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着那一场捉弄，花赫接连几日都没再搭理过云芷。
当然，云芷也没主动找过她。
倒是裴煜看出了不对劲，夜间闲话时问她：“那人好像生气了，是你惹他了？”
“这可怪不得我。”
云芷当即瞪大眼睛反驳，从裴煜怀中坐起身来，“是他捉弄我在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怎么？难不成就许他捉弄旁人，不许旁人捉弄他？”
“天冷，快躺下。”
裴煜心疼地看着云芷露出在冷空气中的雪白肌肤，伸手将她拉回怀中，又给她掖好被子，这才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可没有给你们断案的意思。”
“反正我没错。”
闻言，裴煜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附和道：“是，你没错，阿芷从小到大都是正确的，哪儿会有错。”
“是吧？”云芷开心了，弯着眉眼笑盈盈地看他。
“对！”
裴煜应声，又在她唇上亲了亲，这才道：“不过，近来庆兰很消沉，看着，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提及谢庆兰，云芷便想起杜茹玥临走前，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的场景，想了想，还是同裴煜讲了。
裴煜听完叹息道：“许是我太过悲观，我从来都觉得，这世间遗憾到处是，圆满却少有，阿芷，你也曾去过不少地方，可你看，这世上这么多人，郎有情妾有意，又能结发为夫妻还恩爱两不疑的有多少？”
云芷沉默地抿了抿唇。
裴煜又道：“饶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也未必能有圆满的结局，阿芷，这一点，在你我祖父母和父母的身上，全都体现的明显。”
“所以，这两人眼下看，虽让人觉得遗憾，也叫人觉得伤心，可阿芷，短痛，有时候比长痛要好得多。”
“而且，我从不觉得，这两个人适合在一起。”
这一点，云芷自然也清楚。
毕竟，他们两人，一个过于洒脱，活的过于随意，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
而另外一个，背负太多，承担太多，也想的太多，内心活在一方框架中，无论如何，都难得自由。
这样的两人，看上去本就南辕北辙。
且，这两个，都不像是会为了对方妥协的人。
“阿芷，若有天，你需要我为你、为孩子们舍弃什么，你大可以告诉我，不管你信与不信，在这世上，我最在意的，永远是你与孩子，除了你们，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甚至，我的性命……”
云芷伸手堵住了他的唇，皱着眉，神情愠怒。
“裴煜，这么多年来，难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裴煜愣住，错愕而茫然地看着她。
云芷收了手，看着他，叹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从你幼时开始，我教你的，便是如何更好的、更坚强的活在这世上，又或者，如何为自己谋取利益，如何洞悉人心，如何谋划。”
“裴煜，我觉得，过往多年，我在教你一些，我认为很好的东西。”
“你的确，是这么教我的。”
裴煜垂下眼帘，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
“可阿芷，我有时候又觉得，你想要的，并不是这样一个我。”
他说这话时，神情里满是悲伤与落寞。
语气间，满是对自己的失望与不满。
“阿芷，我曾不止一次的想，你究竟想要怎样一个我，又或者，喜欢什么样一个我，可我想到今日，忽然觉得，你可能压根就不需要我。”
“你错了。”
云芷打断他，伸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尽管落寞，但仍旧漂亮的眼睛认真地问道：“裴煜，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一个怎样的你吗？”
裴煜不解地摇头。
云芷道：“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好了。”
裴煜认真的点头，脸上的神情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
“裴煜，我要的是一个身体好，脑子也聪明的你，一个，会以我为中心，会听我话的你。”
“裴煜，我希望你优秀，希望你帮到我；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听我的话，一直以我为中心。一直爱我，疼我，心里有我，永不背叛我。”
“裴煜，我想全心全意信任你，我想你能令我安心，我想你眼眸里永远有我，我想你能一直如我所愿般活在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与我一同老去。”
“等到有朝一日，我们都老的不能动了，我希望，咱们还能躺在同一张床上，还能这样靠在一起，然后，我还能看着你的眼睛对你说，裴煜，我很爱你。”
裴煜怔怔地听着，狭长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云芷却弯着眉眼温柔如水地笑了。
“而眼下的你，正是如此，裴煜，现在的你，很好，特别好，所以，我特别喜欢你，也特别爱你。”
她说着，朝裴煜凑近，温柔地、轻轻地、满含爱意地，吻上了他的唇……
-
十月下旬的时候，京都着人送来了一批物资，虽不多，但，勉强也能给京都的百姓分一分。
与此一道来的，还有云家的信。
许是那一日天晴的极好的缘故，有关江南的信，也在同一日抵达。
云翼大抵是真的长大了，连字迹都变得苍劲有力起来，云芷细细读着他的来信，心下只觉得暖洋洋的。
裴煜拎着食盒从外头进来，见云芷正坐在桌边笑，便也跟着弯了眉眼。
“弟弟究竟在心中说什么了？叫你这般开心？”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家中一切安好，又说他结交了些朋友，与他们探讨之后，觉得于读书大有益处。”
裴煜认同地点头，走过来将食盒放到桌边，又解下披风放到一旁，这才道：“早就听花赫说，这孩子于读书一事上，极有天赋，还说，他如今正刻苦研读，想着有朝一日考个状元回来呢。”
云芷笑起来，“他爱读书是好事，不过，我倒是不奢求他能考上状元。”
裴煜不解，问道：“为何？”
云芷将云翼地信递给裴煜，说道：“如你所知，这孩子十一岁才正八经开始读书，比不得那些自由读书的人，他能刻苦钻研，想着考取个功名，我已经倍感欣慰了，又如何再有奢望？”
“再者，考状元是极好，但我也从不觉得考了状元一定就能有多好，你看我爹爹，他就曾是变状元，可你看，有什么用。”
裴煜拉过云芷的手，捏了捏，笑着道：“考上状元，或许没什么大用，但，阿芷，你不可否认，科举，几乎是寻常人这一生里，唯一的出路。”
“状元，或许也的确如你所言，没什么厉害，但，从前你父亲的才学，可是连江南那边都有所听闻的。”
“再者，国子监祭酒……那可不是谁想当，就当得。”
“也是。”
云芷认同地点头。
裴煜眉眼弯了弯，凑到云芷身旁，在她脸颊处亲了一口，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宽慰道：“你啊，就是太操心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朝屋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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