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昙没想到萧暄竟会亲自去堤坝上。
从前在京都,每年都会听说江南多雨水,也常有水患。
那时只是听说,并没有感同身受。
现在身处扬州,轻身经历过后,才明白从前是多么的无知。
萧暄作为太子,能够体察民情,也算是难得。
这为他往后继位,管理国家总是好事。
她收起桌上的名录,外头是瓢泼大雨。
也不知萧暄此刻怎么样,是在堤坝上淋雨吗?
城外堤坝上,雨水打在河面上,连日的雨让水位比平日里高了许多。
萧暄奔走在雨中,身旁是同样披着蓑衣的顾景辰。
“我这辈子怎么就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顾景辰在萧暄耳边嘶吼着。风声、雨声打散了他的话。
萧暄看着堤坝上的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碌着。
他从前并不知道,每到汛期来临时,江南会是这样一副景象。
朝廷年年拨款下来,可水患依然年年都有。
堤坝在加固,可雨水也在下。
若是稍微懈怠一点,堤坝被冲毁,首当其冲的就是下游的百姓。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顾景辰。
“你若是害怕,就先回去。正好,你不是早就想着带阿昙离开扬州吗?那正好。趁着我不在,你们赶紧走。”
顾景辰今日原是要去找萧暄算账的,到他那儿时,正好碰上萧暄要出门,于是也跟着上了马车。
谁想这人竟然往城外走,来了此处。
“现在这个时候,你让我们走。怎么走?”顾景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面前的男人吼了一句。
萧暄没有回他,而是继续往前走。
顾景辰站在原地跺脚。
萧暄不回去,他怎么回去?
难道他就是那等膏梁纨绔子弟吗?
而且,阿昙也在城里,若是堤坝真的冲毁了,难道城内就能幸免吗?
还能怎么办?
干吧。
只是出城时也没叫个人回去报信,若是妹妹担心了怎么办?
城内。
雷声阵阵,打在屋脊上,让人心慌肉跳的。
顾昙靠在窗前,外头昏暗无光,只有雨水落下。
从得知萧暄去了堤坝上看工事已经过去三天,原本顾昙也不会挂在心上,奈何前日夜里正当她焦急等待兄长回来时,有人上门送信。
言说兄长和萧暄一同去了堤坝上。
这让顾昙不得不去思考,这事会不会遇到危险。
伴着雷雨的轰鸣,她拿起一旁的书想要再看一会才去睡。
“姑娘……”外头有人急忙地叫喊着,紧跟着是雨中疾走的脚步声,还有溅起的水声。
顾昙心蓦地一悸,她连忙起身门边,开门后,就见兄长身旁服侍的青松披着蓑衣,浑身湿透了站在外头。
“怎么回事?”难道是兄长出事了?顾昙心头不安稳,努力把脑子里不好的念头压了下去。
雨声不停,雷电爆裂,这人间,灯火惶惶。
青松声音有些不稳,不知是走路急的,还是其他,只听他快速地禀报道:“姑娘,城外堤坝出事了。”
顾昙脑中一阵眩晕,兄长出事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啊。怎么可以?
“姑娘。不是我们公子,是殿下。殿下他上了一处堤坝观察情况,谁知一个不慎,滑到了河里。”
“这会被冲到下游去了,如今公子已经在组织人手寻找。”
“公子让我告诉姑娘,让姑娘不要挂念他,安心在家。”
顾昙抿了抿唇,经历了这六年,经历了顾家的败落,经历靖安侯府的那几年生活,还有扬州一行。
那样多的经历闯荡,本以为怎么也能让她沉静内敛许多。
这一刻,她还是莫名的心慌。
她不应该在意的。
她就算在意,也不过是因为兄长跟在身边,当朝太子体察民情却被水冲了。
万一,万一有个不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即将覆灭,还有兄长和扬州府大大小小一众官员,都难逃罪责。
她轻声道:“你说太子被水冲走了,是意外?还是人为的?”
顾昙眨眨眼,萧暄才刚收拾了庆国长公主府,还有堤坝每年修,每年都还是会出大大小小的问题,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前她不知,可跟着周月娘混了这么久,也知内里不简单。
那么,若是萧暄发现了什么,或者幕后的人想要掩盖什么,肯定会将矛头对向萧暄。
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意外,一了百了。
青松被打发回来,本是要稳住顾昙的心,没想到竟让她跟着焦灼起来。顿时道:“姑娘。公子让您别管这事,让小的回来,就留在城内。”
“若是有个不对劲,公子让小的护送姑娘离开。”
顾昙蹙眉摇头。现在不是走不走的问题,若是萧暄真的不见了,兄长和那些一同上堤坝的人逃不掉的。
思忖了一会儿,她坚定地抬起头来。
“行。我知道了。你淋了这许久的雨,下去喝一碗姜汤,好好歇着吧。”
“是。”青松低头领命。
没等走远,顾昙问了一句:“如今殿下的身份,扬州府可知晓?”
“已经知道。这会公子组织找殿下的人手,都是扬州府的差役和民众。知府和一众官员也都在场。”
青松赶忙停下回话。
“我知道了。”她颔首。
这一晚,顾昙睡得并不算安稳。几次惊醒,心头空落落的。
她梦到萧暄没有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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