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的这番话挑衅之意十足，不可谓不狂。
文人虽不是武夫，平日不争强好斗，但也有傲骨，文斗是他们最喜欢的热闹事。
所以在顾澜对黄大儒提出邀请之后，在场的读书人，尤其是之前没有站队在黄梅那边的，都是神情兴奋。
“寒窗十年，进京以来我还没有见过像模像样的文斗。”
“那今天我们可开眼了，这可是能让大儒下场的文斗！”
“不过两位大儒不会不敢吧，可是刚刚他们的策论剑指顾大人，分明是有想和顾大人一较高低的想法啊！”
“嘶，不好说，嘿嘿！”
“......”
年轻文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哪里知道老儒心里的苦！
黄老太傅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悔意。
如今面对顾澜堂堂正正的文斗，秉承了一辈子极高名望的大儒此刻竟然心里产生了惧意！
“师兄，切莫弱了气势。”梅江雁咬牙说道。
他的意思是，虽然顾澜这个硬茬子硬的让他们措手不及，但至少让先撑过眼下的难关再说。
不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黄老儒知道其中利害，沉默点头。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师兄就拿出先帝曾经夸赞的辞赋文章，其中最好的那篇。”
梅江雁继续耳语。
黄老儒点头，他正有此意。
顾澜确实文采斐然，但他这一辈子的书也没白读，诗词歌赋还是写了几篇极好的。
既然顾澜如此狂妄，让他们拿出曾经写过最好的，而顾澜自己现场做。
那他们也就直接却之不恭了！
“这一篇辞赋，是曾经被先帝纳入东宫之中教习，如今的陛下都看过。”
“各位，且听老夫吟来。”
“......”
黄老太傅信口就将自己的成名作念了出来。
此间，许多读书人连连点头称赞，议论纷纷。
“大儒的成名作确实不错，称得上佳品，我今天也算学到了很多啊！”
“诶，但是你们不觉得，黄大如的这篇辞赋和那篇‘无言独上西楼’差别很大吗？”
“......”
人们渐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
不只是风格差别，文采之中亦有明显差距！
无言独上西楼那篇，每一个字都透着灵气，浑然天成，其中意境非文人不可体会。
正是欲辨已忘言的境界。
而再听黄大儒如今这篇，虽然也不错，但对仗工整，韵脚押的刻意......少了许多天赋灵气，只让人感觉匠气十足！
若不是都亲耳所听都从黄大儒嘴里说出，他们是不太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作者。
“解状元，你呢？你觉得这辞赋如何？和那篇传世佳作有风格相似之处吗？”
人群中，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解淇滨此时心情复杂，他原本站队污蔑顾澜，是抱着文人相助，并且依托黄老太傅名气青云直上的私心。
可现在看来，情况根本就没那么简单......甚至，他想抱的大腿都要自身难保！
“啊？我、我不知道啊，你别问我。”
“......”
靠近这位解状元的读书人都看出他的窘迫，偷偷笑起来。
但这些只是小插曲，还不足以被上首的大人物所注意。
“文斗好啊！多少年，老夫也没见过精彩的文斗了。”
左习抚须轻笑，凌依依明白过来之后，他又怎么可能迟迟看不清楚状况。
已经是知道了顾澜的底气所在！
没别的，就是有才气！
顾澜略微出手，就已经是在做所有年轻文人达不到的极限，能作出这种传世名篇......文斗又岂会输了？
只要赢下文斗，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那首佳词的原作者到底是谁，就不需多言了！
左习和凌依依都在紧紧看着顾澜。
这个时候他们不再担心，只是期待着顾澜再开金口，会给醉仙楼留下什么样的名篇！
忐忑不安的只有两位老儒，以及他们身后，方才站出来一起势压顾澜让他认罪的人！
不会的，那样的传世名篇又不是大白菜，他不可能随手作出！
只要顾澜接下来的作品没有那么出彩，那也不算赢了黄大儒，他们就没有输......
这样的想法不约而同的出现在这群人脑海中。
可就在此刻。
顾澜开口，当即道：“我的这篇辞赋，干脆不改风格，依旧是写月！”
“诸位，且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
一半的词还没念完，顾澜就听到周围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这篇万古名作的余韵中震惊了！
这其中的意境，仿佛让人看到了一幅皓月当空、亲人千里、孤高旷远的画卷。
清新豪健，又不失婉约。
坐在正上首的凌依依都听得呆住了！
她想过顾澜既然敢文斗，就必然有应对之策。
但万万想不到，他一开口就又是千古名词！
此刻只听完上半阙，她就知道，这是她......或者说不只是她，而是当世文坛根本达不到的高度！
“速速取纸笔来！”凌依依小声吩咐旁边侍女。
“啊？”侍女虽读的书不多，但此刻都沉浸在顾澜所念的意境中，听到贵人吩咐才回过神。
凌依依立刻派人取来笔墨纸砚，就直接铺开在茶案上，玉手执笔，当即抄写。
顾澜念一句，她就赶紧记录下来。
而这时，左习啥也没说，立刻让侍女同样取来笔墨纸砚。
一个贵为娘娘的名门千金，一个官拜三品国子监祭酒，登时就不管其他人目光，现场抄写顾澜信口吟诵的辞赋！
视若珍宝！
场中的其他年轻文人或许也想抄，但苦于没有笔墨，只能干瞪眼听着，不肯放过一个字！
顾澜这时候已经吟诵到后半阙：“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尤其是当最后两句一念出，亲耳听闻的所有文人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意境，这画面感......太强了！
他们都怔怔的望着那道从始至终风轻云淡的青衣身影。
他真的是个太监？不是词仙转世？？！
辞赋之中蕴藏的灵气和天赋，直接惊得人头皮发麻，根本不像尘世俗人所能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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