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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敞亮,梅园外,翠竹在微风中徐徐摇曳,一直黄鸟高亢地啼了一声,飞入竹林中辗转不见。
苏净手握一卷竹简,也随那青鸟折入竹林。
“苏堂主,苏堂主——”
不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人。苏小山离得近了,拍着胸脯大口喘气:“苏堂主,我怎么一个早上都没找着宫主?”
“宫主有事出门了。”
“有事?该不会是去见穆三小姐吧?”
苏小山原是在街头骗吃骗喝的小混混,两年前他肥了胆,要去讹苏简的银子,谁想苏简不但不计较,反是将他领回了青衫宫。
苏小山的言谈举止,与青衫宫的严谨作风格格不入。也许正因为此,他的存在反是给青衫宫添了几分鲜活。
“你从哪儿打听来的?”苏净哭笑不得。
“这还用打听吗?苏绝一收到消息,立马就告诉我了!”苏小山说着,又凑近,“哎,苏堂主,我从前在街头‘卖艺’的时候,听说流云庄的穆三小姐好像对宫主有点意思?”
“……”
“我还听说,宫主这几年推了好些亲事,就是为了等穆三小姐?”
“……你想说什么?”
苏小山眯眼一笑,摩拳擦掌,“嘿,苏堂主,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看着苏小山贼眉鼠眼的笑容,苏净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翌日晨光乍现,青竹斋外的小径沾了一夜的雨水,泥泞又清新。
唐绯杵着木杖,推开篱笆门。
“师傅,木头,我走了——”
江展羿端着一簸箕草药直起身,“路上小心。”
“知道了,天黑前我一定赶回来。”
每个月末,唐绯都要去西塘村为人看病。她虽有眼疾,好在武功不错,单独行动没有大碍。饶是如此,江展羿仍是担心,直到唐绯走远了,他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医老怪见状,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臭小子,还不去芍药!”
江展羿连忙答应,将簸箕放在木架上,仍是忍不住往小径看去。
医老怪“呔”了一声。
“瞧你没出息的那样儿,放心吧,这臭丫头功夫好着呢!”
话虽如此说,到了晚膳时分,唐绯依旧没有赶回来。黄昏落起太阳雨,雨水渐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
江展羿收了草药,见日薄西山霞色如火烧,不由更加担心。
“华叔,天都快黑了,怎么江姑娘还不回来?”
医老怪将针囊在桌上摊开,朝他招了招手,“臭丫头忙不过来,就在西塘村歇一夜嘛。你过来,我给你施针。”
雨水不见停。江展羿也不晓得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管闲事,想起唐绯保证过天黑前归来,他不再迟疑,推开木扉便道:“华叔,我去西塘村接她。”
医老怪还来不及答话,江展羿早已快步迈入雨帘中。
“嘿,这臭小子对臭丫头,有点意思……”
西塘村,村长冯家
此时天色已近全黑,雨水刚止,唐绯沉思半刻,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冯天游还在念叨:“江大夫,不是我说你。刚才眼见着要下雨,你却非要走。这下可好,崴着脚了吧。”
“只好在冯伯家打扰一夜了。”唐绯弯下腰,揉了下肿起的脚踝,咝地抽了口凉气。
冯天游立马跟儿子冯舟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嘛?快给江大夫烧盆热水来!”
冯舟把水端来,目光在唐绯的白如皓雪的足上一扫,脸便红透了。
“江、江大夫,热水打好了。”
“冯公子,我上回放在这里的药草还有吗?”
“有的。”冯舟站起身,头埋得很低,“我这就去拿。”
一筐药草拿过来,冯舟又慌忙去找了药盅和小杵子。唐绯道:“冯公子,你帮我挑几样药材出来好吗?”
冯舟本不识草药,可又不想被唐绯看低了,便硬着头皮道:“江大夫你说,我、我尽量……”
唐绯把药用到的草药念了一遍,冯舟在心里记下,可面对那一筐草药,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冯天游在一旁看着儿子的窘迫样,不由窃笑出声。
他到底是冯舟的爹,儿子心里头想什么,他是清楚得很。
屋内半晌没了动静,唐绯也觉出不对劲,“冯公子,你若不认得那些草药,可以拿来给我闻一闻。”
“哎,好,我这就……”
“江绯——”
就在此刻,屋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一个浑身湿透的人闯了进来。
自从去年试药伤了眼耳,唐绯的耳疾虽好了不少,但一直不太能辨认人的声音。
但是,又有谁会冒着大雨,赶来西塘村找她呢?心中念头忽动,唐绯迟疑道:“木头?”
江展羿看向唐绯红肿的脚踝,抬袖揩了把脸上的水,大步走过去:“崴到脚了?”
冯天游诧异的目光落在江展羿身上,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问道:“这位是——”
“冯伯,他是木头,是来找我师傅看病的。”唐绯说着,又为江展羿作了介绍。
江展羿点头招呼:“冯伯,冯公子。”
冯天游听了唐绯的话,心道这木头看上去也二十出头了,说不定早已娶妻生子。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对冯舟道:“还不把药筐给这位木……木公子。”又说,“木公子,就劳烦你为江大夫看看了。”
这三年来,江展羿先后在桃花坞和青竹斋,无不是在跟草药打交道,也算得上是半个大夫。听了这话,他立刻从药筐里挑出几味药草,用杵子捣成泥,涂抹在唐绯的脚踝。
冯舟在一旁看着,心里老大不是滋味,竟开始懊恼起自己不会医术。
江展羿又用木板将唐绯的脚踝固定,“你脚伤不重,歇两天就好。”
唐阿绯老大不开心,抱怨道:“就是啊,我的脚伤又不重,本来是可以走路的,给你这么一弄,我连路都……”
“木公子。”唐绯的话没说完,冯天游便掀帘子进屋。他手里捧着一身干爽的布衣,“木公子快把这身湿衣裳换了吧,省得受了湿气。”
唐绯一听这话,猜出木头是冒雨赶来找自己的,顷刻便没声儿了。
江展羿道一声“多谢”,接过布衣当即换了。他身材高大挺拔,什么衣裳上了他的身,都能衬出玉树临风的潇洒。
天已尽黑,冯天游又留江展羿和唐绯过夜。江展羿道:“多谢冯伯,只是江姑娘伤了腿,需好生歇息两日。我们留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不说,难免也会不方便。”
言罢,他自然而然地走到唐绯面前,蹲□。
“你上来,我背你走。”
那你上来,我背你走。
一句话,如同隔了前世今生落入耳中。唐绯霎时呆住。
身后没了动静,江展羿不由回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阿绯犹疑半晌,摸索着爬到江展羿的背上。
宽厚的肩膀,有力的腰身,就像从前那个人一样,一步一步走得稳便。
然而此刻的唐绯,心中却颠簸不断。
这三年来,她不是没有悔过。每每想起猴子最后一次背自己,他冰冷僵硬的身子,蹒跚而跌撞的步伐,唐绯便觉心都被挖空了。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当那个人在身边时,年少不谙世事的我们总是容易恃宠生娇。等到有一天,他突然走了,才醒觉原来当初的每一次骄纵,都是记忆的一道伤。
雨后的夜空是深深的蓝。星辰璀璨而明亮,月色照小径,树影轻晃。
江展羿缓步走着,忽觉有温湿的水滴落到脖颈间,不知是残留在发梢的雨水,还是唐绯的泪。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唐绯摇了摇头。
“木头,谢谢你。我从前……最怕被人抛下了。”
“……怎么又崴到脚?”
“东西丢了,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我只好来来回回地找,所以就……”
江展羿顿住脚步,犹豫片刻,将唐绯放下。
“木头?”
小径两旁是花树。叶稍中有一簇簇黄白交错碎花粒子。夜间一捧清香。
江展羿从怀里摸出日前拾到的榴花链子,牵过唐绯的手,静静地将链子戴在她的腕上。
唐绯一定不知道此刻的景色有多美。
月华倾泻,夜色中,碎花粒子纷飞如雨。那个被她深深藏在心底的人,就站在她的眼前,如续缘一般重新为她戴上这条榴花链子。
“链扣坏了,我昨晚才修好。”江展羿道,然后他重新背起唐绯,一步步朝夜色浓处走去,“很珍贵的东西,以后别再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回答一下众多姑娘关于声音辨识的问题。
很多姑娘问,为什么唐绯听不出江展羿的声音,我的答案是因为她去年试药的时候,伤的不止眼睛,还有耳朵。(这个文章里面写了)
于是姑娘们又问了,为什么她已经可以正常对话了,还是不能听出声音。
唔,其实这个就跟唐绯试的那个药有关系了。其实她失明失聪并不是巧合←涉及到以后的剧情问题,所以我不便多写。不过有一点可以提一下,就是听到声音但是不能辨别声音的问题>_
这是因为耳伤虽复原了,但是药效还残留在脑子里。唔,我记得去年上专业课的时候,教授讲过大脑的分区,每个区块有不同的功能,比如语言,记忆,方位感等等,声音辨识也有一个专门的区块。
就像有的人虽然眼睛是好的,但大脑受伤以后,右边看到的世界是正常地,左边看到的就是扭曲的。同样的道理,有的人耳朵是好的,但是如果声音辨识度的那个部分受损,就不能辨认声音.
我的几门专业课都有涉及这个知识点,是生物,认知和变态心理学(我觉得变态这个词很囧,但英文翻译过来真的是叫变态),但不是医学,所以要说在病症方面有多专业,其实也不见得。
不过我记得当时教授说,如果脑部不同的部位受损,许多病症都有可能出现,区别只是这种病症出现地概率到底是百万分之一,还是十亿分之一。(有些脑部受损的病例很有意思,姑娘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搜一搜~)
于是又回到唐绯为什么会受这种伤呢←虽然可能有的姑娘们已经猜到了,但是介于剧情原因,我还是不剧透了其实我本来想,古言武侠小说么,不必深究原因,不过既然姑娘们问起,我就解答一下,这种耳伤事件概率虽然无比低,还是希望答案能让大家满意,要是不满意你们就当之哥狗血加扯淡吧捂脸#>_
另外就是,虽然时间跳到了三年后,但前面的一些伏笔,我会把它们都解开滴~
谢谢大家督促之亲哥严谨写文,挨个亲亲=333=
下更,2011/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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