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错过
北京下起了雪，麦子看着秦骁空旷的办公室，不知道他这次出差是否顺利？
【我这里下雪了，你那里呢？】麦子忍不住思念起他。
【阴天，但是看到你的消息，我感觉天都晴了。】
【可是没有你在，我感觉好冷。】
【我看了天气要降温，走的时候在你的抽屉里放了一条围巾。】
麦子果然在工位下面找到了一个纸袋子，一条熟悉的驼色格子围巾，他有一条一样的，这就是来自秦骁的浪漫吧，麦子说服自己欣然接受他给的温暖。没想到冬天就这么不期而至了，秦骁忙着敲定海外年底的合同，杜旷亦自从平遥之后似乎有意疏远麦子。思慧由于工作关系，跟杜旷亦的联系多了起来，她的脸上也逐渐释放出了光彩。
而麦子最近都在跟AMP的年度订单，自从知道了杜旷亦和安心的故事，AMP这几个字在麦子心里每每提起总是有些悲伤。根据麦子拿到的消息，下游给AMP的订单翻了几番， AMP绝对是瑞芯科技下一年最大的客户，自然徐总和秦骁都十分重视，不过他们只是定期过问一下进度，并不干涉麦子的决定。AMP现在态度比较模糊，整个管理层都做了调整，很多关系都要重新建立，好在瑞芯科技跟AMP有良好的合作基础，况且核心的元器件AMP也不敢贸然切换供应商，但是对于麦子而言，没有拿到全部份额就是失败。
为了降低单一来源的风险，这几天AMP在到处调研供应商。AMP新任采购部长汪博士跟麦子和秦骁约了周五见面，麦子知道他们应该周一就到了，估计是前几天安排了约见其他供应商。汪博士以前是负责产品导入，见过麦子两次，这位精干的女博士对麦子的印象不错。麦子打算先约她做个非正式的见面，汪博士没有拒绝。她一下飞机，就看见等候多时的麦子，麦子递上了还温热的咖啡，“汪博，飞机晚点了吧？”
坐在后座的汪博士一见麦子就觉得喜欢，“是啊，麦子你等了有一会儿了吧？真是太麻烦你了！”
“没事儿！我也是很久没见您了，一听说您过来了，赶紧先约上。我先送您到供应商那儿，您完事儿了给我打电话，我订好了吃饭的地儿。”
汪博士在科技工业园下了车，麦子把车停在路边，安心的在车里办起了公。她知道她的竞争对手一定不在这个园区里，否则汪博士不会让她来。晚餐麦子约在了一家颇有特色的日料店。
“麦子，一会儿还有我两个同事一起，没关系吧？”汪博客气的问。
“人多更好啊！可以多品尝一些。听说汪博以前在日本留学，这家算是北京数一数二的日料店了，所有原料都是从日本当天空运过来的，请您来试试！”麦子本希望可以跟汪博单独聊聊，看看AMP具体的态度，人多了，有些话反而不方便说，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没过一会儿，麦子见方笑然向她们走来。
“好久不见！”方笑然主动打了招呼，他清瘦了不少，“我以为汪博说的是秦骁，没想到是你。”
“你们认识？”汪博士一脸吃惊。
“是的，我是方博士的师妹。”麦子平静地回答。
跟着方笑然一起进来的是AMP的采购经理。落座后麦子热情的招呼着，“几位喝点什么？我知道方博士和王经理是可以喝些清酒的，汪博您要不也来点？难得今天聚到一起！”
“那也好啊！这真是太巧了！笑然是我们刚请回来的技术顾问，这次跟着我们一起熟悉一下供应链，给些专业意见。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
几旬酒过后，王经理在打开了话匣子，从公司换届吐槽到食堂的早餐，汪博见他说的也无伤大雅，自然也就当做酒后的玩笑话。
麦子趁着汪博和方笑然去洗手间的空挡，问了一下王经理他们到北京的行程，王经理借着酒劲说确实还有一个供应商在跟瑞芯挣这个订单。
“你晓得伐！他们啊上来就报了个超低的价格，而且我跟你讲哦，是直接发到了我们新上来的总经理那里啊，你也知道的，汪博士总得有个交代不是，这不就来北京考察一下嘛！其实，我还是愿意跟你们合作，毕竟这么多年了！是不啦！”
“能做AMP定制器件的公司数都数的过来，能跟瑞芯科技旗鼓相当的，国内是没有了。”
“是啊，不过最近国外的一些公司好像政策有松动，还蛮激进的！”
麦子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见汪博士回来了，“来来，我敬您！”麦子端起了酒杯，她在亮晶晶的酒里看见了方笑然。
麦子喝的有点着急，感觉胸腔的酒精燃烧了起来，她趁着去洗手间补妆的空挡，拿出手机，快速打下几行消息发给自己，她已经习惯了随时把重要的信息记录下来，看着汪博逐渐话多了起来，她已经预见到今天自己没办法清醒着回去了。
刚一走出洗手间，碰到了等在门口的方笑然，“别喝了，一会儿我就带着汪博士他们回去。你们都喝多了！”
麦子不屑地笑着说，“不是不回来了吗？”
“汪博是我师姐，找了我好几次，这次也是趁着回国做学术报告，替她在技术上把把关。”方笑然解释着，他眼前的麦子眼里多了些世故，少了几分清澈，他问，“你过的好吗？”
麦子看着他的眼睛，“你想听什么？我过的很好，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少几分愧疚？”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麦子略带挑衅地说，“好啊！那你告诉我，另外一家报了什么价格？什么付款条件？什么货期？什么质保？”
方笑然刚要张口，“算了！”麦子阻止了他，继续说，“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会信吗？”她摇摇头，“你还有什么值得我信任的？”说完，麦子径直走回了酒桌。汪博士和王经理已经醉了八分，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王经理见麦子独自回来，“方博士怎么没回来？他说去找你的呀！”“没见到他。”麦子淡淡的说。
“要说这方笑然也挺不容易的。”汪博士不无感慨地说。
“他不容易？不信的，不信的，厂里的小姑娘排着队请他吃饭，好不啦！”王经理摆摆手，一脸羡慕。
“我这师弟心思重，很多事儿他都搁在心里，一把年纪了，还孤孤单单一个人！”汪博士看看麦子，“你跟笑然认识，肯定知道他以前有个要好的女朋友！”
麦子点点头。
“这次回来，他跟我说，他们分手了，我很惊讶，后来我才知道，笑然家里出了点事情。去年他父亲被调查了，他在国外，他母亲没敢告诉他。不过他后来还是知道了，找了一些朋友打听，情况很不乐观，他怕连累那姑娘，就分手了。”“后来呢？”麦子颤抖着声音追问。
“他父亲在调查过程中确诊癌症晚期，前阵子走了。走的也算是时候，他带走的那些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麦子记不得汪博士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心脏像忘了跳动一样，呼吸都变得很痛，她忍着眼泪，看着方笑然回到座位，一杯一杯把酒倒进身体里，好像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她才能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送走踉踉跄跄的客人，自己坐在了路边，她想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她怨恨命运为什么这样捉弄她？她痛恨为什么自己错怪了方笑然？她也在心里骂自己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麦子。”方笑然折回来，找到了红着眼睛的麦子，“你喝太多酒了，我送你回家吧！”
她抬起眼睛，眼泪再也停不下来，她质问着，“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都知道了？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跟我一起担心。”方笑然说着就坐在了麦子旁边，她拿起麦子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你去旧金山的时候，正好是我爸的案子到了关键时期，我妈已经快精神崩溃了，我想回去，家里不让，说实话，我当时很害怕，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受牵连。”
“在你心里，就认定我不能跟你一起同甘共苦吗？你太傻了！方笑然，你太傻了！”
“再后来，我爸走了，除了世上再没有他这个人，其他的都没变。他走了，对其他人都是解脱。不然家里人也不敢让我回来，算了，都过去了。”
麦子看着清瘦的方笑然，想象着在她离开的那段日子，他每天在煎熬和等待里负重前行，而她却弃他而去，她想狠狠地骂自己一通，尽管此时此刻，她不再爱他，但是曾经爱过，怎么当作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哭着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傻？”
“都过去了。我送你回家。”
“陪我走走吧……”
他跟着麦子从日料店幽暗的灯光下走进街道，冬日里的北京并不寒冷，斑驳的路灯，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边的情侣，要收摊的小商贩，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他看着身边的眼里藏着故事的麦子，心里五味陈杂，他想再给她一个拥抱，却没有了再拥抱她的理由。离开了他的麦子，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在这个行业里小有名气，也算是他可以宽慰自己的理由。而他注定不敢停，他知道如果猎人学会了射而必中，那鸟儿就要学会飞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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