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夫人只觉得这一幕很刺眼,怒道:“婢子就是婢子,一点上下规矩都没有。”
刘正信侧过头,冷漠地看向她。
“行了,我允你起来回话。”
六姨娘这才哭哭泣泣地从刘芷菱出生起所遭过的罪,原来刘芷菱出生时本是一个很健壮的小丫头,刘老夫人非说想自己女儿想得紧,又说膝下太过荒凉,便打发人接了刘芷菱过去:“老爷,您是不知,夫人她,她,她好狠的心,竟然暗中拿针扎可怜的八姑娘,那般娇嫩如莲藕般的小胳膊,被扎得满是针眼,密密麻麻的,婢妾即是知道也无计可施,当初,老爷又远在边关......”
“而且,夫人面善心狠,可怜的八姑娘不过才满月就离了姨娘身边,吃不到一口奶娘的奶,夫人接过去就扔给下人不管,八姑娘吃得有一顿,没一顿的,这才坏了根基......”
“呸,你放屁!”刘老夫人怒气暴粗口。
“老爷,妾身是被冤枉的。”
刘正信已经气脸色发紫,哆嗦着伸手指着刘老夫人。
顾妈妈这时就发挥她的机智了,忙上前两步跪到刘正信跟前,说道:“老爷,您冤枉主子了,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爷长年累月在外头行军打仗,时常三五年才回一次家。”
这也是为何老皇帝动不动就赏两个宫女给他,都是男人,自然很了解男人的需求。
“老爷不在家,这府里头的里里外外就靠着夫人一个人支撑,当时还要顾着老夫人、老太爷,即便主子每日亲自过问,得了空闲也会亲自去看看八姑娘,可恨那些丫头、婆子因见主子忙碌不停,便心生懒意,对八姑娘照顾得很不上心,为此,夫人发作不知多少回,赶走一批又一批,但也怕外头传出八姑娘脾气大的话,不得已下,夫人才会出此下策。”
道一千,说一万,在顾妈妈的救场之下,刘老夫人被成功的洗白白了。
眼见着这事儿从要不要同意恒亲王的意思,已经歪楼到批斗刘老夫人上面了。
“爷爷!”刘正信原本有些动摇的心,随着刘稻香的轻唤而终止:“爷爷,咱们不是在说八姑姑的亲事吗?”
刘老夫人是想借机发挥,即把自己成功漂白,又能把刘芷菱的亲事给拖着。
刘正信伸手摸了摸胡须,说道:“你说说你八姑姑的性子如何。”
刘稻香想都没想,欢快地答道:“八姑姑的性子很开朗,很随和,孙女可喜欢与八姑姑在一处玩耍,可恨那恒亲王非要跟我抢人。”
娇憨、霸道的样子叫刘正信失笑,这才是勋贵世家娇养的大家闺秀。
“即如此,八丫头,你自己觉得呢?”
刘芷菱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容易,低头羞涩地答道:“都听父亲与母亲的。”
“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恒亲王府人丁兴旺,可不比咱府里头清闲。”刘老夫人心中恨得牙根痒痒,又无法阻止,若是刘芷菱哭闹不同意,她还能顺水推舟,可恨,都是东院那边的那个二丫头给坏了她的一窝好粥。
刘芷菱低垂着脑袋不作声。
刘正信见她不反对,便知她心里是愿意的,不由叹了口气:“这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若不同意,为父少不得要去与恒亲王周旋一二。”
“女儿不愿意父亲、母亲为难,再说了,女儿曾救个恒亲王一命,去了那府只要不出差错,想来也会平安无事。”刘芷菱低声哄着刘正信。
“即如此,你回头给这丫头整一些嫁妆,只要不太过分就行了。”刘正信这是敲打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本盘算着即然是送去做小妾,自然就不必准备太多东西,叫她收拾好自己的旧物,再弄了套好看的头面,以及几匹光鲜点的料子就行,再弄几套棉被就行了。
她嫁庶女历来都舍不得花太多银子。
刘正信同意刘芷菱被恒亲王纳成妾后,起身便离开了正堂,他还有许多事没处理,不愿在家事上花太多心思。
待他走后,正堂里的和睦的气氛顿时一变。
刘老夫人开始发作了,老眼一眼,狠狠地拿眼神刺向六姨娘:“我到是真小瞧了你。”
六姨娘淡定地伸手把碎发拢于耳后,乖巧地笑道:“瞧夫人说的什么话,好歹八姑娘是从婢妾肚子里爬出来的,为她做打算也是应该的,再说,那些事不都是夫人叫人做的么,可怜的八姑娘,为此小时候不知被受了多少气,好好的根基都被毁得差不多了,都怪我这个做姨娘的太无能,才叫她遭了许多罪。”
“胡说八道,真当我整治不了你?”刘老夫人的脸子拉得老长。
六姨娘唯一的牵挂就只有刘芷菱,如今,她的亲事已由刘正信亲自开口敲定,自然再无变更的道理,至于刘老夫人想贪墨那点银子,她也是不怕的。
“整治,婢妾还真该提醒夫人,婢妾有卖身契在你身上吗?”六姨娘是罪官之女,被罚入宫做了宫女,在官府有登记造册,但她不是刘老夫人买进来伺候人的小丫头,也不可能任由刘老夫人想打杀就能打杀得了的。
刘老夫人差点气得一个倒仰:“你别以为你所出的丫头是个命好的,哼,说不准去那府没几日,便会香消玉殒。”
刘稻香檀口轻启:“这就不劳祖母操心了,对了,娘,咱们是不是该跟祖母讨要个人情呢?”
刘老夫人想着刘芷菱去了王府也不过是做侍妾的名,她再借机多与恒亲王妃走动走动,终归是叫八丫头翻不出丁点的浪花子,她相信身为嫡妻的恒亲王妃很乐意。
但——眼前的死丫头偏不想衬了她的心,刘老夫人的目光如果能噬骨,刘稻香此定会连渣渣都不剩。
张桂花一点都不惧这个便宜婆婆,左右又不是她的正经婆婆,怕什么呢!又见她那恶毒的眼神刺向自己的闺女,她自然不乐意了。
但见她拂掌笑道:“你不说我还差点给忘了。”
她又回头看向刘老夫人:“母亲,是这样子的,最近儿媳妇才发现自己疏于约束两个臭小子,竟发现被人带坏了,整日里功课不做,天天被小厮勾着去外头花天酒地,这也就罢了,左右咱们这样的人家,让哥儿早点见见场面,将来与世家子弟打交道也不惧场子,但是......”
张桂花说到这儿,立马柳眉倒竖,怒目相视:“母亲当真是管得一手好家,竟然让下头的人引了我的两个儿子,咱爹的嫡亲孙子去外头横行霸道,听说那小厮是你得力妈妈家的孙子,竟然哄骗我儿们,说什么整个中兴二街,三街,全都是咱刘府的产业,吃穿耍玩全都不要银子。”
这是在教唆坏小小年纪的刘智浩与刘智瑜。
刘老夫人一听,坏菜了,她得赶紧装晕糊弄过去,刘稻香见此冷笑道:“哼,祖母别装晕了,这样的小手段咱们心里门儿清,你掌管刘府数百人的命运数十年,又岂会经不起这点子风浪,还有,你与咱们不过是面子情,你待我们好,我家自然会敬着你,若你......可怪不得咱家不讲情面,你说,若我娘把这事捅到了爷爷跟前,最后的结果会怎样?”
刘稻香一点都不给刘老夫人开口辩解的机会,又道:“莫要说小孩子家家不懂啥,若无人指使,这小孩子会如此说?他们懂什么,你可真狠心,是想叫刘府就此万劫不复吗?你说,爷爷知道了,会做出何种惊人之举?”
她伸手摸了摸小下巴,状似无辜地问刘老夫人:“会不会休了你?是妻子重要,还是子孙后代更重要?”
古人讲究无后有三,不孝为大。
刘正信是个正统的古人,后继无人曾是他心中的痛,只因刘老夫人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从不曾苛责过她半句。
刘老夫人听了她的话立时惊魂不定:“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要不要找人来对质?如此一来,面上不好看的可不是我们一家子,而是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祖母。”她眼珠子一转,又道:“又或者会传到李家人的耳里也说不定。”
都说女肖母,刘老夫人的这种肮脏事一但暴露,刘芷蓉在李府的处境可想而知,而刘稻香一家子又是才进这个府门不久,她们姐弟几个的教养自与刘老夫人无关。
眼见刘稻香说得差不多了,张桂花这才一脸大度的说道:“公公是个念旧情的,我们做小辈的也不想让他难做,这事,是不是您派人做下的,我想您心知肚明,不过,今儿借这事向您讨个人情,小姑子是咱府里最小的一个,三贵随恩师游学前曾叮嘱过媳妇,要好生照看这个小妹妹。”
她顿了顿见刘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黑得利害,索性不管那么多,自己的要求总要提出来的:“媳妇琢磨着这亲事是反悔不了,便想跟您讨个人情,允了把八妹妹记在您的名下充做嫡女,若您同意,这事儿便就此打住,若您不同意,那我这个做小辈的,只好捅到公公那里咯。”
刘老夫人一时想不到对策,她心惊地看向自己的身边,顾妈妈先前因为跪得重,已悄悄去找跌打药酒了,只剩下个郭妈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痛得都快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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