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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都在新华电机厂做工人,父亲是一位精车电机轴的老车工,母亲是一位熟练的八级下线工。他们谨小謓微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无私地奉献了近三十多年,在我们新华电机厂形势最困难的时候,积极响应厂里的号召,只拿百分只七十五的工资,提前内退了。
母亲舒舒服服地坐在我们家的小院里,伸出因长期按压粗重的铜线而显得有些崎形的双手,如释重负地对我说:儿子,这下好了,我终于能好好歇歇了。父亲站在旁边用一种和蔼的目光望着母亲,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表示对她的话的认同。这个时候,春天的阳光从墙外巨大的法国梧桐嫩绿的枝叶的缝隙间慵懒地踱进我们家的小院,调皮地笼罩在我父母亲的周围,使他们看起来像幻境中的神仙一样地发出奇异的光晕。
起初的一段日子,父亲和母亲为这种清闲而毫无压力的生活着实的兴奋一阵子,甚至在早上醒来时小孩似癞在床上故意不起来。他们一齐望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那只巨大的石英钟不紧不慢地敲够八下,这是我们新华电机厂上班拉铃的时间。要在过去父亲和母亲决不会如此悠然地躺在床上,无论他们多么不情愿多么疲惫,都会被催命鬼似的石英钟六点半庄严的叫声唤醒,忙忙碌碌做早餐,匆匆吃完饭,七点半钟声敲响的时间他们必需往厂里赶。如今石英钟已经丧失了往日的权威,不管它如何不知疲倦地狂奔着,却再也触动不了父亲和母亲敏锐的神经了。他们终于自由了,解脱了。时间完全撑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们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他们想怎么处理这将面对的整个白天就怎么处理。父亲立起枕头放在腰后,安逸地半坐在床头对母亲说:我们要学会享受。是的,我们要学会享受。母亲也舒坦地半躺在床头,对父亲说。
我的父亲和母亲享受了短暂的安逸之后,却陷入到了另外一种苦恼,这种苦恼在以前被劳累的工作暂时掩盖,如今当他们完全闲暇下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暴露显现于他们跟前了。挥之不去的苦恼的唯一根源就是他们的儿子,我。此前我姐已经不太张扬地出嫁了,他们比较满意地完成了一桩心事,现在只剩下关注我和他们心目中的儿媳妇小玲之间关系的实质进展。清闲的日子母亲已显厌烦,整日的无所是事使她和父亲一样心里空落落的,靠看电视打发时光。
母亲写了一封信给远在西安的姐姐,要姐姐把刚满一岁的女儿送回来由她亲手调教。我姐思考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她想要我那外甥女从小在大城市里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当然,她更怕的是母亲溺爱外孙女,惯的她没有了样子。母亲受挫后,既而把希望寄托到我身上,她想抱孙子了。她还居然拉到了一向不过问家事的父亲,与她结为了同盟,他们的工作重心于是全部转向了我。正如母亲常常在我耳边苦口婆心地的劝告:我的好儿子,你咋还不和小玲结婚呢!
母亲和父亲愿望就是要我赶紧结婚,生子。
为我们新华电机厂贡献了半辈子的我的父母亲处事因循守旧,思想僵化保守,但在我和小玲的关系上,他们却异乎寻常地开明。每当小玲来的时间,母亲就拉着父亲去街道上散步,而此前他们从没有这个雅兴。
母亲和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国产电视边续剧,浅薄而又娇情的内容竟然让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高潮时还掉了不少悲伤的眼泪。有些时候,父亲和母亲还为预测剧中某个人无常的命运而挣得面红耳赤,好几回差点翻脸。但是对于《渴望》中的王沪生和《义不容情》中的温兆伦演的阿康,他们的态度却异乎寻常地统一----恨之入骨。由此可见我的父母亲善良本份,具有同情心。
我的父母亲并不是那些冷酷的铁腕人物,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厂里干了半辈子,还只是一个普通工人,连个班长也没有混上,注定为大多数沉默的小人物中的一员。这个世界很奇怪,人们都这样说,智慧和真情其实蕴藏在民间。我不知道他们自欺欺人的说法对还是不对,有些时候总觉得是他们对自己身处草民阶层的一种心理安慰和无奈的自我解嘲。可有些大人物往往长叹一声之后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这就显得不一样了,大人物一认为,那就真的是了。所以我觉得我的父母亲其实是大隐,他们成功地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多半辈子,而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这简直可谓一个奇迹。拥有智慧和真情的平凡的人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全是我们这座小城的大隐,他们甘心安于现状,平静地过着冷暖自知的生活,像我父母亲一样成功地暗藏着自己的智慧和真情。
我当然明白母亲只把我和小玲留在家里的用意与苦心,她是想把从祖上继承下来的这狭小的房子留给儿子,让我拥有一个充分的自由的空间。母亲暗示我,在这个封闭的二人世界里,我应该和小玲发生些事情,这样,才不辜负了她的一片的殷切期望。母亲甚至迫不及待的直接指明我赶快和小玲发生那种事情,她简直快要像领导一样下指标或者命令什么的了。母亲严肃地说:你一定要把她拿下。仿佛小玲是一块致关重要的军事高地。我信心十足地回答:请首长放心。
母亲固执地认为,如果小玲和我上了床,那么我们的关系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模仿着赢球后邓亚平对待老搭档乔红的样子,鼓励并极具信任地拍拍我的肩头,说:儿子,加油。在母亲眼里,她这个无论长相上还是工作中都十分庸常的儿子,能找到小玲这样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简直是我们老刘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她都替我着急,一个劲地催:咋不行动,咋你还不行动呢。她想小玲做儿媳妇都快想出毛病了,让人觉得她比我还怕失去小玲。母亲总在我面前不厌其烦地唠叨:该改改门风了,你们老刘家应该有一个相貌堂堂的孙子,也好拿出去露露脸,让我脸上有些光彩。
从结婚到现在三十多年了,母亲一直对父亲的长相耿耿于怀。她说:那时候不是因为停电点个煤油灯瞅不清楚的话,我咋会看上你父亲呢,肯定不会。父亲接过话茬,反唇相讥:想当初我也是被那可恶的煤油灯骗了,嘿,你别说,你妈在那灯下看着还真像个美人。母亲说:儿子,你可别信他的话,他这是变着法子说你妈长得不好,就这长相,他那时为了骗我到你们老刘家可谓费尽心机,他怕他那丑恶的面貌暴露于光天华日之下,故意选在晚上相亲,这也罢,他还和媒人串通,干脆把电灯也关了,慌称线路坏了。父亲委屈地辩解说:窦娥冤呐,那天的确是媒人家电路出毛病了。……母亲和父亲喜欢在我面前打嘴官司,但他们并不直接交火地唇枪舌战,而是通过我这个中间媒介巧妙地相互传递。父亲和母亲常常着迷于这种善意而又甜蜜的互揭长短。乐不知疲。
当然了,我知道母亲不满意父亲寒糁的长相的同时对自己的相貌也算有一个大体正确的认识,不然她也不会见了三次面后就义无反顾地决定下嫁给父亲。那么他们的爱情结合品,他们的儿子我又能好看到哪儿去。要从根本上改良我们这个家族,得从遗传方面入手,母亲简直像个医学专家,在和父亲的争辩告一段落以后,她无可奈何地审视着我,说:儿子,你是改变不了了,但你可以找一个完美的另一半。母亲已经放弃了这一代的追求,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想通过系统的渐进式的改良,最终达到自己的心目中既定的目标。她举着胖得几乎分辩不出容颜的我小小外甥女的照片,骄傲地对外人说:看看,你看看,长得多俊啊。我那长相不敢供维的姐和我那貎似潘安的姐夫之间的结合,已经让母亲审定为可具体成功操作的样板教材。她鼓励道:儿子呐,你姐就是你的榜样啊。
母亲和我说这些话时,我突然觉得她为我们这个家殚精竭虑操碎了心,不光想要这个平常人家过得舒心如意,更想让这个平常人家成为邻里羡慕的对象。
我想我和小玲在家待着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在八一路上散步的心情并不轻松,幽暗而又暖昧的路灯下面,母亲一定心事重重,她把望着她的儿子赶紧搞定小玲,和小玲的关系明析地确认下来。他们毫无情趣的散步一结束,母亲的一只脚刚迈进门,就心急火燎地问我:儿了,你和小玲的进展到底怎么样,有没有……我模楞两可地回答:啥?妈,你说些啥啊?我的话让她摸不住边际,根本听不出丁点她所渴望得到的信息,这使母亲很不满意,她的脸色开始像夏日里的天气,说话间就要阴支密布了。父亲劝她说:他们的事,你急啥,有本事你去。母亲哧地一声又笑了,抬手在父亲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说:死老头子,你也尽说不正经的话。他们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竟小孩似地可爱。
其实每次在家里约会,我和小玲都上床了。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事情并不像母亲期盼的那个样子,我们上了床关系就铁定了,我没有这个自信。
我如一只丑陋的青蛙似地爬在小玲身上有节律地运动时,小玲总睁着一双大眼,乌黑明亮的眼睛珠一动不动,像看着我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凄迷而深邃。无聊的杂志上说女人做爱的时候是闭着眼的,小玲为什么总睁着,这现象有些不正常。我怀疑也许我和风细雨的温存满足不了她,于是更加粗暴勇猛卖力了。可她还那个样子,连象征性配合一下的嘤咛都没有,仿佛我的下面压着的身体根本不是她的。小玲置身于外的表情让我恍惑不知所措,我又努力地挺了几下,但那地方很不争气地软了,不得不中途停下。小玲敏锐地觉察到我的变化,她问我:怎么了,怎么不做了?然后耐心地等待我重新硬起来,在她不动声色的支持与鼓励下我终于完成那个令人疲惫的过程。然后我大汗淋淋地从她光滑的身子上跌下来,虚脱了似地躺在她的旁边。
每一次做完,我都对小玲充满歉疚和对自己的无耻充满了痛恨,我沮丧地感到小玲对这种事情有这本能的厌恶与拒绝,但事到临头我一次又一次地爬上她的身子,对她美丽的身体怀着执灼的永恒的迷恋。在我卑微的爱里,小玲总是显得那么的圣洁崇高。她安静地躺在那儿,优美的弧线在身体上跌荡起伏,画出一道道最令人沉醉的风景。
有的时候小玲会突然毫无原由地把我搂到她温暖的怀里,让我粗糙的脸紧贴在她细腻坚挺的小乳房上,像个胸怀亲情的姐姐呵护着少不更事的小弟弟。没一会儿,我在那儿酣然入睡。我甜美的梦里也都是小玲绵绵不绝的令我痴迷的体香。即便如此,我还坚定地认为,我拥有的只是小玲的身体,和她空洞的眼神一样,她的心不在这儿,不属于我。
那它在哪?属于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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