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旭日东升,普照众生。
开元县衙。
公堂之外。
大腹便便的张荣洪用手帕子抹着额头不停冒出的汗珠,一张圆胖脸庞尽是忐忑不安。
“爹?”有人在身后惊讶的喊他。
张荣洪回头:“世彦?”
张世彦快步走到他身边:“爹,你怎么在这里?”
张荣洪正觉心头一股莫名烦躁难消,不由没好气的瞪他:“你这两天又跑哪里胡混去了?对了,你来衙门做什么?也是衙门传的?”说完自己觉得这想法不靠谱,却见儿子竟真的点了头,不由呆滞。
张世彦莫名其妙。
又有衙役领来了两人,打眼见了张世彦,齐齐咦了一声:
“张兄?”
“张兄,你也在?”
张荣洪脸色黑了黑。
那两人步子不由一顿,尴尬的笑笑,拱手作礼:“伯父……”
“哼!”张荣洪走到一边。
张世彦很不好意思,迎上去:“汪兄,林兄。”
三人凑在一处。
汪富贵、林达海一身光鲜,很好的诠释着什么叫金玉其外,至于是不是败絮其中……
汪富贵很有自知之明,低笑道:“无妨无妨。张兄,伯父不待见咱们又不是一两天了,不关你事。”
林达海也小声道:“咱们什么交情?你爹也就是咱们的长辈,骂个几句都不算什么,何况只是不理咱们?”
张世彦感激不已,而后疑惑:“你们这是……”
林达海打着呵欠:“一早衙门有人来传,说要升堂问案,就把我拉来了。”
“汪兄也是?”张世彦惊疑。
汪富贵大点其头:“我琢磨着,估计是有大事。你知道我爹曾在军中任职,方才进衙门的时候我看得真切,县衙外头那一层层执戈的护卫,分明是军中劲卒啊!县令审案,若非涉及机密,依律是准许有人旁听的,如今兵甲环卫,把百姓拦于衙外,不是出了大事是什么?”
“也许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林达海感兴趣的猜着。
张世彦心头一跳。大人物?!
又是两人被衙役领进。
“沈夫人?沈小姐?”张世彦呆了呆,与沈萱玉眸光交汇。
沈萱玉微低下头,秀气的耳尖有些泛红。
沈夫人笑了,朝他点点头,神色略显柔和,带着女儿静立一旁。
王建林,赵正辉联袂而来。
“王大人,赵大人!”张荣洪大喜,忙上前一躬到地。
官服在身的两个县令目不斜视,并不理睬他,只示意沈夫人母女跟上,便疾步向公堂而去。
张荣洪愕然。
张世彦却突然看向自己父亲,脸色煞白。
张荣洪只目注公堂方向,频频擦拭汗珠,并未留意到他们这边。
汪富贵神色一动:“张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世彦艰难的摇摇头,张张嘴,又合上,忽然苦笑起来。
汪富贵、林达海面面相觑。
。。。。。。
“明镜高悬”匾额映着金色阳光,开元县的公堂,简却不陋,公案之后壁画波涛承托红日一轮,两排衙役堂下肃立,国之公器,煌煌威严!
王建林、赵正辉、沈家母女踏入公堂,便见段有德已在堂中。
沈家母女有些忐忑。
“段统领。”王建林、赵正辉拱手。
段有德抱拳还礼:“有礼。两位若准备好了,却该请出国主,莫教国主久等才好。”
王建林、赵正辉称善,齐齐向公案躬身:“恭请国主!”
楚天佑堂后安步转出,赵羽白珊珊随于其后。
一袭白袍,玉冠束发,眉宇之间一抹凛然,楚天佑扫了一眼堂下众人,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拂袖落坐公案之后,赵羽白珊珊侍立于他左侧。
段有德此时身担护卫之职,自然前趋,喝道:“国主驾临,众人参拜!”反身单膝点地,“参见国主!”
两县令及一众衙役拜倒堂下,沈家母女连忙亦是拜倒——
“国主万福!祝愿政躬康泰,国泰民安!”
这一阵高颂传至堂外,引发的震撼可想而知,除了张世彦有所猜测,张荣洪和汪富贵、林达海已经直接脑子一片空白成了三尊泥塑木雕。
堂上。
楚天佑朗声道:“众人平身。”
“谢国主!”众人再拜而起。
王建林道:“禀国主,一众人等已在堂外待宣。”
楚天佑满意的点头:“升堂!”
段有德、王建林、赵正辉、沈家母女退于一旁。
赵羽踏前一步,喝道:“升堂!”
“升——堂——!”
“威——武——!”
棍点倏停,堂威声落,一片肃静。
“啪!”惊堂木拍下,楚天佑声音清越:“小羽。”
赵羽转身躬身:“在。”
楚天佑道:“传张荣洪。”
赵羽应命:“是!”,向外喝道,“传,张荣洪。”
堂外有人应和:“传,张荣洪——”
沈萱玉愕然,扯扯沈夫人袖子,以眼神询问:娘,国主怎将张伯伯传上堂了?
沈夫人摇头以示不解。
张荣洪有些畏缩的进来。
楚天佑道:“堂下何人?”
张荣洪扑通一声跪下:“小,小民张荣洪,参,参见国主!”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楚天佑淡淡道:“张荣洪,你被传到堂,可知为的何事?”
张荣洪嗫嚅着:“小,小民不知。”
楚天佑眉峰微挑:“哦?真不知吗?”
张荣洪嘴唇哆嗦:“是,是不知。”
楚天佑定定看着他。
张荣洪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
楚天佑唇角勾起:“沈家庄主遇害之事,你可知晓?”
张荣洪道:“小民听说过。”
“听说?”楚天佑右手食指轻轻点着冰凉的惊堂木,斜瞥着堂下跪着的这个胖子,“那案发前日,你为何半途拦阻沈庄主车架?”
沈夫人迷惘的看看楚天佑,又看看张荣洪。
张荣洪张嘴要说什么。
楚天佑轻笑:“你可莫说什么‘没有此事’之类的话,当日见着你找沈庄主的张沈两家下人却是不少的。”
张荣洪慌忙道:“国主容禀,那日小民寻了沈庄主,只是看上了沈家参擂的奇花‘扶光’,所以开价欲向其购买。”
楚天佑点头:“沈庄主同意了?”
张荣洪讷讷:“没,没有。”
楚天佑道:“沈庄主非但一口回绝,还命人把你直接赶开,是也不是?”
张荣洪支吾半晌,还是答了个字:“是。”
沈夫人脸色忽然白了一下,盯着张荣洪,慢慢浮起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楚天佑只是接着道:“据说,沈庄主当日与你闹得很僵?”
张荣洪脸皮抽了抽:“是,他,他非但一口回绝,还辱骂小民。”
楚天佑似笑非笑:“那你就不生气?”
张荣洪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小,小民确实生气……”
楚天佑哼道:“于是命马一平潜入沈家,杀人泄愤?”
沈夫人倒抽口气。
沈萱玉震惊的看着张荣洪。
张荣洪一张胖脸刷白:“不不不!绝无此事啊!国主明鉴!”诚惶诚恐,连连叩首。
旁观众人相顾讶然。
“莫急着喊冤。”楚天佑淡淡道,看向旁观的王建林,“王县令,你曾说过,马一平对偷盗沈家之事所言不实。”
王建林点头。
楚天佑唇边笑意加深:“其实,那报案两人,所言亦有不尽之处。”令道,“传汪富贵、林达海、张世彦。”
张荣洪露出茫然之色。
三人进堂,张世彦因着昨日经历倒还算镇定,当先大礼参拜,被“国主”两字砸得连头都不敢抬的汪富贵、林达海晕头晕脑只知道跟着张世彦跪,噤若寒蝉。
楚天佑慢慢念出两个名字:“汪富贵,林达海。”
汪富贵,林达海顿觉一股无形压力堵在心口,胆颤心惊的回道:“小,小,小民,小民在。”
楚天佑道:“你们两人,与马一平未有怨恨,与沈家也无亲故,当时见到马一平还钱的人也有不少,为何只有你们直接报官,说他杀人劫财?”
汪富贵,林达海面面相觑:“我,我们……”
楚天佑冷笑:“你等倒是义气可嘉。你们不愿说,本王代你们说。是张世彦,要你们去报官的吧?”
“什么?!”
众人傻眼。
楚天佑的目光落在静静跪着的张世彦身上:“张世彦,本王说的可对?”
张世彦苦笑。
张荣洪脸色极为难看。
楚天佑道:“本王只是查到,他二人均与你交好,平日亦是吃饮不断,你有如今这纨绔的名声,他们可要担上大部分责任。那日本王自沈家出来,见你在沈家门前徘徊,是否就是在犹豫,应不应该揭露自己父亲的罪行?”
赵羽目光一闪。
白珊珊眨着美眸。
其余众人皆露恍然之色。
沈夫人把目光缓缓转向张世彦。
“……国主圣明。”张世彦不敢去看父亲那边。
“……世彦……”张荣洪神色复杂。
“萱玉……”张世彦看着沈萱玉,目光涌动过极多感情,而后转过头去,“那日我与朋友酒楼相聚,听他们说,看到过她与一个青年男子状甚亲密,便着实气愤难当,想到开元县找她,结果行不至城门便踫上我爹。我爹知我闹市纵马,还是因为萱玉,一气之下把我关在家中,令我反省。”
沈萱玉心中纷乱。
张世彦闭了闭眼:“沈老爷遇害前日,父亲在书房中命马一平偷花,被我听见,第二日我一早赶往开元县,怎知到了沈家,才知沈老爷遇害,我,我……我自觉愧对萱玉,是以不敢进府……”
张荣洪长叹,垂下头去。
沈夫人用力攥着帕子才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狠狠瞪着张荣洪:“张荣洪,老爷与你也是半辈子交情,平日虽有言语不和,却也不到仇人的地步,不过为了一株花,你,你,你居然……”
楚天佑道:“张荣洪,你还有何话说?”
张荣洪颓然道:“小民无话可说……”复又急急辩解,“可是,小民只是一时气不过,想偷了他的花,没想杀人啊!”
“国主,家父确实只命马一平偷花,请国主明察!”张世彦深深叩首。
楚天佑只道:“传马一平。”
马一平被两个衙役从边上带了出来,囚衣着身,披头散发。
楚天佑道:“马一平,张荣洪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要说?”
马一平跪在地上看了张荣洪一眼,沙哑的道:“张老爷确实只命小人去偷花,是小人在发现沈老爷房中并无那花之后心生贪念,意图偷盗其他财物,被沈老爷发现,打斗之下推倒沈老爷,沈老爷的头撞在木架一角,血流满面,倒地不起,小人,小人慌了神,情急之下,也不敢偷花,卷了一些财物直接跑了出去,直到,直到被王大人抓来……”
张荣洪对马一平真是感激得很。有他这些话做证明,自己就只是指使偷盗,比那谋财害命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啊!
楚天佑目光微闪:“张荣洪,你为何一定要买沈家参擂之花?”
“小,小民是想,倘若将此奇花献与国主,想必能给我儿讨个一官半职……”张荣洪小心翼翼偷眼看向楚天佑,“所以,所以……”
“爹……”张世彦呆滞。
“荒唐!”赵羽怒了,这是要把责任推到他家公子身上不成,凛然喝道:“国主岂是尔等小人所能揣度!”
楚天佑皱眉:“官职私授,动摇国本,你莫不是将本王视为因一玩物而轻社稷之人?”
“不不不!小民绝无此意!”张荣洪吓得语无伦次,砰砰叩首不止,“小民冒犯国主,求国主开恩!国主开恩!”
张世彦猛然回神,亦是叩首为父求恕。
楚天佑摇摇头:“沈夫人。”
沈夫人深深呼吸,止住心中恨怒,施礼:“国主。”
楚天佑暗叹,缓声道:“夫人已知前因后果?”
“……是。”沈夫人艰难的点头。
楚天佑道:“对于马一平,张荣洪,夫人可有要求?”
沈夫人愣住。
马一平只伏在地上,显然是认命了。
张荣洪身体一颤,脸上青红交错,还是没有说什么。
张世彦抬头望向沈夫人,满眼乞求。
沈夫人满心苦涩,半晌,看着身边揪紧帕子指节发白的女儿,终于一叹:“全凭国主做主。”
“既然如此——”楚天佑拍下惊堂木,冷然道:“堂下听判!”
公堂一片肃静。
“汪富贵、林达海。”楚天佑道,“你二人指认马一平,算是有功,退堂后可至王县令处领取前时所列赏金。”
汪富贵、林达海大喜过望:“谢国主!”
楚天佑再道:“张荣洪,买花未得,妄生无名,指使他人偷盗,本当与盗窃者同罪,估念其子主动帮助案情澄清,遂加特恩,从轻处判。本王判你双倍赔偿沈家所失财物,劳役一年。”
张荣洪长吁口气,哆嗦着抹去额头冷汗。
楚天佑接着道:“马一平,意图偷盗在先,见财起意在后,并因此导致沈庄主身亡,罪行非轻。虽你并非故意杀人,然则,案发后亦无自首行为,两罪并罚,本王判你,杖五十,流放极西五年!”
马一平仿佛被抽了骨头,瘫倒在地上。
楚天佑巡视堂下众人:“尔等可心服?”
张荣洪忙道:“国主圣断,小民心服!”
马一平面如死灰。
沈夫人与女儿同声道:“民妇/民女心服。”
楚天佑颔首,命人将马一平拖出执行脊杖,又道:“另外,张荣洪,有件事,本王想问问你的意见。”
张荣洪呆了呆:“国主请讲。”
楚天佑道:“本王看令郎张世彦可堪造就,有意令其于忠义侯麾下军中磨砺一番,不知你可舍得?”
众人闻言看向赵羽。
赵羽目光闪动,摩挲着大刀刀柄。
天上掉下馅饼,张荣洪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哪敢耽搁,忙道:“舍得!舍得!”
“爹……”张世彦心中震动。拳拳慈父之心,他今日方才真正体悟得。
楚天佑唇边噙笑:“既如此,张世彦。”
张世彦看着激动的父亲,转首正襟拜倒:“小民在!”
楚天佑向赵羽轻轻一笑:“忠义侯为领兵将军,总领宿卫军,管天下兵要,你要好生努力,将来,也是国之栋梁!”
张世彦抬头,坚定道:“是!”
张荣洪已在旁叩谢不已:“谢国主!谢国主!”
楚天佑朗笑,命他们起身。
张荣洪连声称谢起来。
张世彦却就着跪着的姿势转了个方向,对着有些愕然的张荣洪磕了个头,仰首道:“爹,以往是孩儿不是,不思进取,方才累您如此操心。您放心,孩儿今后必努力上进,上报皇恩,下报父德!”
“好,好!”张荣洪颤声连道着好字,扶着儿子,激动万分。
赵羽冷峻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满意。
楚天佑畅然一笑:“退堂!”起身离座而去。
“恭送国主!”
身后,众人齐齐拜倒。
(https://www.mangg.com/id15039/817542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