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也用力抱紧她，安慰道：“我知道，妈妈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没关系的。”
本来就是他害死哥哥的，这都是他活该要承受的。
喻恒黑眸中情绪翻涌，静静注视着他们互相拥抱的举动。
须臾，他才开口道：“傻弟弟。”
夜晚寂静，影子交叠。
喻母睁开眼睛，她看了看四周的布局，发现自己坐在自家的客厅里。
“儿子。”她道。
无人应答。
她蹙眉，又道：“阿姨！”
还是没人回应。
喻母当自己是有头有脸的贵妇，刚开始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身后响起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她若有所觉地转身看去，脸上露出一丝自然而然的诧异和惊喜：“恒恒！”
说完，她都愣了一下。
她好久没喊过“恒恒”这个称呼了，什么时候自己和大儿子那么亲近了？
“妈妈。”喻恒走了过去，“你想我了吗？”
喻恒是一个十分冷静的狩猎者，他很小的时候就展现了这方面的天赋。比如，他看到自己心仪的玩具，一早就懂得要考好成绩，来向喻父索要奖励。
别的小朋友想要什么，都会直接开口说喜欢，但是他往往就不会这样。
要他直接表达自己的内心，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他问喻母，你想我了吗？
弦外之音应该是，妈妈，我想你了。
“喻恒！”喻母眼圈泛红，“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快让妈妈抱抱。”
喻恒顺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温声道：“让妈妈担心了。”
喻母不住地抚摸着他的背脊，语气温柔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有没有看到你弟弟？”
“妈妈，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他道。
喻母一愣：“什么叫回不到过去了？”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表情有些无奈：“言言又跑出去外面淘气了是不是？你看他就是一个皮猴子，还好有你这么一个哥哥管着，不然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喻恒抿了抿唇，语气骤然严肃：“妈妈。”
“我没有在跟您开玩笑，弟弟如今也懂事许多了。他没有再乱花钱了，也没有到处请客吃饭，更没有逃课去网吧。”
喻母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真的。”喻恒闭了闭眼，极为艰难道：“妈妈，您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两年前我就已经去世了……”
喻母如同被雷瞬间击中一般，面容变得极具恐惧了起来，她激动地推开了喻恒的拥抱，打断道：“不可能！”
“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就……呸呸呸，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学我也呸呸几句，把刚刚说的晦气话作废！”
喻恒没有照做。
她催促道：“喻恒！”
“一直接受不了现实的人，是你啊妈妈。”他这般说道。
喻母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里一下想起了所有的记忆，她不知该怎么去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那些特别想要努力忘掉的，不管怎么摆脱都无法忘记。就像一块光滑如初的木板，一旦被钉上了牢固的钉子，就要承受这其中的万分疼痛。
即使后来，有人用工具又撬开了钉子，那产生疼痛的东西不再存在，但那块木板上还是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那些可怖的痕迹，会反复提醒她曾经历过丧子之痛。
“恒恒。”
喻母腿一下子就软了，还是喻恒扶住了她。
她泪眼婆娑，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喻恒笑了笑，耐心道：“我过得还好。”
喻母拍了拍他的手，带了点安抚的意味：“那就好，那就好。”
“妈妈，言言可能过得不太好。”喻恒还是担忧喻言，“他这段时间忙着打工，一天就睡六七个小时。”
“还有，他一直很介怀妈妈的话，认为是自己害了哥哥。妈妈，我入不了他的梦，你能不能跟他说一声，其实哥哥不怪他，这一切也不是他的错。”
喻恒给她跪了下来，“求你了，妈妈，我不想他这一生都在愧疚当中过。”
喻母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说完这一句话，她的眼泪像坏了闸门的水管中漏出的水，堵也堵不住，哗哗地流下来：“对不起，恒恒，其实是妈妈害了你。”
喻恒道：“不是这样的。”
“你们都没有害我，言言没有，妈妈你更没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只不过苦了你们还活着的人，要不断承受失去我的痛苦。”
喻母眼睫不断闪动，眼里满是情真意切。
她的手搭上了喻恒的肩膀，“你好像也长大了一点，妈妈看到你也高兴，可不可以不走了？”
喻恒微露愧色，“不行，妈妈。”
“好吧。”她颤抖着嘴唇，“你在那边真的过得好吗？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爸爸怎么样了？为什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喻恒也不知道喻父去哪里了。
自从他拥有了自己的灵魂后，就一直待在喻言的左右，看着喻言的每日行动。
不过就算不知道喻父的行踪，也并不妨碍他撒个小谎。他定了定心，说道：“爸爸那边也挺好的，只不过这次是我先来看你，下次换爸爸再来看你，这不是很好吗？”
喻母一味点头，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妈妈，我时间不够了。”喻恒的身形渐渐消失，他仓促道：“您一定要记住，不要再责怪言言了。还有让他尽早回学校上课，平时不要打那么多份工……”
其实他还有好多要交代的，关键时刻也只能挑这几件。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没能说完，喻母睫毛一动，梦境瞬间消散去了。
喻母突然就醒了。
她一睁开眼，上面是洁白光亮的天花板，身下躺着柔软的床垫。
周围的陈设布置得很简洁，是一间典型的病房标准间。
喻母慢慢地坐了起来，她扶了扶额，喃喃道：“我这是做梦了？”
这是她难得清醒的时候，大多时候她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不是在被强制睡觉，就是在发病闹脾气。
此时，她还以为自己思念喻恒成疾，还做了一个不太靠谱的梦。
“妈妈，你醒了。”喻言走入病房，关心道：“你饿不饿？”
喻恒坐在床边，目光殷勤地看着她：“妈妈，我刚刚对你说的话，你可一定要嘱咐言言，不要让他走错路了。”
喻母也明显被那个梦影响了，意识尚且还不太清醒，她披头散发，半坐在床头上发呆，好久才回过神来：“言言？”
喻言目露微光，赶忙握紧她的手：“妈妈，我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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