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抱团，草莓味麻药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部队的人在李捷龙的组织下，把所有昏迷的人都背到了游客中心和旁边的纪念品店。
基本上被光系异能者净化过病毒的异能者都苏醒了。
但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制取血事件，确实还有一部分异能者，光系异能者没来得及净化，现在光系异能者也没了气力来管那些人了。
取来的血一瓶一瓶被李捷龙收了起来，浓厚黑红的血液，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捷龙没有倒掉，但也没说现在就用。
光系异能者们非常厌恶部队的人的靠近，刚刚苏醒的其他异能者们暂时也没有背人的力气。因此，清醒的光系异能者们宁可互相搀扶着，冒着天黑的危险，一步一步往游客中心移动，也不愿意和部队的人有任何接触。
显然他们是恨惨了这些部队的人，连黑夜的危机都放在了第二位。
武琛的背上趴着姚鹏和郑陈生，得亏是异能者力气大，而左崎也同样扶着李捷龙队伍的人。
“我们刚才去了湖边，你不在。”左崎抽空，对顾鸢说道。
打量的眼神却渐渐瞥向了陆煜。
陆煜这个三阶雷系异能者，刚进基地的时候就引起了挺大的骚动，陆煜对他早有耳闻。
不仅是实力问题，他那张仿佛不应该在凡世出现的脸也很有名，基地里很多人认出了“陆煜”这个明星，女性异能者们更是激动非常，让不少人异能者队伍为了讨好女性异能者，起了招揽之心，给出很多好处……但是陆煜却拒绝了所有队伍的邀请。
官方异能小队从来只收部队人才，因此并没有向陆煜伸出橄榄枝，但左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异能者的资料，所以是认真研究过他的。
只是没想到……明明这次任务名单上没有陆煜，为什么这次也是、上次在光明小队别墅也是，他一直能出现在顾鸢身边，似乎毫不在乎镜湖的危险。
要知道他们成群结队的行动，都差点全军覆没。
左崎大脑风暴。
顾鸢此刻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她恢复了常态，冷淡地说：“打架的时候没注意自己的位置。”
陆煜看左崎的目光还在看着自己，还没有移开，似乎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过去。瞬间，左崎有一种被食物链顶端的猛兽注视的感觉，感觉自己像被玩弄的草食动物。
他眨了眨眼睛，陆煜的表情又突然变得非常寻常，甚至是有些温和的，似乎刚才都是自己的错觉。
……可，这种直觉，又怎么会是错觉呢？
没多久，队伍移动进了游客中心。
顾鸢自然而热地进入了昨晚那间小小的办公室……然而却没有收获昨天那种清净。
“那个，我叫吴奉贤，A市基地的，感谢你两次的救命之恩，谢谢。”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竟然是顾鸢第一个救下来的那个男人。
“如果只是道谢的话，不必了。”顾鸢非常冷淡地回答。
她只是根据自己的意识去做事，并不想和别人扯上什么关系，那对她来说太过麻烦。
吴奉贤手腕上都是染血的白纱布，面色惨白，用力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今晚可以，睡这里吗？”
顾鸢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的要求不算过分，甚至还询问了顾鸢的意见。
毕竟这间办公室虽然小，但是待下两三支队伍绝对是可以的，昨晚顾鸢万人嫌，她们一组才能一组住一间办公室。
“随便你。”顾鸢考虑片刻，到底没有拒绝，只是睡觉的地方罢了。
身侧陆煜微笑着摇头，觉得小鸢儿在某些方面有点笨笨的，不过很可爱。
果不其然，吴奉贤艰难地抱着被窝进来以后，办公室门口突然涌进来一批熟悉的脸。
都是光系异能者，每个人脸上都是苍白和不安。
“我也可以睡这里吗？我睡觉很安静，绝对不打呼！”排在最前面的人快速地说。
“可恶，我打呼，但我可以不睡觉！我守夜！”边上有人瞥了前面的人，感觉自己被上眼药了，连忙表示。
“这位顾小姐，我会唱歌会跳舞，我可以提供余兴节目。”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嘴唇白到发青、摇摇欲坠的人说出来的话。
…………
顾鸢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皱眉道：“别吵！如果你们很想住这里，我可以换个地方。”
门口瞬间安静下来。
吴奉贤已经铺好了被窝，面上带了庆幸和一点点得意。
“我们睡在外面也行，顾小姐，我们不会吵到你……”他们逐渐变得拘谨了起来，似乎很怕被赶走，也很怕顾鸢离开。顾鸢不理解地看着他们，满不在乎道：“能进来的进来，进不来的重新找地方。游客中心有这么挤吗？”
明明昨天他们住的蛮宽松的，而且大多数部队人员都睡旁边纪念品店去了，只留下一些感染昏迷的，根本不至于这样。
顾鸢话音刚落，门口的人极其惊喜，一窝蜂地冲了进来，哪怕窝着也要进这办公室。
他们到底是不敢靠近顾鸢等人，给顾鸢等人留了一半的空位，万分尊敬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在门边打地铺。
而没有挤进来的，都非常难受地窝在门口，也不打算回本来队伍的房间。
顾鸢一下子从万人嫌，变成了众星捧月。
这是要做什么？
这么多人？光系异能者来她这里安家了？
顾鸢看到这个情况，眼里尽是无奈，大概明白了这些人的意图，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说道：“我不会负责你们的安全，你们的队友现在应该醒的差不多了，他们能保护你们，都回自己的队伍。”
这里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李捷龙等会儿肯定要来找麻烦……不如说这些人本来就是麻烦。
哄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
挤进来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动作。
大家都颓唐而又害怕地缩了起来，对着顾鸢道：“顾小姐，求你，留下我们……我们真的不敢回去，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就被人放干了血！”
在净化能力不需要主动释放，血液也可以净化病毒，这个消息出现以后，光系异能者们不是傻子，都能料想到自己的命运。
毕竟现在，哪怕是部队里的普通人也可以强迫他们放血，更别说其他感染的异能者了。而将他们从部队的手下救出，并且同为光系异能者的顾鸢，在此刻，已经是他们的守护神，他们的最后支撑了。
他们连自己曾经的队友都无法信任，但相信顾鸢。
那个曾经在B市基地，死都不愿意给郑灵净化病毒、高高在上的刘晓芳居然也在人群里——她曾经说过“宁死都不给普通人治疗”，此刻脸上却一片萎靡之色，害怕极了。
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感还历历在目，她怕之前见死不救的那些人的家属，前来索命。
顾鸢穿过人群，应该说人群自动避开，顾鸢看了一眼门外——门外的人更多，竟然占据了整个走道。
而李捷龙和殷禄，正在远处，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这边。
这两人挤都挤不进来，眼神“谴责”着顾鸢，让顾鸢负责。
“……”顾鸢无语，不知道说什么。
已经坐下的吴奉贤却在此刻替大家说话，委屈地说道：“顾小姐，我们不要求你为我们做什么，你今天救下我们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只是现在，我们真的非常很没有安全感，呆在哪里都觉得有人要杀我们，拜托你了，我们不会麻烦你……”
大家听到这话，产生了共鸣感，连忙点头，连声附和。
人群里不少人已经偷偷地擦着脸，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可是通红的耳朵暴露了他们情绪激动的事实。
真是要疯了。
顾鸢怔愣了半晌，眉头皱得像蜘蛛网，却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说：“要待就待吧。”
前世，顾鸢自己在听到了“光系异能者的血肉可以净化病毒”这件事以后，也是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没有把自己的异能往外说半点。
那时候林如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陪了她几个晚上，当时顾鸢觉得有多感动，现在就觉得有多搞笑。
虽然这一世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是，顾鸢能够共情这些人，大家都是光系异能者。
反正只是一晚上。
就是很麻烦。
顾鸢回到了自己的角落，这里一点都不清净。
因为陆煜、左崎、武琛、姚鹏、郑陈生都在，而唐皎皎，顾鸢刚才已经去替她净化过病毒，然后丢给她真正的队长李捷龙去照顾了。
毕竟小丫头昨天替她说过几句话，而顾鸢光系异能者的身份也不再是秘密，顺手而为。
顾鸢还记得李捷龙看她的眼神。一个好好的水系异能者，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光系？
可是顾鸢没有去解释，她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郑陈生因为被顾鸢及时救下，放的血不算多，此刻已经好了许多，脸上的神色是极其恍惚的。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对顾鸢说的“把光系异能者统一管理起来，为大局着想”……当时顾鸢看他的眼神都是杀意，似乎自己说了多么可笑而又荒唐的事情，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郑陈生当时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理想化，简直是乌托邦。
以至于现在真的有部队中人，为大局着想，“统一管理”……在场的光系异能者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受到了致命一击！
不止三个人，这里没有医疗设备，夜晚又不能转移回基地……郑陈生不觉得，现下所有休克昏迷的人都能活过来，哪怕有木系异能者，哪怕顾鸢给了红糖。
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一切吗？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原来身怀珠玉的光系异能者，在失去主动权以后，会变成这样……那些人拿着矿泉水瓶靠近他的时候，手上动作用力得似乎想要杀了他，完全没有郑陈生想象中好说好话的样子。
郑陈生恐慌了。
他不想这样。
自己之前想的事情，听起来伟大高尚，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甚至是把全世界的光系异能者推进火坑！
是的，统一管理就是火坑……郑陈生此番彻底醒悟了！
“顾小姐，对不起……谢谢你。”郑陈生朝着顾鸢道歉，又摇着头，道谢。
谢谢顾鸢不计前嫌，救了他那么多次，甚至救了郑灵。
顾鸢比所有人，都要提早知道光系异能者的血液有用，但一直捂着、守口如瓶，想来也是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况。
然而第二场黑雨后，顾鸢却割开了郑陈生的手腕，让郑陈生用自己的血救郑灵，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了自己。
郑陈生此刻虽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可脑袋里却比任何时间都清醒。
顾鸢听到郑陈生无厘头的话语，动作顿住了，转头看他。
没想到前世“福利公寓”最大的传销头子——郑陈生竟然在此刻对自己说这种话，心里有一种，意外的，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感觉。
前世，郑陈生绝对是她最恨的、暗杀名单上的人。
可是这一世，近距离接触郑陈生后，他爱女儿，对光明小队的队员很好，会用异能救普通人……顾鸢无法对这样的郑陈生下杀手，哪怕他的脑子依旧有问题。
经历了这一遭，他能想开，对于顾鸢来说，是最大的收获了。
“希望你彻底想明白。”顾鸢的语气依旧很尖锐，“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清醒归清醒，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看到今天这样的惨状，这一世顾鸢不会让“福利公寓”政策再次推行开来。
至少不会是B市基地，不会是她生活的地方。
郑陈生苦笑一声，道：“好。”
此刻他没有那么震惊和不情愿了，反而对顾鸢有了一些敬佩，对自身接下来的任务有了种使命感。
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可以想得这么深，并且付诸实践，与基地对抗……或许她会是拯救所有光系异能者命运的人。
是的，拯救。
“光系异能者的血肉可以净化黑水病毒”，这个情报传出去，带来的影响不只在这四座基地，那将会是全世界的震动。
顾鸢钻进自己的睡袋里，又在外盖上一层被子。
夜晚这里的空气里还有稀薄的黑水病毒，虽然顾鸢是光系异能者、这里是室内，影响不会太大，但顾鸢还是不想自己的身体有被冻着的可能性。
为了方便战斗，陆煜的随身行李在去明镜岛的时候被顾鸢收到空间了，他们过来找大部队之前，顾鸢还给了他。此刻陆煜也拿出了睡袋，就放在顾鸢身边，将顾鸢的床铺围在角落里。
“不吃点东西吗？”陆煜拿出来两包压缩饼干。
人太多，在这里吃别的，太显眼。
“不用。”顾鸢确实饿，可喉咙口一直像堵着什么，闷闷的，吃不下东西。
因为想起自己前世死前的画面了。
归根到底，顾鸢帮助这些人，怜悯这些人，都是因为她曾经是受害者，未来不想成为受害者。
陆煜见状，拆开了其中一个包装，将方形的小饼干放到顾鸢嘴边。
“试一下，吃不下就吐掉。”陆煜侧过身，低声说道。
那张俊美无涛的脸离得非常近，顾鸢下意识地张开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饼干已经到了嘴里。
压缩饼干是为了果腹的，没什么味道，本质又干又硬，非常难吃——虽然前世后期，压缩饼干也因为原材料的缺失而成为了珍惜物资。
顾鸢皱着眉，嚼了两口，眉眼间突然出现了诧异，一脸古怪地看着陆煜。
“科研院搞的新口味，感觉怎么样？”看着顾鸢的神情，陆煜抿住了唇。
又有点像荔枝，又很像草莓……还挺好吃，科研院闲着没事做吗？
尽管这样想着，顾鸢还是接过了陆煜手上的那包压缩饼干。
里面的饼干是淡粉色的，顾鸢一个一个放进嘴里，感觉好多了，舒服多了。
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陆煜看着顾鸢的动作，果然人不管怎么变，本质上的东西是一样的。他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在笑，突然小声地自言自语：“麻药，要草莓味的。”
顾鸢离他太近了，近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陆煜这话虽然含糊，但五阶感官加强的顾鸢却听得一清二楚。
顾鸢嘴里还含着压缩饼干，从脖子到脸颊到耳朵，露出的皮肤都在一瞬间染上了绯红……连咀嚼的动作的停滞了，肌肉僵硬，动弹不得。
能听到胸口突然剧烈作响的心跳声。
陆煜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下意识地用手背挡住嘴巴，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被顾鸢现在的样子吸引。
顾鸢的脚趾在睡袋里，抠出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把剩下半包压缩饼干飞速放进嘴里咀嚼，然后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结束一切，顾鸢就钻进了睡袋里。
这种逃避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有趣，陆煜呆呆地看着，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有人在边上拍了他一下。
陆煜转过头去，就见左崎面无表情地睡了下去。
左崎目睹了全程，倒是第一次知道，陆煜和顾鸢，居然是这种关系。
只是某人太过幸福的痴呆模样，冲刷了刚才见面时给左崎的恐怖威慑感……应该说，左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陆煜也感觉到脸颊有点僵硬。
好像是笑的。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陆煜拆开了另外一袋压缩饼干，里面确实没有任何添加料的，干巴巴的土黄色饼干。
陆煜三下五除二填了填肚子，也躺了下来。整个空间恢复了静谧……细小的抽泣声就变得明显。
极其压抑，却不敢发出声音来，只控制不住的时候流出一丝浓重的呼吸声，又连鼻子都不敢吸，重新归于寂静。
顾鸢睁开眼睛，晦暗的情绪在瞳孔中流转，她当然知道这种感觉。
前世，雪鸢小队十几个人一起住公寓的时候，顾鸢也不敢让自己的恐惧展现在任何人面前……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这是每个光系异能者都会面对的，只是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睡吧，我在。”陆煜用柔软的气音，哑声道。
很温柔，很舒服，甚至还有些宠溺。
顾鸢其实不需要任何人守在她边上，但在这样的声音里，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所有人都以为，天一亮，大家就能开车回基地，感染病毒的人也有基地内的光系异能者可以帮忙一起救援。
然而天一直没亮。
明明机械手表上的时间早就过六点了，可是外面的天空一点都没有亮起的感觉。
“又要下雨了吗？”说话的人，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惶恐。
第一次一天，第二次三天，现在又要几天？
顾鸢却觉得不对劲儿……毕竟前世，第三场黑雨在一年末的时候，绝不是现在。
陆煜也醒了，看到顾鸢的表情，也知道现在的异常情况和黑雨无关。
两人很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顾鸢懒得去门口了，直接打开窗户。
浓重的水汽传来……顾鸢往下看去，却见地面上已经有了积水。黑色的积水。
此时，陆煜怀里的卫星电话响了，陆煜连忙接了起来，却听到了墨韵急促的声音：“快离开这里！镜湖涨潮了！”
“往外传，打手电筒！现在跑！”顾鸢连忙对着办公室里的光系异能者说道。
游客中心和纪念品店的人此刻站在门外，看到从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的无数食人螺，紧张得一动不动。
然而这些食人螺没有像昨天一样，见人就扑上来，竟然直直地、排着队，疯狂地往镜湖公园外跑去。
它们的速度本来就快，此刻更是乘着风。
像在逃命。
浓重的黑色雾气蔓延在空气之中，因为这边沿湖，这几天太阳又实在大，蒸腾的水让整个镜湖公园的湿度都在一个极大的状态。只要湿度够，镜湖里的水母，就可以出现在陆地上。
此刻，不是天不亮，是镜湖顶上，有一个无比巨大的身影在挪移，遮住了初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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