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那君临天下的快意。
此刻皇甫翰着着一身微醺的龙袍,睁着迷蒙的醉眼,眺望着如墨的远山。
更近些,是繁华喧闹的市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皇甫翰立在城楼上借醉似乎能清晰听见小商贩悠长的叫卖声。
他从来不曾这样深刻地觉得,天子布衣,也不过是一墙之隔。
公输月站在他身侧,不去看眼前浩大雄伟的景象,更不屑所谓的君临天下。他所有的心绪眼神都纠缠在皇甫翰带着醉意,柔和却意气风发的表情上。
皇甫翰的确有君主之气,那么骄傲。就是醉了,也仍像是遨游九天的龙,不落一点凡尘。
酒劲上来,皇甫翰觉得头昏脑涨,脚底踉跄地向后仰,便落入一个干净的怀抱。
天下,看了多少年,也该厌了。看不厌的是,这人含笑的眉眼。
皇甫翰双眼一闭,索性睡去了。
偷鸡不成的公输月为见到和平日里大相径庭的皇甫翰而心生喜意,便也不去计较此刻的结果违背了初衷。
抱着已入梦境的皇帝,轻踮脚尖回去盘龙殿。
再醒来,已过了戌时。
皇甫翰挣扎着从龙榻上起身。
刚坐起来头便一昏。四下张望,没见到那只狐狸的影子。
最近月似乎忙着和訾处理刺客的事。好不容易抽出空,却又拉着他说要锻炼酒量。
自己竟真会上了他的当。糊涂了!
揉着发酸的眉间,哑着嗓子让小卓子近身伺候。
小卓子应了一声,拨亮了灯。
将帘幔勾好。
借着火光看,皇帝的酒应该醒得差不多了,脸也不像刚回来时那样,红得不寻常。
想到公输月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皇帝回来,那场景还是怪异的。
小卓子伺候皇甫翰这么多年还真没见他醉得这样彻底过。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禁卫军首领大概又趁此对英明神武的皇帝上下其手了!
小卓子恨得牙痒痒。
“朕说倒杯茶来。你没听到么?”皇甫翰头疼的厉害,见小卓子发呆,口吻了不耐烦起来。
小卓子不敢怠慢,连忙倒了杯温的开水递给皇甫翰。
“不是茶么?”皇帝楚着眉,斜视着杯中物。
“公输大人吩咐过,皇上醒了不能立马喝茶的,醉酒后饮茶,伤身。”虽然对那绝丽的公输大人不待见,但他似乎懂些医术,对皇上好的事情是一定要办的。
皇甫翰皱着眉头半天,最终还是端起杯子喝下了开水。
一滴水珠顺着下巴蜿蜒流过颈,落入龙袍中,掩映不见。
小卓子看着这难得诱惑的景象,眼神直愣愣的。
皇甫翰饮尽水,将杯子放在托盘上。
“这期间有谁来过么?”
“啊..有,有,皇后娘娘遣了人来,说有要事相商。”
皇后来过?皇甫翰下了床。
小卓子折下身子伺候他穿靴,却被挥退:“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准备准备,朕要去一趟凤阙殿。”
萧子瑕正坐在屋里看那盆素色的花。
四季海棠也终是花,敌不过寒冬腊月的催损。昨个儿还好端端的,今天却瓣缘发黄,看样子是不久便要凋零了。
出神地想着心事,却听院子里的奴才们喊:“皇上驾到。”
立马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出门去迎。
“皇后找朕?”皇甫翰随意地捡了件袍子穿,不算讲究,但也是明黄。颜色明亮得教人睁不开眼。
“臣妾去过盘龙殿里,听说皇上正歇着便不敢打扰。没想到您竟亲自来了。”
“听奴才说,皇后有事和朕商量?”
奴才二字听得小卓子心里火燎火燎地疼,却不敢有所表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些。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些家事。”
皇甫翰知道萧子瑕是有旁人听不得的事情要说,便忍着头疼屏退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
进屋,萧子瑕动手给他泡了一壶上好的祁红。
皇帝喜欢祁门的红茶这她早就知道。
将茶杯递过去。
皇甫翰接过,放在一边,连闻都没有闻。
萧子瑕秀丽的脸上浮出一丝苦涩。却又不得说穿。
“这花皇后还摆在屋里?”
渐入隆冬,百花俱腓,就是这四季海堂也难敌寒意。
“嗯,妹妹送的。一片心意,臣妾也不好推却。”
那个淑妃真会做人情。
皇甫翰冷笑一声:“你和她倒是谈得来。”既然已经查出刺客和北狄有关,淑妃定然也非善类。
萧子瑕被男人嘴角眉梢的冷峻所惊,没有说话,只是怨望地凝着那杯泛着热雾的茶。
“皇上是嫌臣妾不会泡茶么?”仍是母仪天下的风姿,但眼里却已泛上一层难以察觉的水泽。
“怎么会。”皇甫翰也扭头看了看那杯茶:“只是最近身子虚了,大夫说少喝茶为妙。”
“皇上要小心身体,政事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伤身。”
哼,你爹要是少唱几出,少添乱。朕也许能睡个安稳觉。
萧子瑕转身点了个香炉,递给皇甫翰:“天冷,抱着炉子暖和些。”
皇甫翰看了一眼噙着浅笑的萧子瑕,虽有怀疑,但还是接下了,半抱在怀里。
“臣妾看皇上最近像是有心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嗯,最近朝里是有不少烦心事。”皇甫翰不知道萧子瑕想说什么,便也周旋着,避重就轻地谈两句。
铜炉的确暖,皇甫翰被这暖意所染不禁有些昏昏欲睡。醉酒后的疲乏也来凑热闹,弄得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好香…
手里鎏金的铜手炉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是什么,熏香么?
皇甫翰望着眼前萧子瑕,只觉得那人影愈发模糊起来。
女子柔软的嗓音,让他更想睡了。
萧子瑕拿了块帕子捂住口鼻。
桌脚旁散落着两个药包。
白绢已散,红线尽断。
是谁说,红线系着的是‘玉眠’,白色包着的是‘寒石散’?
红线系着的明明是凄清,白色丝绢包着伤心…
香味弥漫的房里,突响起一道悦耳的声音,像是在问他。
“皇上,可也有爱的人?”
在外宫和皇甫訾商引蛇出洞讨计划的公输月,突觉得心口一疼,转过头去往冷月映照下的皇宫。
视线被宫门层层所阻,什么也看不见。
故事不长,只是关于江南的一场执念。但却甜蜜得让萧子瑕脸色发白。
她突然觉得皇甫翰远比她所想得有情。只是在那么静谧的故事里她没有半点戏份。
公输月,暖暖。
她突然好想大声地笑出来。
这个世人皆说冷情的君王,心里却藏着这样一个纯粹的秘密。一段关于水乡的回忆,有多么清浅,就有多么深刻。
还有一个纯粹如玉的娃娃。
一环佩玉,一块石头。
从眼波沉沉的皇甫翰手中夺过那块水头十足,被珍藏了十年的玉片。
暖暖?
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您是皇上,君临天下,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区区的暖暖,有所动摇?
暖暖。就让臣妾替您结束这一场荒唐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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