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梦魇
赵峥说完后，才发现姚至柔眼神不对。
怎么好像她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
他都澄清了跟傅婉莹没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同情！
不过姚至柔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他也就没有多想。
回到斗香苑后，姚至柔有些心神不宁。
今天的发现太过震撼，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刘婆子去叮嘱完大夫不许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回来向姚至柔复了命。
姚至柔听完后，屏退了所有人。
等到夜深人静，她开始独自整理自己的思绪。
赵峥重来一世，到底是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难道他，知道她也是重生的？
可是也不对，他的表现并不像。
如果说，他真的像外人以为的那样对自己有些心仪……
又是为什么？
她自认前世的自己恪守妇道，每次外出，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有好几个，从未有过逾矩之时。
她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与他打过交道。
姚至柔辗转反侧许久，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世上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芳儿肯说服父兄，毅然赶在母亲走前匆匆嫁与你，这份情你定要一生铭记，绝不可有半点对不起她，否则母亲……就是死了……也不饶你……”
她梦到了自己前世临终前几日。
她当时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叮嘱儿子谢霖以后要善待自己的妻子维氏。
她当时病入膏肓，话没说几句，便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一咳就像惊动了什么似的，没完没了，越咳越急。
等她稍缓下来，已是面上潮红，浑身无力，什么话也再说不出来。
谢霖早已哭得鼻涕眼泪流了满脸，整张脸都挤作一团，哆嗦着嘴唇应道：“娘，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新妇维氏看得面露不忍，一手抚着丈夫的背，一手去握婆婆的手。“娘，夫君是个好男儿，媳妇嫁给他不亏的，京城里那些畏首畏尾的，是他们没福气……”
方妈妈也跟着劝：“可不是么，夫人可要好好养好身子，将来霖哥儿出将拜相，您有的是福要享呢……”
姚至柔闭了闭眼，并不答话。
当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身子混到这些时日，早已是油尽灯枯，还能作何想法。
维氏见姚至柔再没睁眼，轻轻瞄了眼自己的丈夫，重新握了握婆婆的手。
“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夫君的……”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旁边的人都没察觉，姚至柔却听清了。
她安心地点了点头，而后便陷入了黑暗。
后来再睁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松快了不少。不仅能自己起床了，还走到了窗边开了窗，看到了院子里的花，在露水中格外精神。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日正是她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方妈妈十分紧张地过来扶她，“夫人，天还凉着，您怎么就起来了……”
发现她竟然不用人搀扶，还自顾坐到锦凳上对镜梳起了长发，方妈妈在镜中的脸色明显一变。
“霖哥儿他们是今日回门吧？”
姚至柔便梳头边问。
“是，再过两刻钟只怕就要过来给您磕头了。”
“让他们不用过来了，维家住得远，早点出发免得耽误事儿，让亲家看了笑话。”
“夫人……”“我没事，”姚至柔站了起来，“让人进来替我梳洗吧，你去派人通知族里的几位长辈，就说……”
姚至柔沉吟许久，才又继续道：“我要分家。”
场景迅速一转。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九姨娘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我不同意！老爷还在西疆吃苦受罪，夫人就要分家，你这是想不管伯爷死活吗！”
九姨娘仗着生了儿子，在府里惯会掐尖搅事。
有她挑头，六姨娘紧跟着捏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伯爷不过是伤了个没出息的贱骨头，过得两年风声淡了，打点打点总能回来的，咱们一家人终究是该整整齐齐，夫君在外也才能放心不是…”
十姨娘对六姨娘娇弱深情的模样最是不屑。
“哼！你难道没看出来，夫人这是早就看咱们不顺眼了，眼看着自己儿子马上袭爵，赶着要把我们孤儿寡母的都扫地出门呢！”
“哎哟喂，萱儿真是命苦啊，为着一片痴心跟着伯爷，却要落得如此下场！伯爷啊，你离家才多久，你的好夫人就容不下我们了，这是逼我们去死啊……”
戏子出身的十二姨娘唱念做打最是拿手，她一听分家两字就开始捶胸顿足闹了起来，堪比死了爹娘。
堂下莺莺燕燕诸般表演甚是热闹，姚至柔静静看着，惯无一丝波澜的面上，缓缓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那些年，谢子阑隔两年便抬一个进来。
她每日都如今日这般，与众多与她分享丈夫的女人们周旋拉扯，心中早已腻烦。
却没想到临到快死了，才看出几分热闹来。
族中耆老见闹得不像话，忙满面怒容斥道：“放肆！”
“不过是大郎一时被褫夺封号，可不是承平伯府被夺了爵，夫人还是这承平伯府的夫人，是世子的母亲，岂容你等如此不敬！”
众姨娘和庶出的少爷小姐们顿时止了哭闹，相互看着，脸上难掩愤愤。
“五老太爷，并非几位妹妹不敬主母，实在是夫人这话有些骇人听闻。”
“咱们承平伯府也是传承百年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如今夫君尚在，虽则圣上责罚有些重，可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如何就到了要分家的地步？”
还是有人尚有几分理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方提出了质疑。“这话也不无道理。一个家族终究要子孙兴旺才能发达，如今霖哥儿最大，也不过才十六，其余小辈更是还有在襁褓之中的，到底还是同在一府之中教养长大才有兄弟情分，以后也好相互帮衬。大郎媳妇乍然遇着事情，心中惶恐也是难免，只是分家这种事，就不要再提了……”
姚至柔自然知道，当时他们为什么反对分家。
承平伯府早已式微，族中更有生计十分艰难的。
只有自己这位承平伯夫人，硬生生在几乎不可逆转的颓势中保住了伯爵府的体面，又养出了霖哥儿这少年天才般的探花郎，重新显露出兴旺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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