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与天下为敌又何妨
德公公吃惊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彦博看了一眼曾布，他当然知道赵悦是曾布的徒弟了，这事儿，他也不想多谈，摇着头道：“等会还是让曾大人给你说说吧。”
曾布没有理会文彦博和德公公之间的对话，而是在认真看着赵悦的试卷。事实上，一开始他对赵悦答题的内容，都非常满意的。
他不说话，文彦博也不开口，德公公只能憋着，喝着茶，耐心等着。
足足过了小半时辰，曾布才抬起头，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眼神变得清澈无边。这时候德公公忍不住问道：“曾大人，赵悦这份卷子，到底有么有问题？”现在德公公关心的就是赵悦这份卷子，到底有么有犯皇帝的忌讳。文彦博不肯说，只能问曾布了。
曾布看了一眼德公公，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再次看着文彦博，问道：“文大人，你觉得赵悦这份卷子，有问题？”
文彦博看着曾布，反问了一句：“难道曾大人看不出来？”
曾布不否认，也不承认道，再次问道：“抛开一些问题来说，文大人觉得这卷子答案如何？”
文彦博愣了愣，想了想，很实诚道：“还没有看过其他人的卷子，现在不太好说。但凭着老夫的感觉，这份卷子如果剔除那些问题，考一个进身，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殿试应对得好，就算状元也可期。”
说到这里，文彦博顿了顿，再次道：“但是，要是真把这份卷子提上去，我想曾大人应该知道这就不简单是中进身的问题了。如果这事儿公布出去，就算赵悦做了状元，又如何？”
“我知道赵悦是曾大人的学生，我想正因为如此，曾大人不想自己的学生，就这样自绝仕途吧？”
德公公看着曾布和文彦博两人在相互打哑谜的对话，着急得心痒痒的。可这两位是朝廷重臣，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因此只能耐心等着。
曾布脸色没有太多动容，他只是看着文彦博，反问道：“我就问文大人一句，赵悦说的方法，是不是对我大周有利，对着天下有利？是不是为皇上分忧，为朝廷分忧？”
文彦博愣住，看着曾布那认真的眼神，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眉头紧皱。他一时间，把握不准曾布这老头到底想要作什么了。
他相信，曾布定然看出赵悦答卷上存在的问题，可为什么还是如此反应呢？不应该啊，难道他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出人头地，出相入将，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文彦博摸不着曾布的脉搏，沉默了数秒后，很实诚道：“他所言极是，对大周对朝廷都有利。但是。”
“但是只要实施，就要和天下官绅为敌是吧。”曾布看着文彦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就好。”文彦博也不客气，冷冷道，“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学生要和这天下官绅为敌？”
“哈哈！就算为敌又何妨？”
这时候，曾布忽然大笑起来，一股豪气怦然勃发。他看着文彦博，又看了一眼德公公，神色肃穆道：“我大周朝看起来歌舞升平，天下太平。可我想文大人不会看不到朝廷早已经陷入某种难以为继的弊病吧？就算是朝廷上，那么多官员都看得到，可为什么提不出解决办法？”“冗官、冗员、冗兵，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三座大山压在了我大周朝身上，再不想办法解决，这歌舞升平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难道朝廷诸公都是睁眼瞎，看不到吗？”
“他们不是看不到，而是看到了，根本不愿意也不敢去解决！”
“赵悦提出的这些办法，难道不是解决这些弊病的良方吗？就因为要与官绅为敌，要动官绅，文大人就觉得此法不可行？”
文彦博看着有些激动的曾布，吐出一口气道：“曾大人，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皇上真听了赵悦试卷上的话，采纳了这些法子，那他就是与天下官绅为敌，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朝堂立足！”
曾布冷笑了一声，直接把卷子交给德公公。交给德公公后，曾布道：“德公公，这卷子，没什么问题，你放心给皇上好了。至于皇上如何裁决，我等就听皇上的圣裁。”德公公看着曾布，又看了看文彦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刚才两人的对话，这试卷明显有很大的争议，特别是文彦博说自绝仕途，这可是重大事儿啊。
德公公问道：“曾大人，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曾布点头道：“没有什么问题，德公公你放心交给皇上就好。”
德公公还是有些犹豫，这时候，文彦博冷哼了一声，道：“曾老头，这可是你的学生，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他真的自绝仕途了，难道你就不怕你的学生嫉恨你？”
曾布看向文彦博，语气平静道：“正因为赵悦是我的学生，我才会如此做。这天下的弊病，既然我等朝廷股肱大臣都不能为皇上分忧，不能解决这些忧患问题，为什么不给年轻人机会？就算是与天下为敌，又何妨？既然赵悦他敢写这些出来，我想他早就在心里想好这后果是什么了。”
文彦博看着油盐不进的曾布，心中气得痒痒，可这事儿，他真不好插手了。毕竟赵悦是曾布的学生，既然曾布如此执拗，他也只能吐出一口浊气，恨恨道：“但愿你自己不会后悔！”
曾布哼了一下，再次看着德公公道：“德公公，辛苦你了，就把这些卷子送给皇上吧。就说卷子我和文大人看过了，你也可以把我们刚刚的争吵一并告诉皇上。”
文彦博看了一眼曾布，摇摇头。德公公见此，只能点点头，拿起赵悦的试卷，直奔皇宫而去。
德公公把赵悦试卷带回宫里，交给元祐帝后，顺便把文彦博以及曾布的争吵情况一并说了出来。
元祐帝愣了一下，没有言语，直接低头开始阅卷。足足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元祐帝的视线才从赵悦的试卷上移开，揉揉自己发酸的眼睛，问道：“曾布和文彦博，刚刚真如你说那样争吵起来？”
德公公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元祐帝，发现皇上神色平静如水，摸不准皇帝此刻的心情，只能实诚道：“回皇上，确实如此。”
元祐帝哦了一下，微微眯眼，陷入沉思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元祐帝才看了一眼德公公，忽然问道：“小德子，你说朕是不是太仁慈了？”
听到这话，德公公身子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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