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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以为此番绫罗的遭遇,必会让苏老夫人与苏清远对她另眼相看,谁知苏家的两位当家人却是稳坐钓鱼台,一如往常那般对待绫罗。
大杨氏见此,也不再张扬游船上的事。独有小杨氏,见着绫罗不回朝霞院,反去了春晖院,春风得意却无人问津之时,便在苏老夫人面前下眼药,一字一句无不提醒苏老夫人绮罗的心胸狭窄,就差点直说绮罗因自己没去成,有意为难绫罗了。
“大小姐不会这样小心眼的。”孙妈妈在小杨氏走后,便为绮罗说句好话。
“她若是想去,强撑着也能过去。既然是自己打下主意不去的,此时再嫉妒绫罗,凭她怎样后悔,也要自己受着。”苏老夫人不偏不倚地说道,便是绮罗眼红绫罗,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路。
“那踏青还去不去?”孙妈妈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若是李思齐恰在那一日要请了绫罗过去,而绫罗又不在府中,岂不是错失了良机?
“早定下的日子,为何不去?”苏老夫人捻着佛珠,原本的双眼皮因为衰老上面又多了几条褶皱,眼神虽还锐利,但神采却比不上当年了,“人家给点好脸色,就张扬地不知自己该怎么活了,这可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该做的事。就算府中出了王妃,咱们该做什么还是什么。”
“是,老夫人说的是,这才是大家子的行事。”孙妈妈附和了一声,又与苏老夫人商议那日出行的行头。
春风熏人醉,迎着春风,苏老夫人带着一家子出门了。自然这一家子里头,不包括大小杨氏以及苏清和。
苏清远与苏睿轩并驾骑在前面,绮罗跟在两人之后,绫罗今日穿的裙子不宜骑马,就坐了马车。
苏老夫人的车厢里坐着她与苏智轩,苏慧轩,后面跟着的是绢罗姐妹的马车,再之后,便是丫头婆子们乘坐的马车。
苏老透过车窗见苏睿轩背脊挺直地坐在马上,不时招手叫他过来说话。
绮罗此时胆子大了些,骑马上过一次街,再出来就不是那样慌张了。侧头看向两边的摊贩,虽都是寻常东西,但因热热闹闹地摆了一条街,看着也十分讨人喜欢。
经过一处铺子,见着禄儿在楼上向她招手,示意等下送她风筝,绮罗对禄儿点头一笑。
苏清远也看到了禄儿,吓的禄儿又忙缩回头去。
“这是你先前的丫头?”苏清远回头问绮罗。
绮罗忙驱马上前,恭敬地回道:“是,叫做禄儿的。如今她出嫁了。”
“我想起她老子是谁了。”苏清远点头道,随后问绮罗:“你与何家三公子也是同窗?平日关系如何?”
听苏清远问起何羡之,绮罗不解其义,回道:“后半年他从教室后面搬到前面,虽与我同桌,平日里却是不常与我玩笑的。”
“哦。”苏清远闻言点头,半响说道:“何家虽是武将出身,但不论何老爷还是他的几位公子,文采学识都是不错的,便是一般的文臣也比不上他们。何家的大公子虽性喜风流,但却是胸有丘壑的,他去了京城几年,将京城的青年才俊的风采都压了下去,连今上也赞他是青出于蓝。”
绮罗闻言,心中想的却是何寻之与清池郡主的事,况且在肖家当着清池郡主的面,何寻之对旁的女子也是并不推拒的,这样的人,便是再怎样才华横溢,在她眼中也是色中饿鬼一个。
“何大公子年近二十尚未成亲,实在是不应该啊。以前尚好,如今还拖下去,这可如何是好?何三公子听说性情极好,聪慧过人,且与何大公子不同,不喜流连女色。你在学堂中可见着他与旁人亲近了?”苏清远既是感慨,又是引诱地问,一双眼睛只盯着绮罗看,心想若是绮罗对何羡之有半分绮念,就应当要羞红了脸。
绮罗难得听苏清远说旁的事,见他逮着何家的事说个不停,心里隐隐猜到他的意思,知道苏清远是欲要与何家攀上亲了,略有些为难地低下头,稍后又吞吞吐吐地道:“爹爹,在肖家的时候见着一女子与何羡之十分亲近,稍后听绫罗说游船的事,原来那女子就是浦阳公主。”
苏清远的脸呆住,许久回过神来,笑了一声,“何三公子那等人材,被公主看上了也不稀奇。”说完,不再侧头与绮罗说话,只看着前面的路,寻思着除了何家,襄城有什么人配做他的亲家。
绮罗不禁庆幸幸好有位公主看上了何羡之,不然若是苏清远一厢情愿的要与何家结亲,何羡之不愿,那她将脸面送去给何羡之踩不说,便是侥幸进了何家,只日日想着法子躲开何寻之、何觅之就要熬白了头发。
此次苏老夫人选的踏青之地,也在春分湖边。
春分湖边,正对着渡头,立着十几座小亭子,亭子下已经有了许多人家。
丝竹声阵阵,天上五彩斑斓的风筝密密麻麻的飞着,不时便有两个,甚至数个风筝绞在一起。
亭子下的人家,有熟悉的也有不认得的。
苏老夫人等人下了马车,去了早叫家人占下的亭子。
方坐下,便有一夫人领着丫鬟婆子过来给苏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万福。”那夫人说道,一双眼睛直睃向绮罗绫罗。
“是谢夫人啊,许久不见,你家老夫人可好?”苏老夫人认出了人,便与那谢夫人寒暄。
“这是府上的两位小姐,可真是有福气,能有这样两位出色的小姐。”谢夫人赞道,亲热地拉了绮罗绫罗的手。
绮罗低头一笑,先前她未曾见过谢夫人,便猜她的家世应当不显赫。
“小孩子家家的,莫太夸她们。”苏老夫人谦虚道,眯着眼看了一圈,对绮罗绫罗道:“你们去见见人,看有熟悉的人家替我向她们问声好。”
“是。”绮罗应了,见苏老夫人支开她与绫罗,更肯定了心中所想。
出了苏家占下的亭子,四处看了一番,绮罗一眼看到了周先生。
“绫罗,你随我……”绮罗方开口,那边绫罗也见到了周先生,因为先前的事,绫罗不敢过去,推说道:“你去吧,我去见旁的人。”
“也好。”绮罗应了,便带着初一十五去了周先生那里。
周先生却不是在亭子中,而是在沿湖的长堤上迎风站立,看他的背影,似乎是在吟咏一首抑扬顿挫的诗。
走过去,等着周先生摇头诵完了诗,绮罗才敢开口:“周先生好,许久不见了。”
周先生回头眯着眼看了眼,“苏绮罗。”
“是。”绮罗应道,见周先生的身子又萎缩了许多,如今不知是她长高了,还是周先生越发矮小了,绮罗如今只比周先生矮了半头。
“你父亲他们也来了?”周先生拖着声音问道。
“是,在那里。祖母叫我先来给周先生请安。”绮罗说道。
周先生嗯了一声,负手驮着背迈了两步,说道:“左右你过来了都是要放风筝胡闹的,不如随了我去,替我磨墨铺纸,也能长点见识。”
绮罗一愣,不待她回答,就听周先生又说:“你去与你父亲说一声,将你弟弟也领过来。”
“是。”绮罗应了,留下初一照看周先生,快步向苏清远走去。
苏清远闻言,惊喜道:“今日当真是好日子,怕是楼老爷何老爷他们邀了周先生一同谈诗作画。有周先生在,旁人是不敢招了舞姬的,你只管放心带你弟弟过去。只是席上的人都是你的长辈,无事莫要随意开口,若是乱了规矩,小心回来后我罚你。”
“是。”绮罗应了,见着苏清远依旧在欢喜,心想看苏清远这副模样,这等诗会定是连他也没有资格参与的。
绮罗所料不差,这诗会乍看只当做是一般的友人聚会,其实汇聚的却是襄城顶尖人物,与那小女儿招人过去的茶话会更是不同。诗会上的人,有周先生这般德高望重之人,也有楼老爷何老爷这等位高权重的,因此一般人若是得了帖子,便是天大的事也要推了去参加那诗会。
苏清远虽出身苏家,但才识眼界总是不如旁人,去了也只是嘻哈一声应个景。因此先前还有人请他,慢慢地众人就有意将他落下。况且苏清远极爱面子,不愿叫人说他没有资格去,每次听人提起,便推说自己俗事繁重。
苏清远交代了绮罗看住苏睿轩,不想见周先生尴尬,便叫他们姐弟两人自己过去。
见了周先生,周先生对两人也没有旁的吩咐,只点了下头,便负着手在前面走着,叫他们姐弟跟在后面。
沿着长堤慢慢走着,绮罗见周先生不时被石块绊地踉跄一下,便示意苏睿轩上前。
“先生,我明年去夏花馆,不知可还能向先生请教不?”苏睿轩上前一步叫道,不着痕迹的挽住周先生的手臂。
周先生见此,也不推开他,摇头晃脑道:“这自是当然,一日为师,终生是师。便是你父亲如今来找我求学问,我能拒了他不成?”
“先生真好。”苏睿轩叫道,又捡着夏花馆里的先生、课程等问了一通。
绮罗见着苏睿轩这般机灵模样,不禁有些自豪,用手抿了下风吹开的头发,抬头却僵住。
原来从长堤边听着一艘游船,从游船中出来迎接周先生的,便是何寻之、何羡之兄弟。
此时再要离去却是迟了,反正也是躲不过去了,绮罗挺直了背立在周先生身后,见着何家兄弟过来,先给了他们一个大方的笑容。
“见过周先生,许久不见,周先生越发精神了。”何寻之恭敬地说道,眼神飘忽地看了眼绮罗。
周先生咳嗽一声,将何寻之的眼神震住,说道:“你也来了?是在外面玩路过的?”
“教先生失望了,今日我也上船。”何寻之嬉笑道。
“老实些,别堕了你父亲的名声。”周先生吹着胡子瞪了他一眼,听何寻之应是,又将绮罗睿轩介绍给他。
“原来是苏家的妹妹和弟弟,我久在京城,生疏了。”何寻之自然地仿佛第一次见到绮罗一般。
“见过何哥哥。”绮罗与睿轩唤道。
“这是见面礼。”何寻之在身上搜摸了一边,将一个不知哪个女子送他的荷包拿了出来。
闻着上面浓郁俗艳的气味,绮罗微微蹙眉。
“大哥,他们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给见面礼。”何羡之将何寻之的手推回去。
何寻之遗憾的叹了口气,伸手将那荷包仍在地上。
见他这么不正经,周先生又用力地咳嗽一声。
“先生,咱们走。”何寻之揽着周先生,竟似半扶半抱一般,快步向前走去。
“放肆,你与楼七两个自小顽皮还不够!……”周先生涨红了脸地喝道。
何寻之闻言松开手,脸上神色微微动了下,亲手为周先生抚平衣衫,让开路道:“先生请。”
周先生哼了一声,又慢慢地向游船踱去。
何寻之也负着手跟在后面。
绮罗推了下苏睿轩,叫他跟着走。
何羡之与绮罗并排走着,忽然说道:“我知道那事是怎样的了。”
“怎样的?”绮罗忙问,若问有什么事最重要,那只能是先前楼家小楼失火一事。
“这事你管不了,以后你也别再问了。”何羡之又道。
“便是管不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你只知道,就算证据全了,这事也只能赖在楼老九头上。”何羡之恨声道,因心中的恨,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扭曲。
“怎么会……”
“都说了你别管了。”何羡之又厉声说道,查了半天,原来事实真相只是一层薄纸,有人知了只愿不知。捅破那层纸的人才是最大的傻瓜。
绮罗颔首立在那里,苏睿轩拉了她一下,她才又跟了上去。
上了游船,除了楼老爷何老爷等人,还有几个熟悉的人,那便是跟着楼老爷过来的楼燕然,以及跟着诸葛先生过来的诸葛子钰。各家家长都带了自己的爱子过来旁听。
见到诸葛子钰,何羡之瞟了一眼绮罗,又收回视线。
等着几人落座后,绮罗见着一个一身布衣,且打了补丁的耄耋老者坐在首位,周先生坐在左边首位,楼老爷何老爷等人却是分作在下面的位置,不禁暗暗称奇。
见何羡之等人亲自去给各人的父亲端茶,便也跟了出去。
“那是孔先生,圣人的子孙,求了他多次,他才愿每年出山一次来参加诗会。”楼燕然见方才绮罗多看了孔先生几眼,细细地与他解释。
绮罗一边暗叹来了这地方,何寻之不放浪了,何羡之好相处了,一边又赞叹不过是诗会,这几家的老爷也办的这样用心。
端了茶上来,因孔先生没有带人过来,上茶研磨等便由何羡之代劳。
绮罗与睿轩盘腿坐在周先生两边,拿了墨砚慢慢研磨,耳朵支起来听他们说什么。
游船慢慢划出,岸上的管弦之声越来越远。
“小楼,怎地魏王殿下没有过来?莫非他看不上咱们这老头子们的诗会?”孔先生开口直截了当地问,一脸的倨傲和不以为然。
“小楼”两字,叫绮罗研磨的手一顿,偷眼看了眼楼老爷脸上的那把胡子,又收回视线。
“先生误会了,殿下哪里是看不上,是我想着别叫殿下来了,大家拘束了,反倒做不出好学问。”楼老爷谦和地回道。
孔先生捋着胡子点点头,“你想的甚是。明年便是学馆里大试之年,你们可有要应试的?”
这话问的却是绮罗等小辈。
何羡之、楼燕然与诸葛子钰与其他几人一同站起来,拱手回道:“明年晚辈有意去试炼一番。”
“那今次便不作诗,虽只是初试,但也马虎不得,只出题破题吧,叫小子们写了作文出来,我替他们看一看。”孔先生说完,微微阖上眼睛,仿如坐化一般。
“多谢先生体谅。”何老爷,诸葛先生等人忙谢道。
何寻之拿了纸张与何羡之一同展开在孔先生面前,请孔先生写试题。
那边孔先生在写试题,这边楼老爷低声叹息道:“你大哥是不指望了,你也不要压力太大。总归是在自己门前考完了就回家的,不需太劳神。”
“孩儿明白。”楼燕然回道。
若是诗词,绮罗还能听听,论到考试,她却是不能领会到诸葛子钰的兴奋模样了。
诸葛子钰见绮罗看她,只一点头,便又伸着脖子看孔先生出了什么题。
“绮罗?”忽听到一声低呼,绮罗一愣,看过去是楼老爷,忙轻手轻脚的移到楼老爷身后坐着。
楼老爷脸上神色动了一下,似是十分难堪,咬牙道:“翼然来信了。”
绮罗再一愣,惊喜地问:“楼伯父,他当真写信了?”
“口信。”楼老爷为难地看了眼绮罗,一副于心不忍模样。
“燕然告诉她吧,绮罗,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楼老爷又打量了绮罗一番,随后微微摇头叹息一声。
楼燕然招手叫绮罗与他一同出了船舱,到了外边,迎着湖上的春风,楼燕然回头浅笑道:“大哥给你的口信是:你死心吧。”
绮罗愣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难怪楼老爷方才会那副神情。他定是以为自己有心与楼翼然,如今楼翼然不远万里传了口信来回绝她。
“我有什么好死心的!”绮罗恨声道,转身走进了船舱,进去后,见着楼老爷干干地向她一笑,也骄傲地回之一笑,又端正地盘腿坐在周先生身后。
船舱外,大红鲤鱼不时露出头吐泡泡,春风拂面,楼燕然微微眯了眯眼,这可怨不了他,是楼翼然自己话说不说清楚的。
回到船舱,见着诸葛子钰一脸崇拜的凑过去看孔先生写字,楼燕然温润地一笑,既然诸葛家早有娶妇要娶又丑又贤的例子,那诸葛子钰定然不会嫌弃孔先生家的那位无颜才女。
诸葛子钰似乎是觉察到背后有人看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众人都在等孔先生写试题,并无一人看他,老实地收回视线,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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