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师军的大帐里,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人。
陆无明犯下了无法饶恕的过错,他跪在地上,死死地埋低了头。
李元绪的眼刀子不停地往他身上戳,一句句地盘问着:
“老薛头当初是如何获救的?”
“末将领兵回城后,看见那根折断的高柱,便以为谢将军和薛骑尉被河水冲走,生死未卜。”
陆无明一五一十地交代,“直到京师来了信,末将才知晓实情。”
“匈奴攻城前,末将曾派出一队护卫将薛骑尉的夫人孩子送出城,后来冰河灌进云塞城,他们返回来救走了薛骑尉,并一路将人送回了京师。”
“那信上还说,当时谢将军被绑在高柱上已然没了气息,河水湍流,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先救走薛骑尉,等到回头再找谢将军时,她就被河水冲走了。”
李元绪将茶盏砸到了陆无明的肩头,滚烫的茶水溅得他一身湿透,他挺直了腰杆,没喊一声疼。
“你麾下少了一名大将,你为何不去追查他的下落?!”
“反而还等着他从京师给你传信,你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问你,当初老薛头为何会去京师,他身负重伤,又是怎么活着挺到京师的?!”
他站起来,操起身下的竹椅,猛地砸到了陆无明的身上。
椅子四分五裂,陆无明被他砸得头破血流。
跪了一地的将领纷纷在地上磕头,“大将军息怒。”
大帐外放着那根截断的高柱,两支被削平的箭矢格外地刺眼。
李元绪揪着祁律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近乎疯魔地逼问着,“人呢,我的人呢?”
“末将该死,请大将军治罪。”
祁律挣扎着就要断气,李元绪这才松手将他扔在了地上。
“陆无明谎报军情,来人——”
“大将军!”林老站出来劝阻道:“陆副将实乃无心之失,他罪不当死。”
余下诸将也纷纷出声为陆无明求饶。
李元绪差一点便一念成魔,他在极端的情绪里稳住了心神,回头再看陆无明,他跪在那里,吓得浑身一个劲地颤抖。
“撤去陆无明副将一职,将他贬为兵卒。”
李元绪处置完此事后,挥退了所有人下去。
他枯坐在藤椅上,强自镇定地梳理着脑子里的头绪。
截断的高柱上只有两支被削去的箭矢,谢兰若分明就是被人带走了。
她不在匈奴的手里,那她只能和老薛头一起被送往了京师。
老薛头在撒谎,她明明没有被河水冲走,她大概还活在这个世上。
李元绪一想到这个念头就快疯了,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他梳理出了几个疑点:
漠北远在千里之外,秦氏不会让老薛头身负重伤地在路上颠簸,除非她能确保老薛头性命无忧;
谢兰若要是不在的话,谢家就不会抬着一口衣冠棺材下葬,更不会让老薛头对外宣称她死了,还被冲进了冰河里死无全尸。
一个能让老薛头说谎并操纵谢兰若生死的人,李元绪一下就想到了是谁。
他隐约猜到了那人这么做的原因。
李元绪叫来了帐外的守卫,“请林老过来议事。”
守卫恭敬地领命而去。
大帐内彻夜灯火通明,不断地有将领被传召进去,也不断地有人从里面领命出来。
祁律最后一个进帐,得知即刻要启程赶赴京师时,他匆匆地领命而出,赶去仓廪筹备粮草。
陆无明在半道上拦住了他,“去京师的话,把我带上。”
他说这话时,全然没有一个兵卒该有的谦卑。
祁律没时间和他纠缠,“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在大将军面前晃,等他下次回漠北消了气,指不定就让你官复原职。”
“谢将军救过我的命。”
陆无明此行是为了弥补犯下的过错,“要是谢将军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她,当面给她磕头谢罪。”
他这么说,祁律哪里还敢带他。
要是让他知道谢兰若女扮男装,还是大将军心尖上的人,大将军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祁律当即摆出了官架子,“区区兵卒,只有被挑的份儿,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陆无明用手肘拐住他的脖子,往近旁的营帐一带,直接动手,揍得他不得不妥协。
谢兰若近来养在深闺里,跟着柳氏学着打理铺子上的生意。
她手里翻着一册账本,双眼半眯地躺在美人榻上,晒着斜照而入的暖阳。
“小姐,该翻页了。”空青的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算盘,催了她一声。
她在半梦半醒间,将账本翻过去一页。
谢老夫人领着农嬷嬷走进暖阁,瞧见她打瞌睡的这个小样儿,忍不住说笑道:“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就阿若这坐不住的性子,她能管得了内宅才怪。”
农嬷嬷打趣地说,“这话可不是老奴说的,是夫人见六小姐算了一手的好账,又把府中内务操持得井井有条,才和您夸奖她来着。”
谢老夫人:“结果呢,这账是空青算的,她就躺在榻上睡懒觉。”
谢兰若厚着脸皮应承道:“空青是管账的一把好手,我这是善用人才,祖母,这事你别跟我娘说。”
谢老夫人连连点头,“你把这老参乌鸡汤给喝了,这事我就应你。”
她近来天天进补,看到煲汤就是一脸的嫌弃,奈何老夫人总有办法将她制服,她只好掐着鼻子,将那碗乌鸡汤一口灌了下去。
农嬷嬷止不住地笑道,“看看小姐这脸色,比刚刚醒来时红润饱满了许多。”
“就是没怎么长肉,吃了不认账。”老夫人抚摸着她的头,不无遗憾地道。
谢兰若生怕老夫人又变着法子地给她进补,岔了话道:“祖母,太后娘娘怎么说?”
“我刚从永宁宫出来,任我好说歹说,太后都铁了心地要给你和殷小公爷赐婚。”
谢老夫人想起一件事,莫名地好笑起来,“你爹不知怎么回事,近来对殷小公爷大为改观起来,前几天他还找我,说殷小公爷是官场里少有的拎得清的人,还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让我少插手你的亲事。”
谢兰若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在试探她的态度。
自从她醒来之后,绝口不提李元绪这个人,全家上下也都默契地不在她面前提及他。
“看了殷小公爷成天跑这里来喝茶论道也不是没成效,我算是看透了,我爹就是个卖女儿的人贩子。”
空青适时地插话道:“今日老爷休沐,殷小公爷下值后又来找老爷喝茶,马车还招摇地停在府邸大门口呢。”
老夫人可不想沦为她口中的人贩子,她笑得一脸慈祥,“那就再看看,六姐儿的婚事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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