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常从文件袋里抽出了几张纸，下颚微微抬起，示意容戈接过去看看。容戈不明所以地接过了这几张纸，余光朝上头轻轻扫过，是一个海外慈善基金会的一个名录。赵无常在上头圈出了一个名字，看起来是个女孩的名字。容戈抬眼看去，示意其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那个肇事司机的女儿，今年在上高二。”赵无常又翻出了一张打印稿，是由一张照片打印而成的，虽有有些模糊，但还看得出来是病历本的其中一页。
容戈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眉头倏然一皱，开口问道：“这写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所有医生的字都写得那么……让人不知其意，但容戈看江榆的字倒是依旧写得很好，也不知是不是没当上医生的缘故。
当容戈的思绪微微飘出之时，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开口道：“格林巴利综合征。”赵无常用毫无波澜的语调，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病症，“是以周围神经和神经根的脱髓鞘病变及小血管炎性细胞浸润为病理特点的自身免疫性周围神经病。”
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是个很严重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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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戈瘪了瘪嘴，问道：“治好了？”
赵无常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顿了两秒后，说：“听说治不了了。”在适才的一刹那，赵无常的眼前闪过的是那女人嘶声力竭、痛哭流涕的表情。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真是遭了报应，女人的眼里满是悔恨与不甘。
容戈脑中的思绪过得飞快，当听见赵无常说“治不了”的时候，容戈心里便闪过了一个念头，遂而问道：“慈善基金会停止对于他女儿的治疗了？他们反悔了？”赵无常之所以给他看这个女孩的病历，大概是想说明女孩的病得到救治，是跟她父亲所做的事情有关。可现在人走茶凉，女孩大概也算是弃子一枚了。
赵无常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是他们不遵守约定。这个姑娘的病是复发的，复发的时间在一年前。但是当时所资助她的慈善基金会已经全额退资。万朝露……”赵无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是这个女孩的母亲，肇事者的妻子……她找不到有关于这个基金会的线索联络，已是走投无路。”
赵无常说话断得突然，很有可能接下来的话是涉及他部门的案子的。容戈一手托着脸颊，一手搁在桌面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等秒针走了一圈之后，容戈才开口问道：“她是怎么被你找到的？”
这个问题其实涉及到了赵无常不想说的部分。他们部门之间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是平日里都是独立办案个不管个，现如今要他将这些东西抽丝剥茧地摆在容戈面前，赵无常的心情委实有些郁闷。赵无常沉吟了许久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神情不悦地说道：“过程撇开不谈。”
容戈点了点头。赵无常能让步已经是他没想到的结果了。
男人清了清嗓子，目光垂下落在自己的袖口上，动作神态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可其声音平稳，叙事清晰：“万朝露只是我们侦办的藏毒案的其中一环，就在她走投无路之时，被找上门了。”赵无常停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嗤笑了一声，“过程我就不赘述了，这个女人被我盯上之后，什么都没藏就交代了，看来对方给的筹码还远远不够。”
“她想要有足够多的资金去治疗她女儿的病，这笔钱对她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可是对方能给的，对于目前的她而言也之时杯水车薪。她一开始承应了下来，后来却中途反水了。”
听到这，容戈的眉头不由一皱，“理由？”如果做这件事，起码她能获得不菲的报酬，她的女儿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突如其来的反水，到底会将她女儿置于何种境地，难道万朝露会不知道？但她依然这样做了。
“因为有一个基金会已经在接洽万琳，就是万朝露的女儿，打算给她提供治疗的方案和资金了。既然如此，万朝露当然就不会去铤而走险了。”赵无常的眉梢轻轻挑起，目光在摊在桌面上的照片上转了一圈之后，再次开口道：“不过这女人确实足够狠心的。当时，就是她把她那倒霉丈夫推出去顶事的……听说，她丈夫生性胆小怕事，为了女儿，喝酒壮胆，才开车行凶。”
赵无常的耳边似是重现了女人当时歇斯底里地叫喊声：“他懦弱了一辈子！为女儿又怎么了！让我的女儿活下去，这就是他作为父亲的唯一价值！这是他的福气！”他之后调查过，肇事者是入赘，女儿也是跟万朝露姓。虽然是个生性懦弱的人，但也算是老实本分。
赵无常垂目之时，眼睑遮掉了他眼中翻滚起来的浓厚的黑雾。人性凉薄，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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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戈沉默了许久，目光低落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万朝露背后的人是谁？”
赵无常伸手点了点照片上的女人，“就是你说的沈怀玉。”男人顿了一下，补充道：“当时万朝露只说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后来拿到照片之后我就跟她确认了一下。”
容戈应了一声后，赵无常换了个坐姿，又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万朝露和沈怀玉那里，我都会去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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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给万琳资助的基金会查了吗？”容戈问。
赵无常点了下头，“自然是查了。没什么问题，基金会是一家专门研究这类病症的研究所之下的，提供资金的企业是北欧那里的一家家族企业，背景清白。”
容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开口问了一句：“万朝露……”就像是容戈目光一扫便知赵无常想说什么话一样，赵无常也基本能从容戈的神情里猜出他要问的。
男人顺而接了下去：“虽然她提供了情报，但是也帮忙做了一年的事情了……罪名不会轻的，应该会在牢里待很久、很久。”赵无常沉着声，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容戈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不过是默然地沉吟了许久之后，才嗤笑出声道：“应得的。”大概这世界上，真的有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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