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犹记惊鸿照影 > 天下两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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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大雪封路,班师大军几经绕道,再加上南承曜顾及我的身体,故脚程放得很慢,他经常是与我同裹狐裘骑在马上,漫看风景,指点斜阳,像是在游历山河一般。因此,待我们返回上京的时候,已是融融草绿,春意渐临。

  经过了邺城那一役,我与潋远赴漠北的消息已不可能再瞒得住,我不知道南承曜做了怎样的安排打点,又给了圣上和世人怎样的说辞,反正,我们回朝那一日,上京城内万人空巷,家家户户都涌到城门外夹道相迎,饱含着景仰爱戴之情的声声欢呼中,竟然还有不少是给三王妃的,我不觉有些讶异。

  而马车里一同坐着的疏影,却是兴奋难耐,"小姐你看,那么多的人,都是拥戴你和三殿下的呢!"

  我顺着她掀起的车帘看了出去,一眼便寻到了最前方"盗骊轻骢"上那个英挺的身影,白羽铠甲,风姿惊世。

  耳边俱是民众歌颂欢呼的声音,而三军口号亦是整齐如一,气吞霄汉。一时之间,我的视线竟然有些胶着,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疏影慢慢放下车帘,却不意撞见我下意识偏头去寻的动作,忍不住掩嘴笑着,将放了一半的车帘拉高,"不放不放,让小姐可以好好看殿下。"

  我微窘,面上一热,瞪她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她笑得眼儿弯弯的,见我再不好意思往外面看,才放下了车帘,蹭到我身边撒娇,"小姐,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呀,这一路上,疏影看着你和三殿下的样子呀,心里面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要是相爷和夫人知道了,自然也会特别高兴的。"

  就这样一路说着,直到马车稳稳停下,很快便有太监为我掀开车帘,狭小的车厢立时明亮了起来,而在光亮那头,南承曜缓步过来,微微一笑,伸手向我。我轻轻将手交到他手中,任他扶我下车,从紫荆宫承天正门而入,步御道,经嘉德门、太极门、朱明门、两仪门,最后到了宣政殿前。

  今日圣上气色仍不太好,可因着南承曜此次的大功,即便抱恙,仍亲自盛装相迎。

  我跪在南承曜右后方,按规矩对着汉白玉阶上的天子先行国礼,后见家礼。

  圣上步下玉阶,亲手扶起了南承曜,"皇儿此次平定北胡叛乱,收归漠北民心,扬我南朝国威,功莫大焉,朕甚是欣慰。"

  南承曜微笑应道:"父皇圣明烛照,儿臣岂敢贪天之功据为己有。"

  皇上呵呵一笑,眉目间的冷硬之色散去一些,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他身后的我,开口道:"难得你的王妃深明大义,肯为国家置生死于度外,寻常女子谁肯陪你冒这个险?"

  我有些不明所以,只能一径温良垂眸,淡带微笑,不言不语。

  南承曜笑着应道:"国家国家,没有国哪里来的家,这原是儿臣们分内的事。"

  皇上听了南承曜的话,笑了笑,转而问我道:"三王妃,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温婉应道:"儿臣并不懂这些大道理,只是知道妻以夫为天,既是三殿下的吩咐,儿臣无论如何都是该听从的。"

  看皇上眼中的试探猜疑之色缓缓淡去,我的心底才暗松了口气。

  我是当朝三王妃,南承曜的妻子,也是慕容家的女儿,潋因着此次战功,定然是封赏甚厚,那么我是断不能再外现一丝锋芒的。

  南承曜陪伴皇上乘龙辇赴上京城楼巡视犒赏此刻列阵于城门外的凯旋之师,我一介女流,自然不便跟随前往,早有宫中管事的太监备下马车,一路将我送回三王府。

  秦安带着寻云、逐雨并一众管事家仆,恭敬地候在王府正门外,见礼过后,由于南承曜尚未回府,又一路随侍我回归墨阁。阁中整洁如初,我微笑着看向秦安他们,"有劳秦总管和两位姑娘费心了。"

  秦安连忙应道:"王妃千万别这么说,本是分内之事。"

  寻云自身后小丫鬟的手中端过一杯碧螺春,"王妃舟车劳顿,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我接过,还没来得及道谢,疏影已经一把按住我的手,"小姐,等一下!"

  我有些不解,直到看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放入茶中去试,方才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尴尬,一面略带抱歉地看向寻云,一面伸手止住疏影的动作,"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快别胡闹了。"

  疏影收起锃亮如初的银针,面色中是从未有过的固执和认真,"三殿下交代过了,日后小姐的饮食,必要疏影亲自检查过才行,即便是在王府中或者是回相府,都得这样。"

  我看到,无论是秦安,还是寻云逐雨,一时间面色都有些忪怔,不由得略觉尴尬,正欲开口,秦安已经抢先一步说道:"王妃是千金之躯,多注意点儿是应该的。"

  我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寻云,"疏影不懂事,但她没别的意思,请姑娘不要多心。"

  寻云垂眸应道:"王妃言重了,既是殿下的意思,我们都该认真遵从才是。况且,即便不是殿下的意思,就像方才秦总管所说的,王妃是千金之躯,该处处小心才是,寻云又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

  虽然行程极慢,但到底是长途跋涉归来,沐浴后我便小憩补眠。直到晚膳时分,疏影才把我唤醒,"小姐,晚膳我已经吩咐小丫头们在外间摆放着了,你起来梳洗一下过去,会刚刚好。"

  我有些疑惑,"晚膳不用到前殿去吗,怎么会摆在归墨阁?"

  "寻云说反正三殿下也不回来,小姐又舟车劳顿,就直接命人把晚膳送过来了。"

  "殿下不回来用晚膳吗?"我在铜镜前坐下,随意地问道。

  疏影取过玉梳帮我梳理长发,"嗯,听寻云说,宫里派人传话回来,说皇上留三殿下用晚膳,还告之若是太晚了,这边府上就不用再等了,兴许殿下就宿在宫里了。"

  疏影此言一出,我正在梳理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

  虽然庆功宴设在明晚,但南承曜毕竟是皇子,如今凯旋归来,皇上留他吃一顿家宴也不为过,而紫荆宫中,亦是有专门为皇子准备的居所,皇子酒后留宿宫内也是常有的事,我不该怀疑什么的。可是我却骗不了自己,就在刚才,我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影像,竟然是庆阳宫中雍容柔媚的庆贵妃。连我们大婚之日,她都有本事寻到机会把南承曜叫走,且一留便是三日,现如今,又怎知她会不会故技重施。虽然那时,南承曜或许是因为对我心存顾忌,乐得借机脱身,但如今,又何尝不会再为了庆妃留下?

  我也知道,他或许并不爱庆妃其人,只是因她的身份地位使然。身位皇上宠妃,对寻常人来说难于登天的事,于她却不过是轻而易举。所以,南承曜并不会轻易去拂她的意,毕竟在他的棋盘上,她还是一枚大有用处的棋子。更何况,他又何尝肯委屈了自己,雍容柔媚的庆贵妃,倾国倾城的桑慕卿,哪一个不是世间男子做梦都盼着见上一面的人物?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再扳下去,这钗恐是要被你扳断了!"

  疏影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一惊,倏然松手,手中的玉钗应声落地,真的断了。

  "哎呀,都怨我!"疏影忙俯身捡起断钗,心疼不已。

  我心绪纷乱,随口安慰她,"不过是一支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脸懊恼,"这可是当初殿下送的彩礼,我看啊,那些东西里面,你喜欢的就是白玉飞燕佩和这支钗了,现在可怎么办呢?"

  我略微定了定神,开口道:"好了,快别这么说了,我本也不爱这些首饰的,快走吧,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至此,她方怏怏地放下断钗,随我一道出去。

  晚膳准备得极为丰盛,然而我却没什么胃口,只随意挑了几样清淡的吃了几口,便吩咐撤下去赏给下人了。

  疏影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何吃得这么少。"

  我轻轻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不舒服的,是心里。

  是嫉妒吗?或许。我想起当日在庆阳宫中,笑对庆妃的种种,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和不以为意,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情绪竟居然也会被她影响。然而,这却并不是我心绪不稳的最主要原因,此时此刻,心底有多惶惑,只有我自己知道。

  并非不知道南承曜是个什么样的人的,一开始我就很清楚,他也从未试图隐瞒过我。并非不知道他是多么的心狠无情,并非不知道爱上他的女子有多少,结果又如何,依然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到,或者说,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做到了的,即使是举案齐眉,也是有恩义而无情意。然而,随着那支玉钗应声而断,我心底的凉意和无奈也在一丝丝扩大,到底,还是在意了,是不是?

  即便或许仍不是爱,但是我却骗不了我自己,看着他和其他女子温存,甚至只要是想起,即便面上装得再淡,可是心底,却再没有办法像以前那般淡然以对,因为,我在意。这其中,有身为三王妃和慕容家女儿的骄傲与自尊,也有作为妻子的隐隐期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的,我在意。

  不愿放任自己自怨自艾,我起身欲到外面花园去走走,却见一个小丫鬟进来通报,"王妃,相府来人求见,正在前殿偏厅那候着呢。"

  我略微有些讶异,"是谁来了,丞相夫人吗?"

  "不,说是慕容少爷的随从,叫青荇的。"

  我越发奇怪,当下也不再多问什么,径直往前殿走去。才踏进偏厅,青荇一见到我,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跌跌撞撞地几步奔来,"清小姐,您快随我回去救救少爷,晚了,他可就要被老爷打死了!"

  青荇是潋的贴身近侍,向来办事是极稳当、极有分寸的。如今,看他如此慌张,我便知道,这次潋必然是闯大祸了。当下便不再迟疑,吩咐秦安备车,然后一面往外走一面问,"到底怎么了?父亲可是在气他私自离家去漠北的事?"

  青荇摇头应道:"不是的,少爷私自离家,老爷夫人虽然担心,但他毕竟是立了大功回来的,人又好好的,没伤到哪里,老爷夫人嘴上虽然免不了责骂两句,但心里面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况且,少爷还没回上京,皇上的赏赐就已经下来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股脑儿地送来那么多,听说,皇上还有意要封少爷为将军呢--这么大的一个荣耀,老爷夫人自然是万分高兴。"

  我看着他面上隐现的骄傲之色,知道他所言非虚,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那此次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少爷那犟脾气闹的。"青荇面上的眉飞色舞淡了几分,"这次皇上除了封赏之外,似乎还有意将懿阳公主下嫁给少爷。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可老爷才跟少爷提了,他便马上一口拒绝,任凭老爷夫人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点头,这才气得老爷要动家法的。"

  正说着,已经到了王府正门,不过片刻的工夫,马车已经备好候着了,秦安亲自为我掀开车帘,我上车,而青荇则在一旁道:"王妃,您先过府去看少爷,青荇随后就到。"

  秦安忙喊道:"这位小哥,已经为你备下马匹了。"

  青荇道过谢,翻身上马,我点头示意,车帘便放了下来,马车向着相府的方向驶去。

  疏影不解地问道:"能娶公主是天大的好事啊,潋少爷为什么不答应呢?"

  我轻叹,没错,在世人眼里,这是莫大的恩荣,更何况这位懿阳公主南承晞,还是圣上娇宠有加的掌上明珠。可是,我却知道,这样的姻缘,潋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以他的性子,即便是皇上真的下旨,只怕他也会有本事做出抗旨之事,更何况现在?也难怪父亲会震怒,要对自己最偏疼的小儿子动用家法。

  一路赶回相府,从下人口中得知,潋已经被父亲关进了祠堂,除了父母,再不许任何人进ru。我连忙赶去,祠堂前的守卫拦住了随行之人,可我毕竟是当朝三王妃,因此他们都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我开口道:"你们放心,父亲若是责罚,我自会一应承担,不会怪罪到你们的。"

  那两人犹豫片刻后,终是开门放我进去了。我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穿过庭院,往祠堂正殿走去,远远地就听见潋的声音,倔强而不肯转圜,"……这天下的两大难事,一是陪太子读书;二是做公主驸马,父母亲为什么非要把儿子往火坑里推呢?姐姐已经为了慕容家赔上一生了,现在又轮到我了,是不是?"

  父亲的声音气得隐隐发抖,"你,你这个逆子……"

  啪的一声,似乎是鞭子落下的声音,我心中惊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而母亲啜泣的声音已心疼不已地响起来,"潋儿,你就依了你父亲吧,这大冷的天,再折腾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不依!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只这一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依的!"

  啪--又是一声。

  母亲的声音也越发急起来,"懿阳公主国色天香,有什么不好,即便她的性子是骄纵了些,但成婚以后总会慢慢变的,你若真不喜欢她,日后少见面就是了。娶了公主,虽然不能像常人一样三妻四妾,但以我们这样的家庭,你想收上一两个中意的女孩子做侍妾也不是不可能的,你这孩子,何必非这么认死理呢?"

  潋依旧扬声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娶三妻四妾,也不会娶什么公主,谁爱要这尊荣就让谁要去,我只娶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然后一辈子对她好!"

  "混账东西!"父亲怒骂道:"你倒说说看,你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现在没有,但总有一天会有的!"

  "你连公主都看不上,这普天之下还能看得上什么样的女人?不如直接出家算了!"

  "我看上的女子自然是世间难求,即便她比不上清儿姐也不能相差太远,反正,绝不会是懿阳公主!"

  我轻轻一叹,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潋正光着上身跪在先祖灵前,后背已经有了好几条清晰的鞭痕,其中的一两条已经渗出了血迹。

  潋是父母最小的儿子,又自小聪明异常,全家上下无不把他宠得上了天,即便是父母,平日里也是轻易不舍得斥责半句,又何曾受过今日这种皮肉之苦?我心一疼,却知父亲这次是动了真怒了,遂不敢说话。正思量着,已被母亲一把拉住了手,"清儿,你快劝劝你弟弟,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连忙握住母亲的手,安抚性地紧了紧,却见父亲定定地看着我,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鞭子,正装敛容,然后向我走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我行了个大礼道:"臣慕容铎参见三王妃。"

  我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地避了开去,"父亲这是在做什么,存心要叫女儿于心不安吗?"

  他任由我搀扶起身,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开口道:"你此次回来,是以我慕容家女儿的身份,并不是当朝三王妃,是不是?"

  我一怔,纵然已经明白话中之意,却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而父亲的声音又缓缓响起,"既然这样,眼下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到祠堂外面等着去。"

  "姐,我没事,你先出去。"潋虽是跪着不敢动弹,却扭头对我开口,眉目之间有几分焦急,倒像是在担心我因不肯出去而惹了父亲生气,也会一并受罚一般。

  见他的唇色已冻得略微发青,背上亦有几道伤口已经渗出血迹,我不由得心内一疼。初春的天气仍然极冷,若不是他身子骨结实,怎么能禁得起这般种种。

  母亲眼中有泪,可是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父亲,终是慢慢放开了握着我的手。

  我心底一叹,垂下眼睫,走到父亲面前,规规矩矩地跪下,轻声开口道:"父亲乃一家之主,教训弟弟原属应该,女儿原本绝无半分插话的余地。只是如今潋刚刚凯旋而归,明日皇上还要在宫中亲设庆功宴,缺席是会犯大不敬之罪的;而即便是他去了,若让皇上看出他身上有伤,也不好交代呀。"

  父亲神色松动了些,却仍是铁青着脸一声不吭,于是我继续敛容轻语道:"这次的事,归根结底,错全在女儿身上,潋如果没有远赴漠北寻我,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如今看他一人受罚,女儿实在是心中难受,如果父亲执意不肯原谅他,女儿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陪他一径跪下去吧。"

  话音刚落,潋已经急急地叫道:"姐,你发什么疯,地上寒气这么重,是你受得了的吗?谁要你把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的?是我自己不愿娶公主,与你何干?"

  我不理他,径直跪行到他身边,他越发急了,又因受着家法不能起身,便只得对着母亲连声唤道:"母亲,你快让姐姐起来呀!"

  母亲面色亦是十分焦急,"老爷,你看这……"

  父亲却并不理会母亲,沉着脸对我道:"连他自己都说了与你不相干,你如今居然还这么做,是在要挟我吗?"

  我垂眸轻道:"女儿不敢,只是父亲责他,女儿责己,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不敢?我看你分明就是!"父亲怒极,"你们都大了,翅膀硬了,眼睛里也没有我这个父亲了,更没有这个家了!"

  我心中难过,强咬住下唇,方没让自己掉下泪来。

  而母亲则流着眼泪,长长一叹,"孩子们再不好,也还是你我的儿女。这天寒地冻的,祠堂寒气又重,真冻出病来可怎么办?明天晚上还有皇上亲设的庆功宴呢!"

  父亲良久地看着跪在先祖灵位前的我和潋,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而去。

  我知道他是饶过潋了,可心底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想到他方才对我行大礼时,发心微闪的银丝,心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母亲自然是没敢理会我和潋的,跟着父亲出了祠堂,我和潋自然也不敢起身,就那样跪着。我无心开口说话,他却也是沉默,直到大哥和青荇等人奔进祠堂,方手忙脚乱地搀扶我们起来。

  到了潋的节南山居,青荇在内间帮他上药,大哥他们嘱我好好劝劝潋,便到父亲那里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外间,不一会儿,潋就上好药换了衣裳出来,走到我身边道:"姐,父亲是在生我的气,你不要自责,他也是被我气过头了才会说那些话的。"

  我勉强笑了一笑,"我知道。"

  他见我这样,顿了顿,又道:"你本来也是为了我才会那么做的,又不是真的存了忤逆要挟的心思,父亲是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你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我苦笑:"可是,不管有意或者无心,我真的是在赌父亲的不忍心。"

  他一愣,随即又很快朗声道:"那也是因为……"

  "好了,你不用再找借口宽慰我了,"我出声打断他,"有没有做错,应不应该,其实都是心底自知的事情,我不后悔就是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我,而我则不愿意继续想下去,转了个话题开口道:"怎么样,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他摇头,"一点儿小伤罢了,我只担心父亲会被我气坏了身子。"

  我一叹,"既如此,为什么还那么倔呢?"

  他冷冷一扬眉,"皇家公主,哪个是省油的灯?而这个懿阳公主,又要更费油些。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遍选俊美少年伴游玩乐不说,还与朝臣走动过甚,一个女人,哪来那么强的权欲心?要我娶她,还不如直接出家算了!"

  我仍是叹息,"你不愿意,可以向父母亲说明原因呀,又或者,你去跟他们好好说,说自己年纪还小,不想那么早成家,父母亲疼你,总会有转圜余地的,何苦硬着干,闹成今日这样呢?"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闷,"姐,你知道,我素来是最烦这些拐弯抹角的事情了,对旁人那是不得已,我不想对自己的家人也要这样。我原以为父母亲能明白的,他们是不会逼我的。"

  我有些难受,正欲开口宽慰他几句,他却已经极快地调整过来,对我一笑。我无法判断,他是真的释然了,还是不愿让我担心。

  我只能轻轻叹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笑,"我都已想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有些疑惑,他却不想多说什么,放松身体,向身后的窗棂上靠去,转换了话题,对我笑道:"二姐,都怨你,要不是你,我还好端端地在枫林里面猎白虎呢。现在倒好,白虎没等到,倒等来一个甩都甩不掉的公主,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虽仍有些担心,但看着他这般刻意做出的轻松姿态,也只能配合地一笑,"白虎是那么好猎的吗?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偏就那么认死理。"

  他笑道:"不是说三殿下在那片枫林里面从白虎爪下救过人吗,你弟弟我也不会比他差的。"

  我轻笑出声,"这样的传言多了去了,难道你也信?"

  他笑了笑,开口道:"最初我没等到白虎之时,也以为是传言呢,后来问了秦昭才知道,确是真的,少年时的三殿下,当真曾从白虎爪下救了前朝一个公主的性命,可为何轮到了我,就只有公主,没有白虎了呢?"

  我的心,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枫林白虎,原来从未深想,可是现如今,想要不在意,也已经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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