，应该是很低吧。即使他知道回去的方法，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提起来？
“没有什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收回手逃避了这个问题。
“我应该是不会回去的，”盯着我和他之间的那一小块榻榻米，气氛略微显得有点沉闷，“无论你知道了什么，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而且，即使我想要走，我也会带你一起走。”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面，感到了如实重负的同时，一种难以置信的满足感悄然升上心头，“那么，能够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想要问这些吗？”
他握紧了手，我看得出他心里的犹豫。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道。
“虽然已经知道了幕府必将要灭亡，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就此放弃，哪怕就是看着它逝去，我们，也想要走到最后，也算是……”他的声音不常见地带上了一种我们称之为苍茫的情绪，“最后的慰藉，能够看着它走到最后。”
“是这样子，啊。”他的决定出乎了我的意料，虽然我也说不清我到底预料着哪样子的反应。我从心底里感到了惊讶，以及同样苍茫的情绪。
“谢谢你的等待，虽然这可能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但是……”他站了起来，我也随着站起来。
“没什么，无论是什么样子的选择，只要是你的选择，我就会支持下去，只是，”走上前抱住他握感受着他的体温——依然比我低一些，却是一种温和的暖意。“保护好自己，为了我。”
“会的，”他伸手回抱，“我承诺。”
等到我们两个人松开的时候，我感觉这个世界里我很远，这片刻的安宁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让我感觉到了如同梦幻的不真实。
慨然叹了口气，他又将我揽进怀里，而我的耳边，他止不住的深深叹息。
“一定要平安。”我轻轻地说道，“无论是哪一条道路，我们都会在一起的，一起度过。”
“嗯，在一起。”他轻微地点点头，他的头发摩梭着我的皮肤，“一定会在一起的。”
“嗯。”
“我想不到，你离开的原因。”在一天的激战过后，除了守夜的人们，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在奉行所的门口，我看着原田的背影，开口打破了夜晚的平静。
“我自己也在寻找。”原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惨淡地一笑，“我会在这里的原因，还有我会想要离开这里的原因。”
“迷惘，是吗？”我走上前去，抱着手臂。
“你，不打算留下我。”原田肯定地说到，“是吗？”
“嗯，你说对了。”随意地挥挥手，我感到了原田的坦诚，或许在这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每个人都开始坦诚，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我没有劝你留下来的打算，也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你不迷惘吗？”原田停留在了原地，两个巡查的士兵讶异地看着我们一眼，没说什么。
“因为有希望，所以失望。而我，本来就没有存过希望而已。”一摊手，我平静地看着原田的脸，“所以我不会失望。”
“既然没有希望的话，为什么留在这里？”原田深深呼吸了几次。
“因为，要留在这里。”我放下手，伸进怀里掏出了唯岘的那只手表，“因为我承诺过了，我的刀后面是我能够拯救的所有生命。”
“你把我们当作需要拯救的对象吗？”原田挑挑眉毛。
“不，我并没有这样认为，从某种程度上，我们互相拯救。”我看着手表的指针跳着，“如果不是你们，或许现在我已经因为酒精中毒惨死了。”
“酒精中毒？”
“就是过度饮酒。”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如此快的从唯岘离开的事实中解脱，是他们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是他们拯救了濒临崩溃的我。
“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自信。”原田平静地说到，“你有这个样子的能力自保，然后去拯救。”
“这种自信来自于时间。”我含混地回答道，“来自于我引以为豪的经历。”
“我不理解。”
“我没有逼迫你去理解，同样的，我也没有逼迫你留下。”我看着他已经收拾好的一个小小的包裹，“你的选择权，依然在你自己。”只是，选择之后的沉重的责任，你同样得自己承担。
“你总是给人无法选择。”原田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很明亮，“但是我就是想要证明，还有一条道路，可以改变一些东西，保留一些东西。”
“那么，祝你好运。”让开通往门外的路径，我对着他说道。
原田看了我一会儿，又看了看门外，似乎陷入了犹豫之中。终于，他还是踏出了离开的脚步。
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的感觉，复杂吧，大概。在这种选择的时刻，我们实在难免回首的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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