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归回到明园时,苍伯还在院子里晒太阳,讶异地问:“王爷又发慈悲了?”
这么早回来,瑞成王还真是发慈悲了。
缓归没有说话,径直向自己的小屋走去,苍伯叫住他:“吃饭啊,难得回来这么早,你在府里吃过一次热饭吗,还不珍惜下?”
缓归脚步没停,“苍伯,恕儿有点累,先去睡了。”
他推开小屋的门,便直接倒在了床上,将头埋在破旧的枕头间,一动都不想再动,累,累得想一睡不醒。
苍伯却蹭了进来,去推他:“恕儿,起来,怎么了?”
“恕儿没事”缓归的声音闷闷的,头也没抬:“苍伯,您让恕儿睡一会。”
“不许睡”苍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年里,这孩子哪里有过这样的时候,也不管缓归挣扎,上前把他的外衣扯了下来,一眼看到他后背新烙上的字,手一顿,愣了半晌才问。
“宽?这是,七皇子的名字?”
明知故问!缓归不想理他,“苍伯,别吵。”
苍伯却不依他,伸手推他:“王爷让你真正给七皇子做暗卫了?这样不放心,还烙上了字,七皇子知道吗?”
缓归依旧埋着头,爱理不理地回答:“知道。”
“他知道?”苍伯掐着缓归的后背,咬牙切齿:“他知道他还同意了?你还说他要你叫他哥哥,他就是这样当哥哥的?”
缓归侧过脸,故作龇牙咧嘴:“苍伯,疼……”
苍伯又使劲掐了几下:“疼?都被烧糊了你怎么不喊疼?”
缓归嘟嘟囔囔:“没有苍伯掐的疼。”
“臭小子”苍伯气得拿来醉华露,将药水猛然撒在缓归肩头伤口上,看他疼得身子一颤,瞪眼。
“你就这样答应了?慕容尧宽这个哥哥就是这样当的?”
缓归想看看肩膀上烧成了什么样子,扭了下头,什么都看不到,又泄气地转回头,依旧趴在枕头上。
“他是主人,不是哥哥。”
这些年里听得多了,苍伯就觉得,这孩子的语气越来越平淡,好像对什么东西都不在乎了。
不过也是,他在乎了又有什么用。
上了药,苍伯没像往常一样嫌弃这屋子阴冷立刻出去,反而扯了那张锈迹斑斑的椅子在床边坐下,问缓归:
“恕儿,你真的不想告诉他真相?”
缓归趴在床上,看着床头的栏杆,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想。”
苍伯不依不饶,还问:“就一点都不想?就从来都没想过?一点点都没想过?”
“苍伯”缓归看他:“您不是嫌恕儿的屋子冷啊,怎么还不出去,恕儿困了,要睡觉。”
“睡什么睡,你现在睡着了,不是要半夜就醒了,起来跟苍伯说话。”
“不说”缓归往上拉了拉衣服,把头一埋,又要去睡,被苍伯一把揪了起来。
“臭小子,给苍伯起来,苍伯问你,那七皇子对你可好?还有皇后,你见到她了吧,她对你怎么样?”
终究还是睡不成了,缓归极其郁闷,靠着墙抱膝坐着,一脸哀怨地看着苍伯,漫不经心地回答。
“就那样。”
“就那样是怎样”苍伯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臭小子气死了,伸手去揪缓归的耳朵:“快说,不然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缓归泄气地坐好,再次幽怨地看那满脸皱纹的老头。
“苍伯,他们对恕儿好不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跟王爷一样,都是恕儿的……,他们好也罢,不好也罢,恕儿都要护着他们。”
“那怎么能一样”苍伯不屑一顾,缓归懒得理他,又趴在了床上。
苍伯瞪他,再瞪,最终还是没法地站起身,拍拍屁股,出去把院子桌上的那碗饭端了回来,推了推昏昏欲睡的缓归。
“恕儿,起来把饭吃了再睡。”
缓归扭头看了一眼,腾地坐起来。
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是自己吃喝,除非真的病得伤得动不了了,不然苍伯绝对不会管他。
今天这是怎么了,缓归受宠若惊,颤巍巍把碗接过来,又一脸狐疑地看着苍伯:“苍伯,您又要恕儿做什么,带翎雪?恕儿可没有了啊,还是……”
话没说完,就被苍伯一巴掌拍在屁股上,“混小子,又找揍了是不,快吃,小心明天没饭吃,能多吃一顿是一顿。”
缓归撇嘴:“苍伯,您怎么就不盼着恕儿一点好。”
苍伯哼了一声:“我倒是想盼着你点好,谁让你自己不想好了,你要是走了,何必有这么多事,也省得我老人家陪你在这受罪。”
缓归爬起来靠着床头坐着,自嘲道:“走?恕儿往哪里走?”
苍伯又要去揍他:“臭小子,你往哪儿走不能走,这王府所有的暗卫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一个,你若想跑,谁拦得住,你若不是心甘情愿,又谁能勉强得了你,天下第一阁还护不住你不成。”
缓归嗤笑一声:“您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苍伯被他噎了一下,吹胡子瞪眼一通,过了片刻,忽然低声问:“恕儿,你真的不想离开?若是你离开了,谁也抓不住你,为何非要留在王府受人折磨?”
他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凄凉和哀叹,缓归端着那碗半热不热的饭扒拉扒拉,实在吃不下去,半天才幽幽道:“这是恕儿的命,逃是逃不掉的。”
对上苍伯的眼神,缓归淡淡一笑:“若是折磨恕儿他们能好受些,也算是恕儿,洗清些罪孽吧。”
苍伯半晌无语,看着缓归盯着那碗饭瞅了半天,还是没吃下去,往旁边一放就又倒在床上去睡,苍伯实在觉得不对,又去推他。
“恕儿,恕儿,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那个七皇子欺负你了?你跟苍伯说,他要敢欺负你,苍伯去揍他。”
“苍伯”缓归半睁着眼睛看他,嘟嘟囔囔地说:“您才到底怎么了呢,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护着恕儿的?”
苍伯不以为然:“以前?以前那是你人小不听话,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能给苍伯做饭洗衣服带好吃的好喝的了,哪里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缓归无语,转头不去看他,“恕儿没事,恕儿好的很,苍伯,您别吵了,让恕儿睡会,明天还有事要做。”
苍伯的老脸皱成一团,忽然觉察出什么,声音骤然提高了。
“恕儿,你到底想做什么?啊?你告诉苍伯,你究竟想做什么?”
“苍伯,不要吵”缓归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间,声音还是闷闷的,迷迷糊糊要睡着了,模模糊糊道:“不管恕儿要做什么,将来都会给苍伯养老送终的,苍伯放心……”
苍伯又去掐他:“胡说八道,臭小子,快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个小混蛋,苍伯就觉得不对劲,你小子老老实实呆在王府,肯定不是之前那些没理由的理由,快说,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缓归将衣服整个蒙在头上,模模糊糊道:“就想睡觉。”
他说完就没动静了,苍伯气得在旁边吹胡子瞪眼也没辙,只得咬牙切齿伸出巴掌在他屁股上比划了几下,然后悄声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过了一会,缓归从枕间抬起头来,目光触及到床边的衣服,高贵明亮,锦绣玉带,那是在光明最顶端的人才配拥有的温暖。
而他,早已不配。
缓归轻轻起身,忽略背后还在一阵阵散着的疼痛,拿起那件衣服,来到小屋的角落旁,角落里只有两个破旧的木箱,打开其中一个,将衣服放了进去,手下触到的却是柔软厚实的温暖,那一床瑞成王亲赐的锦被,自送来那日,就安安静静地呆在了这里。
修长的手指伸出去,想要摸一下,又缩了回来,再伸出去,最终还是轻轻垂下。
将衣服放在锦被的底下,缓归轻轻关了箱子。
里边的一切都看不到之后,缓归忽然觉得累,累得很,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颓然跪在木箱旁边,将额头触在冰凉的木板上,一手紧紧扣着从未上过锁的锁孔,仿佛护着心爱玩具的孩子,漆黑的头发垂下来,遮掩了他黑眸中的全部情感。
箱子被合上,那些有意无意间赐予的温暖也被关在了心门之外。
曾经几何时,他用尽力气去哭求那些恩赐,却追逐那些温暖,然而,当真正得到了之后,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接受。
那些他曾经张开双手去等待到来的希望,待到绝望之后,哪怕轻轻触碰到他的指尖,他也只会垂下双手,目送它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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