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谦前所未有地悠闲,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送女儿上学,接女儿放学。
洪安东在校门口远远望着韩谦,着了魔怔一般望了很久。韩谦全然不知,他牵着女儿和老师谈谈孩子的情况,时不时低下头笑微微地和女儿轻声说话。那一点心机都没有的笑容,温润平和,让洪安东心里某一处柔软的地方不停地悸动。父女两和老师说再见,爸爸牵着女儿走到台阶处时,蹲下身子给女儿系系鞋带,女儿撅嘴,踢踢脚,似是抱怨爸爸系的蝴蝶结不好看。当爸爸的迁就地笑着,认真将蝴蝶结两头扯扯平整……
洪安东嫉妒小丫头嫉妒得牙痒痒的,面露狰狞之色,恨不得一把抓住韩谦大喊大叫:为什么对这小丫头就这么好?我也要!对我好一点对我好一点!!
韩谦牵着女儿刚出校门,就看见洪野狼瞪着他不怀好意地磨牙,韩谦脸上毫无防备的笑容蓦地消失,下意思攥紧女儿的手,不卑不亢的道:“洪总有何贵干?”
韩宝宝张开手臂亲热地唤道:“洪叔叔!”
大野狼是只变脸奇才,瞬间笑成史努比,嗲声嗲气地扑过来,“宝宝,叔叔想死你了!”
韩谦先他一步把女儿抱在怀里,一脸冷若冰霜,“洪安东,你到底想干什么?”
洪安东收住势头,悻悻道:“韩谦,我们谈谈。”
“请讲。”韩谦的目光越过洪安东的肩膀无意义地漂浮。
洪安东嘿嘿笑,“我想你了,宝贝。”
韩谦避苍蝇似的绕开他就走。这两年来他和洪安东的经济往来虽然是互利的,但他一直都把洪安东当成自己人,鬼使神差地为这花花公子做牛做马收拾烂摊子,也为天下地产的发展任劳任怨,两个人就是不算情人也算是无它的密友,不想竟是这他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捅他一刀。韩谦停下脚步,稍侧侧脸,说:“洪安东,我总是气你一门心思尽想着玩,做梦都希望你争气些让我少操点心,没料到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显示出能力,就是对付我,你在我面前隐瞒得真好。”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女儿的头发,并不看洪安东,“你凭心而论,这几年我帮你把多少漏洞填得完美无缺?天下地产有多少黑幕掌握在我手里?想搞倒你也不过是费点事罢了。可惜我没你狠,我没办法做的这么绝,我认输,请您高抬贵手……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
洪安东没再纠缠,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韩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后悔得揪心揪肺,真想当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怎么能相信姜续那小兔崽子的狗主意?!!一着错全盘皆输,姜续这王八蛋居然还敢玩失踪?老子非找人做掉他不可!
洪安东的骚扰搅乱了韩谦的心绪,他陪女儿吃饭做作业,心不在焉的,叹气,叹了一晚的气。
姜续从清醒后就开始绝食,这一天一夜他被刺激得够呛,分分秒秒都处于极度恐惧的状态,一分钟都没有合眼。他的精神向来很脆弱,这一恐吓让他几乎崩溃,刚开始两个人会吵架,接着,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每每挣得筋疲力尽后,韩谦会给他注射点营养液,存了些气力,便又徒劳地反抗,如此反反复复,手腕被铁铐摩擦得鲜血淋漓。
凌晨三点半,韩谦又到地下室来陪他说话。
其实,又是谁陪谁说话呢?
姜续一想起韩谦给他设计的未来,就巴不得一死。世界末日一秒秒逼近,他空洞地瞪大眼睛,意识逐渐模糊,理智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韩谦视若无睹,他小心帮姜续处理一下伤口,又拿棉花沾点水,润了润姜续干裂的嘴唇,自顾自说:“这栋别墅明天就是别人的了,以前我买这块地的时候还是和你一起来看的,现在贱卖了,你不会怪我吧?我需要钱,越快越好,你看,有了这笔钱,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
姜续嘴唇颤抖了许久,嗫嚅了一句什么,韩谦俯下身子,问:“你说什麽?”
眼泪不停从姜续的眼角滑落,他说:“初武……”
韩谦把脸靠在姜续的胸口处,停顿了一会儿,说:“姜续,你忘记了?你以前生病,也是这样一直喊我的名字……我这几年没有一天是安心的,自从和黑道沾上边我就天天提心吊胆,我费尽心血保存壮大的公司,始终是身外之物……姜续,你不就是想看我失败吗?我认输了……”他伸手绕过姜续的腰,想抱一抱对方,“我什麽都不要了,带上你,还有我的宝宝,我就知足了……”
姜续骤然剧烈地挣扎,喊道:“初武,初武,救救我……”嗓子里已经喊不出声音了,他挣了许久,咧开嘴拼命哭,哀求道:“韩谦,我求求你,放了我……求你,我求你……”
韩谦直起身子,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姜续,等我们一起走了,一切会回到从前。”
姜续喉咙里都是血的味道,嘴唇开开合合,无声地说了几句话。
韩谦不想看,也不想去理解对方说什么,他无神地望着前方的空气,似是自言自语:“你以前常和我说,我们俩躲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逸,平静,重新生活,重新相爱,白头偕老……姜续,你一定会喜欢那里,那是你梦想了很久的地方,我也……梦想了很久……”他眼里蒙上一层水汽,不再继续说下去,缓缓叹口气,转身出了地下室。
初武妈赶到市里戳着初武的脑门边骂边哭,敢情走丢的是她亲儿子。
不过也难怪,初武妈和姜续妈当女孩子的时候就是好姐妹,感情好得没话说,如今姜续这孩子在自己儿子手里弄丢了,叫她怎么面对姜续家的人?况且,姜续也是她当半个儿子看着长大的,一想起那孩子会出什么意外,她的心脏就直抽抽。
初武一言不发,只希望一切都是误会,说不定过一会儿姜续就没事人似的开门进来,还嘲笑大家只是小题大做。
可惜,这样干等又等来一个天明,还是没有姜续半点消息,最后初武到派出所报了案,每隔几小时就往派出所跑。
韩谦被叫去派出所,半小时后分毫差池也没有地出来了,正巧在大门口遇上初武。
这段时间和韩谦的明争暗斗,姜续没有对初武透露过多,他不想让初武担心,所以李英俊知道的事还比初武知道的要多。
初武对韩谦没有过多的仇恨,但狗急了见人就咬,初武此时一见韩谦,二话不说拳头招呼上去。
韩谦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轻而易举地避过了,嘴角一扬,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郑初武先生,您想在这里动手吗?”说着指指派出所的大门。
初武血红着眼,“你一定知道姜续去哪里了!”
“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一定知道?”韩谦平静地看着他,“我一个和他早就没干系的人会知道他的下落,那么你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为什么会不知道?”
初武语塞。
韩谦疲倦已极,太阳光照得他眼前白花花的,他侧身扶住车门,慢悠悠的道:“警方已经找我问过话了,你如果坚信是我所为,请拿出证据。”
初武无言以对,韩谦眼里滑过一丝嘲讽的快意,“郑初武先生,我还有很多事,失陪。”说完,低头钻进车里,把车开走了。
初武站在原地,缓缓蹲在大铁门旁边,他隐约有种非常非常不安的预感,他再也见不到姜续了,这个念头是如此恐怖,让人光想一想就浑身发寒,没有了姜续,今后该怎么生活?
姜续的病都好多了,两个人还商量该怎么装修蛋糕屋,以后有了积蓄买哪个地段的房子,那天早上姜续出门前还和他撒娇装嗲了很久,一切都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凭空冒出这么一茬意外?
初武整理不清自己的思路,他像鸵鸟一样把脸埋进了两膝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潮水般铺天盖地。
姜续,你去哪里了?
洪安东万念俱灰地滩在他的老板椅上,他对韩谦的行踪越是了如指掌,就越是无法安宁,至于姜续,那个路人甲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他只牵挂韩谦是走是留。
韩谦铤而走险打算做最后一单枪支走私,洪安东矛盾无比,一方面,这单生意做成了韩谦就有钱远走高飞,另一方面,交易失败韩谦会有生命危险。权衡利弊后,洪安东叫来秘书,吩咐道:“还是原计划,全程保护他。”
李英俊问了每一个认识的同事,甚至以前姜续提起过的床伴,他也一个个去找,却没有任何关于姜续的线索。
恰好这几天各个新闻都在密集地播报某个变态杀人犯连杀十多名妇女的新闻,李英俊看得心惊肉跳。
吕中盛把电视关了,劝道:“人家只杀女人,又不杀男人!”
李英俊的脸色灰黯,讷讷道:“中盛,你说姜续是不是死了?”
吕中盛给他一个爆栗,“怎么这么说话?被那个光头听到还了得?你想太多了,睡一觉去。”
李英俊蹭过去,抱着吕中盛,嗓音有点呜咽,“我怕下次见到姜续,就是在停尸房里……”
吕中盛把他的脸捂进怀里,哭不得笑不得,“没胆子就少看点恐怖片。对了,你知不知道姜续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了什么人?除了韩谦还有谁?不过警方已经叫他去录口供了,没有什么疑点!一定是那只老狐狸……”小鸡仔两眼冒精光,“吕中盛!你带上枪和手铐!我们去把韩谦抓来绑在我们家里严刑拷打!”
“好主意!”吕中盛露出赞叹的神色,找出手铐,一头铐住鸡爪子,一头铐在床头上,“总之你先睡个觉再说。”
李英俊:“破警察!老子和你没完!嗷——”
韩谦半夜回到别墅里,开了瓶伏特加,连喝两大口,然后走到女儿的卧室里,急不可耐地把女儿摇醒,催道:“宝宝,换衣服!我们现在就走!”
离港口三百多米的汀湾泊了一艘渔轮,韩谦花了不少钱定了下来,几乎没有带行李,先把女儿抱进船仓里。
韩宝宝蜷在她爸爸的怀里,睡眼朦胧的,不满地喃喃:“爸,说好明早走的嘛,我同学还说送我呢……”
韩谦轻拍女儿的背,哄道:“乖,爸和人家约好了。”
“那我给同学挂个电话……”
“不用了,”韩谦强硬地拿过女儿手里的手机,“你在这睡一觉,明早就到,明早再给他们挂电话。”
韩宝宝被他的脸色吓着了,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爸,我们要去哪里?”
韩谦安慰似的在她脸颊上亲一下,“这里不能呆了,我们先去三亚,以后再想别的办法。你在这儿乖乖睡觉,还有一些东西在家里,爸爸去拿一下就回来。”
安顿好女儿,韩谦回到别墅地下室,拉开灯。
姜续一时受不了强烈的光照,偏头闭上眼睛。韩谦摸摸他满脸的泪痕,低声唤:“姜续,我们不等明天了,现在就走。”
姜续全身剧烈颤抖,嘴唇动了动:“我不去。”
韩谦从储物柜里找出一个一次性针筒和一瓶注射液。
姜续的目光一下子没有焦距了,哭着说:“韩谦,你别这样,我,我……求你,求你……”
“你别怕。”韩谦把液体抽进针筒里,“这个药能让你睡足十二个小时,醒来也不会头疼,可以睡得很舒服,绝对不是上次你弄来给洪安东的那种低劣货。”
“韩谦,对不起,向你道歉……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姜续握紧拳头,紧张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韩谦,看在以前你那么喜欢我的份上,放了我,求你,求你了……”
韩谦俯身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嗓音飘忽:“姜续,我爱你,不止以前,现在,将来,所以我要带你走。”
“韩谦,我求你——”姜续拼了最后一点气力猛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尽是血腥味,“别——”
韩谦推掉针筒里的空气,合了合眼,将注射器的针头扎进姜续的静脉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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