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轻蔑之语,触了高翼逆鳞,他瞧着眼前之人,眸间闪过一丝狠厉,少顷便转怒为喜,冲慕容昌胤浅笑道:“都沦为阶下囚了你还是这么轻狂桀骜,同当年在燕宫一个德行,真不知道那高越为何要留你在身边。”言罢,方收笑转身,摆手示意身边的守卫道:“给我打。”
得了命令,那些个守卫一拥而上,将束了手脚的慕容昌胤撂倒在地,对其拳打脚踢,高翼闻声,未有理会,单于唇角扯过一抹笑,背手转身朝地牢外行去。
自得了赵境地图后,燕军屡战屡胜,兵将们士气高涨,高越并慕容元徽等人未有停歇,一路攻至宜郡城墙之前,因宜郡乃军事要地,兵将多聚于此,攻城之前,高越命众将休整一日。那天,骄阳似火,他们临溪扎营,正午之际,燕军皆在休憩,四下宁寂,欲显木上蝉鸣聒噪,高越并慕容元徽于帐中商议要事,班雎带人于四下巡逻,林子那端似有异响,班雎闻之,恐是赵人潜伏于此,方带人快步上前将其围住,正欲审问,奈何看清几人面孔之后,班雎神色大变,惊声道:
“是你们?”
夏日的晌午尤为宁寂,营帐之内,那几位使臣跪于高越跟前细诉着近来被囚于赵国地牢及如何逃出一路循迹至此等事,原来韩沉被杀后,赵王许是觉得他们日后有用方留了他们性命将他们囚于赵国地牢之中,本是打算以利诱之,要他们叛燕降赵,提供燕国要等机密,奈何几人念着韩沉之死心中悲愤,不为所动,赵王无奈,又以威逼,以严刑拷打,几人仍旧不肯屈服,那赵王又敬又恨,终是无奈,只得将他们囚禁于地牢之中慢慢折磨,那段时日,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几人被束手绑起日日遭那鞭笞之刑,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得日渐麻木,再无生欲,直到那夜,外头风雨交加,地牢无声,唯闻缝间渗水滴答,一人头戴斗笠闯入牢中以钥匙开门以利剑斩开绳索将他们给救了出去,出牢狱的路上,只见案上残羹冷炙,贪杯的狱卒倒的横七竖八,待出了地牢潜至一偏僻之所,那人摘下斗笠几人方才认出救他们之人乃是随于大王身侧的慕容护卫,本是有千般不解,可慕容护卫道此地不宜久留,未有多言便要他们换上赵国宫人衣物,一路将他们送至一败落宫院的破洞前且道出燕军的扎营之地,要他们暂且乔装,一路向燕营而去,交代完罢,几人曾问慕容护卫可愿一同离去,却听他道自个儿于赵宫有事未完须得回去,几人不便多问,只好依他所言先行一步。离了赵王宫,他们顾不得身上的伤,昼伏夜出,依照慕容昌胤提供的方向,再听市井之人所议的战事之况,一路相寻,终于宜郡城外寻得,几人听闻大王在此,又见自个儿衣衫褴褛,不宜面君,本想休憩片刻再出发,未曾想竟遇到了班雎。
听他们言罢,高越神情动容,忙命赐座,出言安抚了几句,又问慕容昌胤于赵宫境况如何,几人方应前时身在牢狱不明外头之况,遂不知慕容护卫于赵宫究竟如何,只晓他救他们出去之时深谙赵宫之况,且极易弄得赵国宫人服饰,似早已将一切打点好了一般,如行无人之境,凭此可见他于赵王宫内处境尚且不错。高越闻罢,只当慕容昌胤那人素爱行些离经叛道之事,鬼点子极多,此番应当自个儿能应付的来便未有多思,亦不再问。
听闻燕军将要攻取宜郡,赵王大为惊慌,忙命高翼并王子殷前去应对。那日,飞沙漫天,高越静立马上,仰首瞧着城楼上静立的高翼。
“皇弟来得这样快,可是好久不见兄遂思念心切?”高翼背手,斜睨着下方笑言道。
“是啊,难为皇兄客居他乡数年,弟今日来接皇兄归家,还望皇兄定要开门迎之才好。”高越从容应对道。
“此地极好,兄不愿归,遂这城门尚且开不得,皇弟还是早些回去罢。”高翼道。
无心再与这通敌叛国之人纠缠,高越面色渐凝,抬声道:“既是不愿开门迎之,那我等只好攻门而入了,众将听令·······”
“等等·······”见他下令,高翼断声道,他瞧着城下之人,容色挑衅,虽是笑着,可眼底透出的阴鸷却让人感到战栗,顿了片刻,才又道:“今日皇弟怕是无法攻城了。”
高翼言罢笑着挥手,少顷,只见赵国士兵押着一人行至城楼之上,燕军见之,皆神色大惊,那所押之人正是慕容昌胤,数月未见,眼下那素日桀骜不逊神采飞扬的将军被镣铐束了手脚,半悬于城楼之上,他颊上带伤,头发蓬乱,形容枯槁,虽于地牢中被囚多日,可他深知眼下自个儿的处境:两军交战,兵临城下之时,赵人拿他当了人质,想必高翼知晓他乃高越贴身护卫,又为慕容元徽之子,遂想用他威胁燕国退兵,此算盘打得极妙,奈何那高翼却终是算漏了一点,他慕容昌胤是何等骄傲之人,此番宁死也不会沦为他人工具。受制于人,尚未来得及挣扎两下,脖颈处便有利刀架了来,接着便闻高翼大笑了两声,朝下喊道:
“给你们一个时辰,退兵十里之外,如若不然,我便宰了这狗东西。”
“昌儿·······”
慕容元徽痛唤道,他双手握拳,几欲策马上前,却被高越抬手挡于身后。高越抬眸,迎上高翼的目光,冷声道:“蠢东西,依寡人看这些年你在赵国当真没什么长进,大敌当前竟拿一个护卫来威胁寡人?”
“一个护卫?”高翼扬唇而笑,转动着眼眸将慕容昌胤扯起来,要他瞧着城下万军,一字一句道:“看看,就这是你誓死效忠之人,眼下他竟然至你的生死于不顾。”
似听不明他再说些什么,慕容昌胤只知自个儿终能动弹些许,他瞧着那架在自个儿脖颈处的利刃,拼尽全力甩动身上锁链,才堪堪拒了高翼些许,正欲跳城之时,却又被高翼所制,这回高翼下了狠手,握刀直向他劈了了过来,慕容昌胤情急之下只得以手上缠绕的铁链去挡,两人僵持较量于城楼之上,慕容昌胤重伤之下敌他不过,半截身子皆被悬于楼外,立于一旁的王子殷见其况,方拔剑欲砍,高越见势不妙,立取两箭置于弓上,满力射之,一向王子殷,二向高翼,下一瞬,只见两箭插于墙上,王子殷剑落在地,高翼闪身而避,慕容昌胤翻身往城墙之下落去,高越见状,策马疾速前行,至墙下,方飞身一跃,猛然抓住眼前坠落之人,而后稳落于马上,众人见之,皆一阵唏嘘,高翼瞧见此景,方命弓箭手发箭。
万箭落于身后,高越带慕容昌胤回至万军之前,又命万军暂且回营,改日再战。至营帐之中,几位将士将慕容昌胤扶至榻上,太医随后为其诊脉,此时高越并慕容元徽大步行了进来,且问太医他体况如何,太医未言,单眉宇轻蹙,思索了片刻,又观慕容昌胤之态,才应道:
“慕容将军正值壮年,若仅受了些伤外加从城楼摔下也不至于虚弱如此啊······”
高越闻言转身瞧之,又感手心滑腻,方垂首去瞧,见手心隐有血迹,心中不免一惊,方快步行于榻侧扒开慕容昌胤身着的衣衫,果然,他那精瘦的身躯上伤痕遍布,鞭笞之迹、烙铁之印,刀割之痕······新伤旧伤交叠,有的发脓,有的溃烂,有的尚在流血,只因他身着玄色衣衫,遂那鲜血瞧看不出,太医见状,亦吃了一惊,而后深蹙眉宇细细瞧看了一番方命侍从拿来热水为他清理伤口。虽是不知他遭受了什么,可却猜得到此番定是暗救使臣、偷泄地图之秘等事败露后,赵王将其关入地牢后被高翼折磨所致,想来夏日炎热,伤口不得及时清理,无法结痂才致化脓溃烂,又或者高翼觉着鞭笞烙铁之刑不过瘾,让他以盐水淋身也未可知,高越如此想着,不免怒气上头,忽而闻得痛楚之声,回神方见慕容昌胤冷汗直冒,面色苍白,许是忍受不了割肉之术才于梦中呓语,见儿之状,慕容元徽心痛不已,只守于榻侧为他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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