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略显陈旧的马车在黄土小路上跑着,忽然,车轮碾过一颗碎石,车子晃了一下。
“咚!”
车厢里传来一声响动。
“哎呦!”
随着一声呼痛,车窗处的布帘刷的被拉开,丁五味圆溜溜的脑袋冒了出来,小帽歪在一边,他呲牙咧嘴的揉着脑门大吼,“伙计,你怎么赶车的,不会看路啊?!咝——!”
赶车的伙计吓得一拉缰绳——
“吁——!”
马车立时停下。
伙计回过头一连声开始赔罪:“客官,对不住,对不住!您没事吧?”车上这几位可惹不得,瞧着连姑娘家也带剑的,八成是混江湖的人物,他可听说,这种人一个不顺心就能抽刀砍人的!
丁五味怒哼着:“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伙计忙赔笑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您见谅,见谅!咱们这小乡小县的,也没什么像样的官道,您将就将就,过了这段就平稳些了。”
车厢里,白珊珊略有些担忧道:“五味哥,你伤着哪没?进来我看看。”
丁五味闻言大喜,顾不得再跟这伙计扯,忙把脑袋缩了回去:“珊珊呐,你看,脑门都红了。”把头往白珊珊的方向晃。
白珊珊看了看:“还好啊。”
丁五味扶正自己的小帽子,坐回座里:“哪里好了?这一撞撞得我头都昏了!”
楚天佑撩开车门处悬着充做门帘的碎花蓝布,微张折扇遮于额前,望向车外。
小路从车下蜿蜒向远方,极目之处丘陵起伏,还可见几座连绵颇广却不甚高的山,几丝云有气无力的在天上飘着,虽未正午,阳光不烈,却也有几分刺眼。
他微笑道:“伙计,没事,接着走吧。”
伙计看看丁五味,见他没什么反应,点头哈腰的应了:“是是是!您几位坐好。”略定了定神,抖动缰绳,“驾!”那马迈开步子,拉着马车又跑动起来。
“到开元县还要多久?”楚天佑问道。
伙计忙回答:“这路不太好走,马车不能跑快,大概小半个时辰吧。”
楚天佑颔首,放下帘子。
车厢里,赵羽仍然坐得笔直,低垂眉眼,不言不动。
丁五味已经歪在一边,头开始一点一点,半梦半醒。
白珊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宝剑上的穗子。
楚天佑微微一笑,也靠着车壁,闭上了双眸。
白珊珊看了这三人一眼,干脆也闭目养神起来。
一时,只剩下车轮咕噜噜转动的声音。
车厢里只有两条长座,靠着车壁放着,丁五味早在上车的时候就蹭到白珊珊身边霸占了位子,楚天佑与赵羽只得坐在了另一边。
随着马车轻轻的摇晃,楚天佑身子略斜,靠在了赵羽肩上。
赵羽侧首,就看到他完美的侧脸,皮肤泛着温润的玉色,密密的睫毛遮住了睿智的眸子,柔柔的发丝和着轻缓的呼吸拂在自己肩上……
赵羽定定的看着,神色复杂难明。
忽然,马车又是一颠簸。
“咚!”丁五味又一头撞在车厢上。
楚天佑身子也是一歪,倒入赵羽怀里。
赵羽一惊,忙扶住他。
白珊珊睁眼,就见丁五味整张脸贴到了车壁上,忍着笑,把丁五味拉了回来:“五味哥?”
丁五味揉着额头,咬牙切齿:“这什么破车,这么不稳当,想补个回笼觉都不踏实。”
楚天佑眨眨眼,望了赵羽一眼,坐了起来,转头笑得灿烂:“五味,要不,你下去走走,松散松散筋骨?这马车确实够颠簸的,干脆就由我们三个承受得了。”
丁五味哼了一声:“那就算了。我可是出了钱的,难道就是为了跟着马车吃灰尘?”
白珊珊笑道:“五味哥,万宝不过是个小县,车马行接得最多的就是本地乡亲的买卖,他们平日出门,不过图个省钱省力,别的倒是次要的,哪能时时华车软褥的尽讲究享受。”
丁五味撇撇嘴:“算了,都选了车行里最好的车了,还是这样,要求太多了也是难为他们,我丁大……咳,官人,大人有大量,就将就一回吧。”差点把丁大御师顺出来了。
白珊珊抿嘴笑着点头。
外面伙计正因着又颠簸了马车提心吊胆,听得白珊珊和丁五味的对话,忍不住插话道:“两位说得是极,不过,咱们这边还是有好马车的。您是没见,昨天沈老爷来时坐的马车那才叫好呢,雕花的车厢,帘子泛着丝光,连拉车的两匹白马,那也是一点杂色都没有的。”
“哦?”丁五味来劲了,从车里钻出头来,两眼放光:“照你说的,沈家很有钱?”
伙计点头:“是啊。”
丁五味干脆撩开车帘,挪到车辕坐了,小扇子拍拍伙计的肩,嘿嘿笑:“伙计,来,你给我说说,这沈家是干什么营生的?”
态度变化这么大,伙计有些反应不过来,傻愣愣的看着他。
“快说说。”丁五味笑眯眯的。
伙计回过神,忙道:“客官,您叫我阿三就成。沈家祖上原是帮别人造船的,后来沈家老太爷得了船厂老师傅青眼,做了老师傅的徒弟,学了手艺,又娶了船厂老板的小姐,做了少东家,就慢慢发了家。这会,沈庄主虽然爱花成痴,做生意的本事也不小,沈家船队南来北往的,自家使着不算,还包了好几家大户的运货买卖,一天不知赚进多少银子呢!”说着已是一脸羡慕之色。
丁五味狐疑的上下打量他:“沈家的事,你怎么这么清楚?”
“看您说的,沈家祖上原就是开元县的,乡里乡亲,哪个不是知根知底。等您几位到了开元县城,望城北看,那依山成片的就是沈家的祖宅。”打开了话匣子,伙计阿三也不怯了,“可惜沈家这代就一个小姐,沈老爷前头儿还打着主意想招个上门女婿,承袭家业呢。”
白珊珊有些好奇:“听说,张员外家的少爷还到沈家提过亲?”
“有这么回事。”阿三边留神赶着马车,边答道,“张沈两家也是世交了,张员外和沈庄主的爹都是有过来往的,就是后来淡了,也没红过眼,张员外和沈庄主没因为比花闹起来之前,两家都有走动,那张家少爷和沈家小姐小时还差点定了娃娃亲呢。可惜,张家少爷长大后不成才,沈老爷大概是看不上了。这不,沈家小姐都来了万宝县,也没见张家少爷能见上一面。”
楚天佑轻轻捋着发丝,蹙眉,突然出声道:“你是说,那沈家小姐也跟着她爹到了万宝县?”
阿三怔了一下,道:“是啊。沈老爷不是连着输了张老爷三回吗?张老爷在万宝县摆的前三次擂台,沈小姐都有到场的。不过,沈家大把金银堆在那里,还怕招不到好女婿?”
赵羽望了楚天佑一眼,也开口道:“我们并未在台上见到沈家小姐。”
清冷的声音让阿三不大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小心的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次虽然没在擂台上看到,估摸着也是来了的。”
丁五味不相信:“那不一定吧。”
见得自己的话被怀疑,阿三有些不悦,也忘了害怕,连着就是一串话冒出来想要证明给他们听:“您还别不信,咱们车行不是在万宝县的东门边上吗?昨晚沈老爷他们走的时候,我正好在车行外卸车,沈老爷马车经过的时候,我可是透过车帘瞧见了绿意。哦,绿意是沈小姐的贴身丫环,那是沈小姐跟前最得意的人,跟在沈小姐身边一刻不离的。”
“阿三,隔着车帘你都能看清人家姑娘的长相?莫非……”丁五味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五味哥,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白珊珊嗔道。
“珊珊呢,你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诗经上的句子。”丁五味忙解释,还望向阿三,“阿三,你说是不是?”
阿三这会已经感觉这几人不像想象中那么吓人,也放松了下来,听得丁五味问他,笑起来:“客官,您这可是猜错了,绿意是我妹子,一个爹娘生的,一眼望去我就能认得。”
白珊珊扑哧笑起来。
丁五味失望的挠挠头,然后奇怪的道:“那你们怎么一个叫阿三,另一个偏叫绿意这么好听的名字。没啥关联啊。”
“我妹子原来叫四妞的,是进了沈家,调到沈小姐身边时才改的名字,还是沈小姐起的,说是叫绿意,正好和红香凑成一对……”阿三说到这里,脸色忽然白了一下,猛的住了口。
楚天佑眸光闪了闪,和赵羽对视一眼。
白珊珊秀眉微皱。
“小伙子,怎么不说了?”丁五味还在开玩笑,“莫不是你看上了那位红香姑娘,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阿三控马奔驰,强笑道:“怎么会呢,我不过是个穷小子,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环,哪里是我能高攀得上的。”
接下来的时间,丁五味再说到沈家的事,阿三都只是支吾几句,不怎么答了。
丁五味觉得没劲,干脆又钻进了车里:“我再眯会,徒弟,到开元县再叫我啊~~~”
楚天佑放下布帘,回头见丁五味已经在座里缩成一团。
马车转过丘陵,越过山间小道,穿过一片竹林,终于在一座不大的县城前停了下来。
阿三回头喊道:“客官,到了。”
白珊珊当下推推丁五味:“五味哥,醒醒。”
“到了吗?”丁五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甩甩头清醒了一下。
赵羽当先掀帘而出,然后回身:“公子。”
楚天佑看着那伸在自己面前的手,笑容深了几分,搭着下了马车。
丁五味跳下来,伸个懒腰,见白珊珊出了车厢,忙上前扶了一把。
“谢谢五味哥。”白珊珊笑道。
丁五味眼睛都要笑眯起来了:“不谢不谢,咱们谁跟谁啊,是不?”
阿三已经把马车回转。
丁五味心情很好的上前付了银子:“来,这是路费钱,拿好。多的不用找了。”
阿三忙收了:“那就谢谢您勒。您走好,今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我。”
丁五味笑嘻嘻的应着。
阿三赶着马车走了。
赵羽皱眉:“公子?”
白珊珊也看向楚天佑。
楚天佑打开折扇,望着远去的马车,轻笑一声:“莫急。”
“是。”赵羽点头。
白珊珊也笑了。
丁五味早就走到了县城城门下面,在那喊着:“徒弟,石头脑袋,珊珊!好容易到了,你们还在那发什么呆啊?快来!”
楚天佑抬头看着“开元县”三个字,唇角笑意越发柔和起来。
。。。。。。
开元县和万宝县类似,街市繁华,行人来往间俱是面露笑容,一望可知生活安乐,自然也说明本县县令并不是什么占着位子吃干饭的货色。
丁五味在前头走得飞快:“快去找了那县令,然后咱们就吃吃睡吧~~~~”
白珊珊无奈:“五味哥,这才中午呢!”
丁五味哦了一声,道:“那就午睡吧。”
白珊珊叹气。
丁五味四处望了望,拉住路过的一个挑着柴禾的老汉:“这位老爹,请问县衙怎么走?”
那老汉放下柴禾,疑惑的望着他,然后语重心长的道:“小兄弟,看你也不像有什么冤屈要伸,听老汉一句,若是有个什么磕磕绊绊的,说开了就好,何必去衙门呢?”
丁五味呆了一下,哭笑不得。
白珊珊笑道:“老爹,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要去告状。”
老汉愣了一下:“不去告状,那问县衙做什么?”
楚天佑微笑:“我们找县令大人有事。”
“这样啊。”老汉有些不好意思,回头指向身后,“呐,顺着这条道走到底,右转,过两条街就是县衙了。”言毕,挑起柴禾匆匆走了。
楚天佑,白珊珊笑声不绝。
赵羽眼眸也显出笑意。
丁五味用他的小扇子搔搔头,一脸无辜。
。。。。。。
县衙。
县令王建林听了衙役禀告,也是直接请了他们进衙。
略作寒暄后,楚天佑把自己再次画好的画轴展开在王建林面前。
王建林仔细端详:“楚公子要寻的便是画上这位女子?”
“正是。此乃家母。”楚天佑叹息一声,神色黯然,“母在而子无法抚养,确是我之孝……”
赵羽,丁五味,白珊珊见他如此,心里不由也是一阵难受。
王建林不赞同的摇头:“公子能千山万水寻母,怎可说是不孝?不过造化弄人罢了。”他收了画轴,“嗯,画且放在本官处,开元县不大,两天之内便有消息。”
楚天佑拱手:“多谢大人。”
王建林道:“公子客气了,既有传闻令堂在开元县辖内,帮助寻人,不过是本官份内之事。”
楚天佑又道:“王大人,楚某来前,亦得万宝县赵大人慷慨应诺,在万宝县内代为查找家母行踪,若有消息,赵大人会派人到开元县告于大人。届时请大人通知在下,不胜感激。”
王建林道:“这个好办。”他突然笑笑,“楚公子若准备在开元县逗留数日,等候消息,不妨到街东‘元兴客栈’暂居,那处一应均是我开元县最好的。”
楚天佑讶然,笑了:“也好,谢王大人举荐。”
王建林笑得开怀,摆摆手:“呵呵,其实本官也是见公子几位气度不凡,想来必是出手大方,本官欲为我那朋友招揽几位贵客上门罢了。”
“哦?这是何意?”见他们的话题终于从为自家徒弟寻母之中转了出来,丁五味终于憋不住了。
王建林道:“因着花擂,沈家庄主与本官甚是熟稔,一来二去的便成了至交,那客栈,也是他家开的。”
“县令大人,您这朋友做得可够地道了。”丁五味嘿嘿笑。
楚天佑略略沉吟,忽然道:“据说沈小姐昨日也去了万宝县?”
王建林微愕:“确实如此。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楚天佑微笑:“不,只是在来时路上听赶车伙计提起,我等又未曾在花擂上见小姐现身,有些好奇。”
王建林点头:“原来如此。”笑问:“那几位意下如何?”
“如此倒是要去领略一番了。”
楚天佑和王建林相视长笑。
出得衙门,白珊珊笑道:“这县令倒是个妙人。”明明白白的说要帮朋友拉生意,所以你们去住吧。
楚天佑笑道:“咱们且去瞧瞧,县令大人举荐的客栈,是何等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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