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危机
等到萧氏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陆家施粥第四日准备收尾的时候了。
这几日萧氏每日早出晚归,陶妈妈和周妈妈也忙前忙后盯着粥棚免得出什么差错,所以齐江就算有心要递个话,也没能见到陶妈妈和周妈妈的面。
“夫人您看这件事……”
萧氏却眯起了凤眸,神色无波,“她早就说过想施粥,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将铺子给了她,更何况又有曾老太太同意,也不算是没经过我,毕竟这几日我都不在府里。”
陶妈妈轻轻拍了拍萧氏大氅外的浮土,不满的咕哝道:“这天就是再冷,五小姐难道不会派个人来和夫人说一声吗?就这样直接去了崇园,哪里又将夫人放在眼里了?夫人的脸面又置于何地?到底是从小失恃,做事这样不管不顾,亏得夫人真心待她!”
陶妈妈说的难听,萧氏却没有阻止,可见是说到了萧氏的心里。周妈妈看着,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终究没有说话,指点着下人将粮袋子往角落里堆去了。
不过,锦棠不挂牌子的事,也被陶妈妈知晓了,她撇了撇嘴,心里暗笑五小姐是个傻的,明明是博名声的好时机,却白白这样放过了。
陶妈妈和萧氏怎样想,锦棠不知道,不过在各世家陆续将粥铺关闭的时候,城外的粥铺却开起来了。
天越来越冷,官家到底怕事情像癸未年那场大旱引起的动乱一样,怕五城兵马司的人看不住,索性将金吾卫的旗手和锦衣卫百户以下职位的都放了出去,流民虽然越来越多,可到底也没出什么事。
锦棠施粥,这件事也不好交给管家,心中又记挂着流民和官兵起冲突那件事,也放心不下,便每日换了男装,跟着一起出城。
城外的景象和城内可大不相同,城内的流民虽然多,但也大多有了安身之处,至少不会就在主街上大摇大摆的走。
可是城外呢?
雪地上躺着的,站着的,靠在一起的,还有似乎已经僵硬却没有人管,只孤零零,连衣服也没有了,半截身子被埋在雪里的人。
绿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跟在锦棠的身后。
锦棠也看见了,又察觉到绿袖的情绪,脚步顿了顿,转过头问:“癸未年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那一年因为大旱,绿袖的家人都饿死了。绿袖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方道:“冬天人死了起码不臭,可是那年的时候,是八九月,我们一路到京城来,经常看见一个个空的村子,都是得了疫病……”尸体没有人掩埋,烂了臭了,最后传出疫病来。
那一年,死的人更多。
锦棠的目光,略过那些目光呆滞的围拢在光秃秃连树皮都没有的树林的人堆,忽然,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薄薄的棉絮都翻出来的半大小孩跑了出来。
“公子!给口吃的吧!”
绿饶身形微动,伸手一探,便将他藏在袖子里的荷包捏了回来。
“啊!疼疼疼!救命啊!杀人啦!”
锦棠皱眉,她出门穿了最朴素的男子的直,外头的斗篷也是连暗纹都没有的素色细布棉斗篷,腰上也只是挂了一个盛吃食的,连一两银子都卖不到的没有花纹的荷包。
可是穿成这样,却被盯上了?
她沉着脸,扫了一眼原本四周眼中闪着贪婪,跃跃欲试却在看见绿饶露出那一手之后犹豫的只围在周边不敢靠近的十几个人,心中明白不是心软的时候。
她理解,人在连生命都不能保证的时候,没有什么德行和尊言可言。
可是就算理解,她也不能原谅,若是她心慈手软放过了这个来抢她荷包的人,相信只要她转身,四周那些盯在她身上窥探的目光会瞬间跳出来将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绿饶对这样的事早已经司空见惯,故意沉声问道:“少爷,这人是直接打死,还是挑断了手筋脚筋送进大牢?”
锦棠心中好笑,绿饶扮起凶来,简直是本色。“方才在城门口处看见了顺天府的人,咱们拿了人交给他们吧!”
绿饶嘴角掀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提起小贼的衣领转身就走,彻底将周围一众尤自不甘的人吓退了。
不多时,官道尽头忽然出现了一辆马车。
这里虽然是进京的官道,可是天寒地冻,再加上流民良多,排着队进城的大多是走着的,所以这辆马车的出现尤为扎眼。
等到它吱呀呀的甫一靠近,沉寂下去的流民中便又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方才还盯着锦棠的那一群人,忽然就一窝蜂的凑上前去。
锦棠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马车上那一个刻着张字的车铃。京城之中,挂着这样华丽的车铃又写着张字的,就只有张阁老的府上了。
“夫人行行好吧!”不知道是谁开口说了第一句,紧接着,便有更多的人聚上前来哭喊。
张汐坐在马车里皱紧了眉头,她讨厌看见这些流民,见他们靠近,她只觉得又恶心又肮脏。
身边的丫鬟偷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不由眉头紧锁,“小姐,外头跟了好多人……”
张汐的余光中也瞄到了那些人,她觉得头更疼了,早知道,就不任性的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了……
忽然,马车晃了一下,接着便停了下来。
丫鬟一愣,娇叱道:“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地上不知道是谁扔了块石头。”车夫的声音老实的传来。
不一会,马车便又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来,不过,围着的人太多,速度只能慢了下来。
“小姐,怎么办……”张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撒些铜钱打发了就是了!”
丫鬟眼睛一亮,迅速的解开腰间的荷包。
只见华丽的车窗内伸出一只莹白的素手,围在周围的流民都愣住了,脚步也慢了下来,盯着那只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贪婪。
锦棠远远的看着,不由叹了口气,“绿袖,你快去找守城官兵,旁的不要多说,只说这马车里是张阁老的家眷。”
绿袖从前没少见这样的事,也知道事态紧急,好在小姐已经到了粥铺,这里不仅有陆府的管家小厮,还有陆大老爷专门派过来的护院,于是点点头,快步往城门处走去。
绿袖走后,锦棠又朝着马车方向望过去。
果然,只见那只素手一扬,一把铜钱从天而降,便有人跳起来哄抢,铜钱四散,有的人弯腰去抢,却有更多的人朝着车窗外那只来不及收回的手抓去。
而围在马车四周趴在地上抢铜钱的人,彻底堵住了马车的去路。
锦棠听着尖叫声和呼喊声,心中叹了口气,只盼着绿袖能早一些将人叫来吧。
其实,她才不愿意多管闲事,更何况是张府的闲事。
不过她就在这里搭粥棚,城门外连茶肆都已经收了铺子,方圆十里再没有一个棚户,这么惹眼,有心人不可能查不到。若是她就在左近却眼睁睁看着张家的马车出事,只怕张阁老那样的性子,陆府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流民掀开马车的车帘,狞笑着想要将车里的人拽出来。张汐的惊叫声却忽然戛然而止,接着,便是更大声的,一声惊呼。
那半个身子都几乎要爬上马车的流民,身子忽然一僵,便如破布一般萎顿下去。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城门内一骑骏马驰骋出城,弯弓将那流民射杀也是一瞬间。
流民们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异状,仍然红着眼睛热切的往上涌。
马蹄声越来越进,倒下人也有五六个,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叫一声,流民这才发现了异样,如同商量好了一般,齐齐朝着来人方向望了一眼,便极有默契的迅速退去。
锦棠心中叹了一口气,看他们如此训练有素般的退去,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回这样的事了。
来人一袭白衣胜雪,头上的紫金冠更显得一张面孔封神如玉,长得明明像狐狸却又让人莫名觉得温和,他朝着马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受了伤的车夫便迅速爬上马车,将车重新赶了起来。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绿袖才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她搓了搓已经冻得通红的耳朵,又在手上哈了一口气,这才缓过神来说:“小姐,奴婢方才看见萧湛了,不过想到小姐不想让人知道咱们的身份,所以奴婢绕过了他,才去找的一个官差大哥将马车的事说了。”绿袖看着空旷的官道松了口气,“好在没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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