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事不知从哪个小太监的嘴里传了出来,消息刚传回和关阁,严言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陈公公叫进了养心殿里。
皇上一瞧见严言就深深的叹了口气,好似要将胸口里憋闷了好几日的忧愁都叹出来一般。
“朕派去戎族的使臣昨日马不停蹄的回了陵阳,他告诉朕,他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戎族的意思是要你去和亲。”
严言没有答话,毕竟和亲之事也算是意料之中,但戎族那边的消息来的这样快,她确实没想到。
皇上当严言被这消息吓的说不出话,语气柔和了些:“和亲这事儿,你如何想?”
严言虽是在想着别的,但皇上一问,还是端正的答道:“儿臣身为启盛的郡主,自然要担起责任,若是为了百姓让儿臣与戎族和亲,儿臣在所不辞。”
皇上瞧着严言不似平时的玩闹,心中倒多出几分郑重来。
“朕已经与大臣们商量过了,你和你父亲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凭私心而言,朕自然不想你去和亲,朕膝下众多皇子,独独就你一个女儿,再说你父亲还在西乐府与襄族和谈,现在送你去和亲,岂不是要伤透你父亲的心。”
皇上说到后几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魏青朝那边才打了胜仗,若是要你去和亲,岂不是也伤了边境将士们的心。”
“父皇说的是。”严言随口答道。
皇上忽然紧盯着严言:“朕要往长远考虑,若是仅以现在一场胜仗就硬气的让戎族打消和亲的念头,未免有些自大。再说这和亲的消息并非是正大光明传回启盛的,所以朕想着,不如给你招一驸马,如此一来,戎族必不会再提和亲之事。”
严言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绛紫长衫的身影。
“单凭父皇决定。”
听闻严言如此说,皇上才放心:“朕心里已有一人选,朕也与皇后商量过了。朕想来想去,驸马的位置,还是许长明最为合适。你们先前关系也算不错,等戎族一事一过,即便是你想反悔,解除婚约,许长明应也是允的,他必定会理解你的难处。”
严言心头一闷,这人是谁都行,为何偏偏非是许长明不可。
自许长明失了双腿之后,严言再未曾去见过他一次,她也知道许长明性子要强,不肯见她,所以她也识趣的避着。
皇上这一决定虽是万无一失,她也知道许长明绝不会拒绝与她定亲的要求,但许长明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横着一根针在心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皇上的眼里,许长明只是这场和亲祸事的一个工具,与严言而言也是如此,偏已没有退路。
“父皇,许长明是否已经知道此事?”严言问道。
皇上似是猜出了严言想要拒了这门婚事的念头,道:“昨日,朕与皇后商量时就已叫来了许长明,他听闻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此事,他也向朕承诺,若是你今后终究与他无缘,那也无妨。等熬过了戎族和亲一事之后,他会自愿与你解除婚约。”
严言想趁着许长明还不知此事,就劝说陛下换人的计划落空,也只好默认此事。
“他既然已经知晓,儿臣也就放心了。”
想起许长明再也站不起的双腿,皇上叹道:“长明是个可怜人,可惜眼下能为你摆脱和亲之事的,唯有他最合适,他也心甘情愿,朕也只能再委屈他一次。”
严言点头附和。
虽然这陵阳的青年才俊颇多,但又有几个愿意与人定了亲,又自愿退婚的。
“若不是李枭一意孤行,怎会将许长明害到这个地步,唉,若是许长明肯避着李枭那时的锋芒,或许还不会落的如此下场。”
皇上的语气里满是唏嘘。
严言听着,只觉得心里闷的慌,她这样听着都亦如此,不知这些时日,许长明是如何熬过来的。
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少年,就因着一个皇子毁了自己的人生。
尽管他现在能正常的坐着轮椅上下朝,但那段在许府挣扎的日子,他这一生也无法忘记。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明白,所有的事情并不是如他之前所想那般非黑即白。就算李枭已经去了皇陵,可那又有什么用?
李枭不能切身体会到他断了双腿的痛苦,而是完完整整的与她母亲一同生活在皇陵,不痛不痒的惩罚,解不了许长明的心头之恨。
许长明明知严言与他无意,但还是同意了陛下的提议。严言知道这里面是许长明如何的用心,所以她才不肯辜负许长明,她宁愿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定亲,也不愿是许长明。
他的人生已经被李枭毁的一塌糊涂,若是严言再与其取消婚约,她不知许长明今后该如何自处,在这陵阳之中又该如何自处。
严言想的出神,皇上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皇上安慰道:“你放心回去就是,不必担心此事。只要有朕在,绝不会让你去和亲,何况此事只是朕有备无患,若戎族真来了消息,朕必定会替你拦下此事。朕明日便下旨赐婚,此事乃情势所迫,朕相信,许长明不会不容。”
皇上的话一直回荡在严言的脑海中,给许长明这样一个结局,未免太过悲戚,她是真的不忍。
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身边吹过丝丝凉风,除却金秋九月,唯有现在的天气最舒适。
不是连绵的雨季,也不是炎热的夏季。
午后的阳光很是慵懒,没有晚霞那般红光耀眼,也没有清晨那般充满生机。如此温和的阳光下,却走着一个无可奈何的人。
她远远瞧见路上的一个背影,才知道这条路上为何空无一人。
许长明坐在轮椅上,穿着金纹暗红的圆领长袍,他甚少穿这样的暗色,往常都喜欢明亮些的浅色。暗红的颜色虽然老气,但穿在他身上,却隐隐透着稳重。
他知道严言一定会从这里路过,所以远远的就给了她一个背影。
严言也如他所愿,慢慢靠近那暗红的身影:“在这等了多久?”
许长明转过身来,他的脸稍有些憔悴,许是很少见太阳的缘故,本就算白的脸,现在更是惨白的有些吓人。
他轻轻一笑,和从前判若两人。
他笑的温柔,眉眼间却不由自主的带着些阴郁。
“也没有等很久,我也是才来。听说你在养心殿,我想着你应该是要从这里回去。”
许久未见,许长明好似变了一个人,从他的身上竟察觉不到一点儿和之前一样的影子。
严言努力不去看他的双腿,但这创伤却在许长明眼睛里,严言怎么躲也躲不开。
就算许长明现在看起来与正常人并无两样,但严言知道他这内心之下藏着的,都是汹涌的情绪。
不久前还嬉笑打闹的两人,忽然变得生疏,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严言回想起之前那些过去,更是努力了几次,还是将那些言语都憋在了心里。
那些过去,只能成为过去。
两人明明站的很近,却又感觉很远。
严言避开所有尖锐的问题,想了几句再不过的家常话,她刚想着说,就听到那边先开了口。
“你长高了,也可能是我变矮了。”许长明眯着眼笑道。
“以前都弈总嫌我个子高,这下,他总不会嫌我了。”
许长明想要缓和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只好自嘲这么一句,却没想,这么一句却让两个人都心里一紧。
严言勉强接着他的话,道:“挺好,现在这样,我就能肆无忌惮的模拟的头了,平时总是你抓我的头发玩儿,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好像回到了从前那段时日。
许长明脸上若有如无的疏离感,打消了严言的念头。
这件儿终究还是许长明的心头之痛,能将这件他绝口不提的事,拿出来与严言说笑,严言顿时心酸的紧。
许长明努力的一句玩笑话,却只让两人的笑容只短暂的停留了一瞬。
空气又凝滞下来,许长明还是打算切入正题:“想必皇上已经说了婚约一事,你不必有太大压力,此事是我允的,自然也是我心甘情愿。”
“我们作为,朋友。自然要互相帮衬着,等你躲过这一劫,我们再取消婚约便是。”
许长明提到“朋友”一词时,停顿了一瞬,又放肆的笑着:“我已是个废人,陛下应也是看上了我这一点,我今后必定是孤身一人,所以拿我的婚事为你挡这一劫,赚了。”
许长明嘴角弯弯翘起,严言心里却满是苦涩。
“我的性格,你亦是知晓,若是我未曾入宫,或许我们尚有可能。只是现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儿女情长一事,我无法顾及。我知你现在心境不似从前,但我还是要劝你,不必自轻自贱,陵阳想嫁你的姑娘多了去,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知道这些话,你听着不舒服,只觉得我是未曾感同身受,可事实确是如此。”
许长明学着从前的口气,笑道:“自然,本公子风流倜傥,喜欢本公子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我才说你赚了。”
罢了,严言在心底劝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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