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霖没有插嘴,就站在一旁看着兄妹二人说话。
他很少能见到这样和睦的关系,尤其是在皇室之中,真的是太难能可贵了。镇国公府里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可却没有一个能交心的,这般情景让卫霖都忍不住生出一丝羡慕。
叶蓁讨好地扯了扯皇上的袖子:“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外不外向的。”
“你呀……”皇上眨眨眼,最后无奈失笑。
卫霖定定望着笑颜如花的叶蓁,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深情与欢喜。
只是这样美好的氛围却很快就让一个人打断了。
叶鸿义已经不似昨晚那般面目狰狞,这会儿又仿佛恢复了皇子风度,即便被五花大绑着,面上也是清浅和煦的笑容。
叶鸿义对皇上视而不见,却仔细打量起了卫霖,半晌之后,朗声道:“与子恒兄一别多年,近来身体可好?”
卫霖看着他那张惺惺作态的脸,过去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闪过:父亲的殉国,他这些年被毒药的侵害,身边服侍之人的背叛……桩桩件件,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
卫霖淡淡道:“先皇在世时,我是太子伴读,与简亲王殿下并无来往;今上登基后,我与逆贼叶鸿义更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所以这一声‘子恒兄’,卫某愧不敢当!”
“这种下作的挑拨能省就省吧,没有任何意义!”皇上轻笑一声,冷冰冰地开口:“不过你做的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若你实在想做,朕也不强求。”
叶鸿义接连被卫霖的一句“逆贼”,和皇上口中的“毫无意义”刺痛心扉,嘴边假笑慢慢收敛。
他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是最早封王的皇子,明明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得遥不可及?
他始终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封那个人为太子,只是因为他是中宫之子吗?还是因为他是叶蓁的嫡亲兄长?
说到叶蓁,叶鸿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笑两声,看着卫霖明显不健康的脸色,阴阳怪气地感慨道:“没想到,你能活这么多年。”
“你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吧!”卫霖沉声道:“当年你是不是没想到自己当不了太子?后来是不是没想到造反会失败?再后来的这许多年,你是不是又没想到自己只能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始终见不得天日?”
叶鸿义蓦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温润彻底不见,整个人阴鸷得可怕,他恶狠狠地看着卫霖:“我是没想到,可是我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很快就会死了,哈哈哈哈……”
卫霖抬眼看着狂笑不止的叶鸿义,轻轻摇摇头,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样:“你既然在京中安插了人手,难道没有听说,皇上已经找到解毒的神医了吗?”
笑声戛然而止,叶鸿义不可置信:“这……这不是你们故意诓我进城的借口吗?”
“皇上找到神医却不让他为我医治,是假的。”卫霖话锋一转,慢条斯理地说道:“但皇上找到神医,是真的!”
叶鸿义以前最恨的人就是皇上,可是被卫霖的人追了这些年,他对卫霖的痛恨一点都不比皇上少。
这些年他吃尽了苦头,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皇位皇位他没得到,仇人都还能活着,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卫霖站起来,看着叶鸿义彷徨无措的样子,痛斥道:“你为了一己私心,与苗疆勾结,甚至引苗疆大军进入中原。像你这样,置百姓于不顾,视国家利益于无物的人,也配宵想一国之君。先帝大概就是看出你的本性,所以才会放弃你。”
叶鸿义浑身发僵,体内的血液都开始慢慢变冷。
卫霖怎么知道他与苗疆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与苗疆合作是下下之策,对方狼子野心,先帝在位之时,他们就曾在边境屡生事端,疯狂挑衅。
可是他急需用人,只能出此下策。
京城事发突然,苗疆的军队还有一部分在路上。昨天被捉的时候,他还在庆幸,认为苗疆的援兵,是他最后翻身的筹码。现在听卫霖话里的意思,这个筹码似乎也没有了。
叶鸿义怔忡片刻,突然意识到,他不能认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否则即便死了他也没有办法去见列祖列宗。
他略带心虚地辩解道:“等我成就大业之后,自然会将有异心之人赶出去。现在不过是暂时借他们用用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卫霖看着他不服气的样子,冷笑道:“襄阳长公主说,你给她的毒药是会让我丧命的毒,我相信她的话,也相信你当时是确实想要我的命。可是原本杀人的毒药经由你的手下交给襄阳长公主,怎么就变成了苗疆特有的毒药?”
叶鸿义给手下留的是宫中秘药——子午毒,此药无解,卫霖必死无疑。所以当卫霖没有死的时候,叶鸿义就知道其中出了问题。
事后,他多方查证,才发现竟然是苗疆人收买他的手下将药换了,他们更加想要通过这个药来控制卫霖。
他气愤不已,但是当时情势不由人,他只能勉强接受。
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卫霖却始终没有屈服于那个药。
卫霖沉吟道:“你心里瞧不起苗疆人,但你信任的人被他们收买,你却无所察觉。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够利用他们谋得皇位之后,将他们轻易赶出去。
“除了昨日攻城的那一万人,你可知道剩下的苗疆人,如今在何处?”
叶鸿义脸色发黑,没有回答,只是色厉内荏地瞪着卫霖。
他与苍梧郡郡守勾结,私自放了苗疆人进来。按照约定,大概应有五万人。一万人到了之后不久,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半途遇到了大批换防的军队,为保险起见,他们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叶鸿义虽然不满,可也没有怀疑过,现在听卫霖的意思是,其中另有隐情?
卫霖幽幽道:“除了在京中支援你的这一小部分外,剩下的大部分都陈兵于扶风郡,只待京中乱象四起之后,乘机攻入中原,他们的目标是半壁江山!”
苍梧郡郡尉杜轩成,作为卫霖私售铁器案的同党,当初被杀的理由是因为拒捕。
可是杜轩成明白,这件事情,他只有到了京中,才会有活命的机会,怎么可能拒捕。
分明是郡守在借机铲除异己,或者是杜轩成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卫霖循着这个线索去查,竟然在苍梧郡发现了大批苗疆人出现的踪迹,一路追踪过去,很快就察觉了苗疆的狼子野心。
卫霖一直知道叶鸿义与苗疆有所勾结,但是没有想到,叶鸿义会做出这种引狼入室的事情。
在没有捉到叶鸿义之前,他们只是将那批人暂时困在山中。
叶鸿义一怔,从苍梧郡进来到京城,怎么也不该出现在扶风郡,除非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来京城?之前听说又军队换防,他就觉得奇怪,没想到他以为自己在利用苗疆人,可实际上呢?
叶鸿义辞色苍白地说道:“你骗我,他们便是有这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个能力。”
卫霖冷声喝道:“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不说,你既然知道他们有这个野心,为什么还要与虎谋皮?你可知道你放进来的这些人,就为了保证自己的行踪不暴露,一路上杀了多少人,屠了多少村庄?”
叶鸿义的表情乍然崩裂,理屈词穷到哑口无言。
皇上看着叶鸿义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色,想到长姐、卫霖、杨家……还有众多因为叶鸿义的私心而无辜牵连其中的人,还有勾结苗疆一事,若不是卫霖及时察觉,西南一带很有可能会生灵涂炭。
想到这些,皇上心中的怒火根本无法遏制。
“把药端上来。”
秦太医端着一碗药走了出来,两个身形彪悍的侍卫摁住叶鸿义,直接将药灌了下去。
叶鸿义心中又惊又怕,干呕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嘶声道:“你……你给我喝了什么?父皇最疼我了,你敢杀我的话,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父皇?”
皇上的眼神陡然变深:“这碗药,是秦太医提炼出来的,与你们当年暗害子恒的药一模一样,你好好尝尝毒发的滋味。”
叶鸿义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你居然给我用这么毒的药,如此狠毒之人,怪不得过去始终得不到父皇喜爱。”
站在一旁的叶蓁忽然开口,冷冷道:“给你用药是我的提议,将来你去找父皇告状的时候,务必说清楚,父皇要怪,怪我就是,不要给皇兄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叶鸿义这才注意到叶蓁,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
“你是南康?”
“是。”
叶鸿义的眸色几经变化,最后化成一抹憎恨。
一别多年,叶蓁长大了许多,以至于刚才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若说他在这个世上最恨的人,莫过于就是叶蓁。
没有叶蓁之前,他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有了叶蓁以后,他所谓的受宠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别说叶蓁杀人,哪怕她把天捅破了,父皇也绝不会有二话。
叶鸿义面色阴沉,狰狞到可怕,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你要出生?没有你该有多好!都怪你!全都怪你!”
叶鸿义还想再说,可是一阵剧痛突然从腹部传来,进而很快蔓延到全身。
猛烈的痛楚让他肺腑俱焚,直接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血止不住地从口中涌出,可即便疼成这样,他还在不甘心地呢喃:“为……为什么要有你……为什么?”
看着叶鸿义毒发的样子,叶蓁都能想象到这些年的卫霖受过多少苦,她下意识地牢牢握住一旁卫霖的手。
卫霖伸出另一只手遮住了叶蓁的眼睛,对皇上说道:“陛下,这里太过污秽,请移驾回宫吧?”
皇上眼神晦暗,点了点头,极为冰冷地嘱咐秦太医:“别让他死了!”
秦太医应道:“陛下放心,微臣定然能保全他的性命。”
很快,大家都离开了,只留下秦太医。
看着叶鸿义沉痛哀求的目光,秦太医不为所动,十分没有诚意地安抚道:“放心,我经验丰富,你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离开天牢,送走皇上之后。
叶蓁满是惊喜地悄声问道:“神医真的找到了?”
卫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实话告诉了叶蓁:“确实打听到神医曾经在一个地方出现过,但侍卫们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人,说是已经离开了。”
叶蓁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不过很快,叶蓁又扬起笑容,柔声安抚道:“既然出现过,那就证明有这个人,不要灰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卫霖唇角微扬,抬手摸了摸叶蓁的脑袋:“我知道,会找到的,你也不要太失望。”
叶鸿义在牢中七日,毒药发作了三次。
皇上担忧地看着卫霖:“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解药的下落?”
他们确实有了神医的消息,只是这名隐士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决定给叶鸿义用药,也不完全是报复心理,更多的是希望他能在受不了的时候,吐出解药的下落。
卫霖淡淡道:“这是应该的,他和苗疆看似是盟友,其实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那你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卫霖满不在乎道。
看着皇上忧忧心忡忡的样子,卫霖将话题转移到了政事上:“陛下,是时候对苗疆用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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