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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夕阳悄然落下,第一丝暮色刚刚爬上天空,“百花楼”里的花灯已经一盏盏点燃,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昼。寻花问柳的文人墨客们从各个角落里纷纷冒出来,大摇大摆地朝“百花楼”迈去。本朝世风开放,狎妓寻乐、放làng形骸属文人士子的风雅行为,并不受道德感约束。
我轻摇折扇,站在角落里,在花客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难道他自知不敌已经悄悄收手了吗?我的唇角边绽放出鄙夷的笑:“懦夫。”不过,既然已经打赌,无论如何我也要完成结局。虽然结果一定会赢,但我要享受的是这个赢的过程。
我移步走向“百花楼”。
此刻的我,已经是白衣飘飘的美少年,虽然我的荷包里没有多少银两——因为爹爹想困住我所以暂停了我的零花银,可是,我的美貌就是通行证,想来那些姐儿们是不会拒绝我这样一个难得的佳公子的。
果然,我刚迈步走进“百花楼”,早有老鸨和一些小妞儿迎接上来。一姐儿捏着我粉嫩的脸蛋说:“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后生,生得可真俊俏,看来面生得紧,谁也不要跟我抢,今儿这俊后生就归本姑娘了!”
我轻轻用折扇挡开她的手,含笑问老鸨:“敢问妈妈,这里可否有位花名中有‘云’字的姑娘吗?”
老鸨一愣,笑道:“小公子虽然是第一次光临,眼光却很老道,云姑娘可是本花楼的‘镇楼之宝’啊!”
我心里那个百花齐放啊!镇楼之宝个毛线!果然本姑娘所料未错!
今日与李三郎在街头偶遇,定下赌约。他出谜题,“聚散虚空去复还,野人闲处倚筇看。不知身是无根物,蔽月遮星作万端。”让我破译此诗谜之后去“百花楼”寻找谜底。他还留下线索,提示谜底是一件男子喜欢的宝贝,与此诗谜息息相关。他约定,晚上他会来“百花楼”与我会合,若我寻觅到“宝贝”,他就输给我一万两纹银。
经过本小姐的细细琢磨之后,猜出谜题答案是指“云”。经过察看,知道“百花楼”是一风月场所,内心更加有了结果: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在纨绔子弟心里,所谓的宝贝儿不就是美人儿吗?
我内心狂喜,面上不禁表现出喜色:“那劳请妈妈请出云儿姑娘……”
老鸨笑眯眯地说:“真是不巧得很,云姑娘现在有客人呢!她是镇楼之宝,公子爷,您说她怎么可能闲着迎客呢?”
我一愣,心想果然是有点身价的宝贝儿。可是我该如何抢在李三郎来之前搞掂云儿姑娘呢?
老鸨见我不语,又说道:“公子爷也不必烦忧,云姑娘此刻见的客人也不是什么贵客,出价银才200两,如果公子爷能出多一些银子,我这就叫云姑娘退了别人只陪公子你,你看可好?”
原来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问题是煅绿大人我此刻囊中羞涩,别说200两,我连20两银子也没有。
见我面露犹豫之色,见惯江湖的老鸨妈妈顿时明白我是一个没有多少油水的主,不禁冷笑一声:“哟,原来公子是一个银样蜡枪头啊!姐儿们姐儿们,都散了吧!好面貌不过碗大的皮儿,揉饺子还嫌少呢!散了散了。”
姐儿们笑着揉nīe着我的脸蛋,逐渐散去,我急了,对蹲在横栏上的正一本正经听着小曲儿的“美人”说:“把这些兰花糕儿给云姑娘带去,就说楼下有人等着她。”
作为“镇楼之宝”的云姑娘,当然不会等同于那些其他爱银子的浊物,我早已准备好了“泡妞”设备,就等着“镇楼之宝”自投罗网呢!
待“美人”叼着我亲手做的兰花糕飞去之后,我立即从随身的包袱里取下桐木琴,席地而坐,轻扣琴弦,长声清唱: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首《凤求凰?琴歌》简直是“妇孺杀手”,爹爹每一弹奏起,三街四邻的女眷必然蜂拥而至,将我们的宅子围得水泄不通。我耳濡目染,早已学会。
果然,不多会,就听见楼上传来咯咯的脚步声,我目不斜视,依然潇洒自如地弹奏,内心却已暗自发笑,没想到我这假凤也能引来真凰。
果然,那女子在我面前站定,入眼处是一双穿着菱花鞋的小足。我抬眼一看,只见一位年约十七八九的穿着粉红衣裳的女子站在我面前,姿色也算中人之上,虽然强过其他胭脂俗粉,却连我也比不过,居然也算“镇楼之宝”?内心不禁更加鄙夷李三郎的品味。
那女子说:“公子果真不同俗流,请随我上楼!”声音婉转动听,竟然比她的姿色更加吸引人。
大乐之下,我立即收好琴,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云姑娘去了她的闺房。
云姑娘已经备好佳肴,“美人”立在墙角,斜眼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异性癖!异性癖!”我吓了一跳,赶紧挥起长袖轰赶着这只多嘴的鹦鹉。
云姑娘说:“公子精通音律,小女子也有一曲献上,请公子勿取笑小女子的浅薄。”
她弹奏起来: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琴艺一般,但声音却千娇百媚,令人断肠,看来这“镇楼之宝”果然有其不一般之处。只是力气稍显不足,唱到最后那句“一曲凤求凰”忽然声音变得粗硬。云姑娘立起来,捂着咽喉声音沙哑地说:“公子等上一等,我且去喝碗茶来。”
她转去后房喝茶去了。
我想,做妓女也不容易,每日要对着客人强颜欢笑,声线会随时沙哑……我的目光落在桌案上,奇怪,这桌上亦有茶水,她为何要去内室喝茶呢?
我还没来得及解开谜底,门已经被人推开,那个浪荡子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移步进来。见到刚刚被我赶走的“美人”亲昵地蹲坐在他的肩头上,我顿时怒不可遏,呵斥道:“‘美人’,你眼睛出毛病了吗?怎么也不拣个高枝就随便找个粗糙的枝桠栖身了?”
“粗糙的枝桠”微微一笑:“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美人’可比你明眼得多,识得谁才是它的主人。”
我告诫自己要镇定,这小子显然是想激怒我。看在他即将奉献万两白银的份上,我就不与之计较了。
我亦微笑:“我才不与你无聊地斗嘴呢!不知公子可否带来万两银子的银票?”
李三郎安然而坐,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回答:“应该先问姑娘你可已经解开谜底?”
我摇头叹息:“李公子,你这是明知故问吧,难道你是无法面对失败的现实?你我现在都已经坐在‘谜底’的闺房中了,难道还需要我解释得更清楚吗?”
“恕三郎愚笨,三郎确实想听到姑娘亲自解开谜底。”
他含笑凝视着我,手轻浮地摇着折扇,表面谦恭而语气却充满讥诮。
我再次告诫自己不要与这个纨绔子弟计较。恰好云姑娘娉婷走出,我指着她说:“那首谜诗的谜底是云,你让我来百花楼寻找答案,而云姑娘是百花楼里的‘镇楼之宝’,那么你所要我寻找的‘男人都喜欢的宝贝’当然就是她了……”
李三郎抚掌大笑:“妙极,妙极。姑娘果然聪明绝顶。对了,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是什么?”
我得意地一笑:“夏煅绿。”
“夏姑娘一定还未成亲,或者未曾有心上人,或者连情人也没有?”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浮起来。
我警惕地说:“毛线!你这是侵犯人的隐私你知道不?”
李三郎招招手,让云姑娘坐在他的腿上,他轻握住云姑娘的小手,对云姑娘说:“还是你来告诉她知道,男子喜欢的那件宝贝是什么吧!”
云姑娘笑道:“原来这位公子是女扮男装啊,我说呢,哪有这么粉嫩的公子哥儿?来,让姐姐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男人喜欢的宝贝吧!”
她一扭一扭走到我的面前,卖弄风sāo地眨眨眼,忽然声音粗噶地说:“夏姑娘,你看我美吗?”
我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云姑娘搀住我,笑着说:“夏姑娘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然不知道男人们的心思了。云儿我虽然被誉为‘镇楼之宝’,那也是没有银子无法得到我的男人们给封的。可是李公子就不同了,李公子有的是银子,当然只要他愿意,就是赎了云儿也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儿——”她向李三郎远远地抛过去一个媚眼,继续说,“既然银子可以买到云儿,那李公子又如何会当我是宝贝儿呢?李公子说的宝贝儿啊,就是我自己调制的一种秘药。姑娘你有所不知,云儿虽然模样儿俊俏,但声音不够婉转柔美,只有喝下这帖秘药,声音才可以变得动听清脆,而这世上的男人们,又有谁不爱慕声音婉转的女子呢?李公子想重金购买我这秘药去讨别的女人的欢心,我当然是不会给的,既然李公子得不到,那自然就当这得不到的东西才是宝贝了。所以呀……”
“所以呀!”李三郎接口说,“对于世上的男人来说,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是宝贝。夏姑娘,我这可是给你上了一课。我李三郎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人,知书达礼,做事留有余地,这一课就当我买一赠一吧!愿赌服输,‘美人’归我了,夏姑娘你没有意见吧!”
我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输了就是输了。
这只怪我大意轻敌,爹爹常说,许多谜题不仅要解其一,更要解其二,而我此次就因为轻敌而没有去解开谜题其二,或者说,在最后时刻,堪要接近真相之时,这该死的小子就冒出来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横了他一眼,审时度日运筹帷幄知己知彼,看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真是可惜了,如此聪慧的少年却将智慧用于风花雪月斗鸡走狗上。
我抚摸着“美人”柔顺的羽毛,不知为什么,以前虽然对它千嫌万厌的,可是这真要送人,内心又生出千万缕的不舍。狠狠心,对它说:“以后跟着你的新主人可不要学坏了,切记要出淤泥而不染。”我怏怏地松开了手。
“美人”盘旋着,呱呱大叫:“不要走,不要走!”
李三郎笑着说:“瞧,‘美人’都在挽留你呢!这样吧,夏姑娘,我们再打一个赌吧,如果你赢了,‘美人’我原样奉还。你看如何?”
我摇摇头:“我没有赌本。”
李三郎大笑:“当然有啊!夏姑娘,你既然从来没有过情郎,那一定没有品尝过男女之乐……”
我的脸上掠过飞红。我们的朝代,和其他朝代那是大大的不同,风气颇为开放。只是我爹是一个古板守旧之人,一直告诫我要严守礼教,不可逾越。我怒斥他道:“我夏煅绿最糟糕的就是遇到了你这样的登徒子还跟你搭腔,简直是脏了姑娘的门第。告辞。”
他轻摇扇子,坏坏地笑着说:“我说的男女之乐,不过是指一个亲吻而已。夏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夏姑娘,你想离开就离开吧,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李三郎对于得到的东西从来不会珍惜,这只‘美人’如果过于多嘴,我哪天不高兴,将它烹了做成一道精美的佳肴也未尝不可。”
我急了:“佳肴你个毛线!你敢!‘美人’虽然多嘴,却是聪明得紧,不是凡俗之物,你怎么可以杀了它?”
李三郎笑道:“夏姑娘虽然人不够聪明,心还算善良。那你赌不赌?我赢了,只要你输一个吻;你赢了,‘美人’你就带回家去。”
我想,这次不过是因为轻敌的缘故才输给他,下次他未必有这样的幸运了。好吧,那就背水一战了。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这次,你想赌什么?”
李三郎笑眯眯地说:“急什么,云姑娘,唱首曲儿,让我的‘美人’学一学……”
看着他们沉浸在风花雪月中,我不禁鄙夷地冷笑。我走到窗前,推开窗,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心想爹爹见不到我一定焦急了,只有快快结束和李三郎的纠缠,明日回到客栈一定好好向爹爹赔罪。
忽然,我感觉楼下有束冷冷的目光正注视着我。我一愣,回望过去,却见那人迅速低下了头,避开了我的视线,之后匆匆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我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只知道他穿了一件灰蓝色长袍,上面布满风尘,可见行了很远的路。而他的衣裳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是藏了一件兵器。这个人应该是有武功的人,可是我们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这么留意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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