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夕耐心地等着,等到最后,听到林母一声轻叹:“小夕,何必那么麻烦呢?”
“我认识伯母这么多年了,您不会连这点要求也不满足我吧?”
林母仍是沉默,过了会她说:“好吧,我发个地址给你,今天下午我就有空,你可以过来。”
程夕没多久收到林母的信息,她看着上面的地址,那是一处私家宅院,是市区最好的位置,离医院倒是没有多远。
护士长来敲门:“吃饭啦。”她已经知道陈嘉漫要转院的事了,看向她的目光里有同情。
程夕站起来:“好,走吧。”
路上护士长还是没忍住劝她:“其实转院了也好啊,你就不用操那个心呢,陈嘉漫那病人有多麻烦我们都知道,她能顺利转走,你应该要开心的。”
程夕就笑,护士长捂眼睛:“算了算了,你还是别笑了。”拍了拍背,“要是心情不好,这里可以借你捶两拳。”
程夕心下微暖,顺势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不用了,有你这句话就好啦。”
确实,她这会儿虽然愤怒,但是并不是太伤心,大概是因为,她身边还有这么支持她的团队。
下午要去见林母,自然是要请假的,主任听了比任何时候都要痛快,一挥手:“去吧去吧。”
亲自安排了一个医生顶她的班。
程夕很感激。
她打车径直去了林母说的地方,冬日天冷,城市的街道却并不因此而显得冷清,程夕一路过去,都是各种堵。
到了门口,还等了好一段时间,才有一个保姆模样的人过来应门:“是程小姐?”
程夕说:“是。”
那保姆这才打开门,将她领了进去。林母在二楼,程夕过去的时候,她正在修剪廊边的一丛花木,这几天温度仍是低,即便是在屋内,她都穿得很暖和,白色的毛衣,宝蓝色的貂绒外套,衬着白毛的绒毛领,昏昧的日光下,看起来,竟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
只是她兴致明显不高,剪枝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好好的一个榕树盆景被她剪得乱七八糟的。
程夕注意到身边保姆轻轻哼了一声,眼里掠过一丝不屑,说了句“人到了”就头也没回地走了。
林母像是没事人一样,放下剪子,冲程夕笑:“走,先带你见见我家老头子。”
林平所说的老头子就是这栋屋子的主人,也是林母现在的丈夫,她说他老,还真的没有一点夸张,因为出现在程夕面前的男人已经很老很老了,头发全秃,身材干瘦,外露的皮肤上尽是可见的老人斑。
原是卧室的房间被整个改造成了病房,床前放着好些常见的医用仪器,两个医生模样的人正陪坐在床边,而男主人躺在床上,一只手放在被外,床边挂着一只输液袋,有液体缓慢地滴下来。
听到动静,他微微睁开眼睛,林母走过去,凑在他耳边说:“这是小梵的同学,来看你啦。”
老人昏暗的目光望过来,落在程夕脸上,半晌,他张了张嘴,说:“好。”
“那我先去和她说说话啦,你好好的。”林母说完,还体贴地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拉着程夕走出了那间房间。
直到出来,呼吸到外面的空气,程夕才极缓极缓地吐出一口气。
“吓到了?”林母笑。
程夕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母说:“林梵一直觉得这事很羞耻,可是我倒觉得挺好的,嫁给他的这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平静的日子。”她带着程夕去了旁边的小客厅,坐在她面前娓娓而谈,没有了早年的温柔悲苦,也没有了她曾经见过的势利与矫柔,她很平静,说,“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要在这里见你吗?就是想告诉你,林梵和你不一样,他生来背负的东西就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别试图说服我,让阿漫留在仁医,我不想让她成为他的负担。”
程夕声音有点涩:“她不会是他的负担。”
“是吗?”林母望着她,淡淡地笑了笑,“你说不是就不是?如果她这辈子真的好不了呢?你也说了,她的病不仅仅是钱的事,她还需要家人的关爱,需要持续不断的善心……”她居然用了善心这个词,程夕心里微梗,却到底没有打断她,听她说下去,“小梵不愿意按照我给他选的路走,他想要自己去拼,那我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可这件事,不该是他的责任,我就不想再让他去承担。我不想追究你硬要他去照顾阿漫是真的出于医生的责任心还是女人的私心,横竖都要过去了。”
程夕望着她,目光清冽:“伯母觉得,我要求林梵照顾陈嘉漫,是追求他的一种手段?”
林母没说话,但显然,她就是这么想的。
程夕面上涨红:“原来在伯母眼里,我是这样一个不懂自重自爱的女孩子。那如果我说,我可以保证,自此以后,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你能不能……”
“不能。”林母摇头,打断她的话,“小夕,我不想冒任何的险。虽然我想他能找一个可以帮助到他的妻子,不要感情用事,但我是他妈妈,终究还是想他能够不但事业成功,婚姻也幸福的。他喜欢你,这个事实我不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在还喜欢你的情况下还要不得不时时与你见面,小夕,你觉得,这是对他好吗?”
“再说了,我想不出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将阿漫转院,蔡老师是你的老师,她同时也是国内精神科的权威,她的工作室有基金,阿漫只要成为她工作室的志愿者,这辈子哪怕她好不了,她也能得到很好的救治和照顾,这有什么不好吗?”
程夕声音发颤:“可是您知道她成为志愿者后要面对什么吗?她已经那么脆弱了,如果治疗手法不当……”
“你是觉得你比蔡老还要权威吗?你又怎么能肯定她去那儿就会得到不当的治疗?如果你的方法是恰当的话,那为什么她入院这么久了,病情还是没有一点起色?小夕,有过去的那点交情,我不想打击你,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你这么年轻,这么优秀,不管是病人还是男人,以后都会遇到很多,何苦呢?”
“所以,伯母觉得我一定要留下阿漫就是为了得到林梵就对了,是吗?”程夕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您说得对,我还年轻,不管是病人还是男人,我都能遇到很多,男人就算了……病人,您可能不会了解,我对病人的执着,明知道她能好却没把她治好,这于我而言,是耻辱。还有,我并不否定我老师的成绩,我也没有天高地厚到觉得自己可以胜过蔡老,但是,我也是心理医生,我知道对病人而言,她需要什么样的治疗也就够了。”
她说着,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望着林母,“以前我不觉得,可是现在有一句话,我想送给您,为人父母却不需要考试,真的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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