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二十几年前的太原县衙官银失窃案,其实这些时日以来,程青也有所怀疑且得到了李莲娘的支持,故而他一面在追查太原军饷案,一面也在查二十几年前的旧案。纪十方的真实身份他也已经查到,就是当年那个被推出来做了真凶替死鬼的,太原县令萧淮的儿子。
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跟着养父,在华山拜师学武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当年冤杀他父母的仇人。为此他甚至不惜背叛师门,盗走了华山派的镇派之宝龙泉剑。不过在问及他是否重伤自己的师妹封雨薇时,纪十方果断否认了:“我与雨薇自幼一起长大,怎会害她?”
“我听说华山的淑女剑纪女侠,是你的姨母?”李莲娘问道,她一直看着纪十方的眼睛,确认刚才纪十方否认自己不是伤害封雨薇的真凶时,说的是真话。她扭头望了眼巴丝玛之后,后者上前递了一封自华山的信,是纪岚写来的大抵也是写给纪十方的最后一封信。
纪岚在信中说封雨薇身上的伤,她们夫妇已经查明的确是华山派的武功,同时还写明封雨薇如今虽说仍然不能再习武,但手脚上的筋脉已经续上了。纪十方到此才知道,他曾在一个破庙里将前来找自己的封雨薇的穴道点了,后来自己有事离开,再后来就没见过她了。
当时他也确实是动手把封雨薇的手脚给卸了,可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封雨薇武功也不弱,倘若被她冲破穴道追出来,一定会坏了他的大事。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纪十方还问李莲娘:“你们当时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么?”
“手脚筋都被挑断了武功尽失,我看见她的时候,身上衣缕也很是破败。虽说她一开始没和我说明,可我毕竟也是女子又略通医理,一旦给她号了脉就已经发觉她已经……不过她自己愿意向我说明,我也就当做不知道罢了。”李莲娘说到这里,他一下子跌在一旁。
绿蕊端了一杯茶过来放在纪十方手边的那把茶几上,而后向李莲娘行了礼说:“公主,阿蛮在外求见。”那阿蛮自从晋王妃和郡主,不是和李娘子被下狱之后,晋王也被抓了,晋王府如今只有世子一人在府中主持大局。阿蛮和王府里的一些下人,走的走散的散。
阿蛮今日来见李莲娘,便是为了替李月落求情来的,她跪在李莲娘跟前一字一语诚诚怯怯地哀求着:“奴婢恳求公主大人有大量,我家郡主,不是我家娘子什么都不知道,公主您就放了她这一次吧求求你了……”李莲娘置若未闻,犹自看向一旁的纪十方等他说话。
绿蕊见状走过来把阿蛮搀了起来,她将阿蛮带出了门,告诉她:“你也看到了公主如今还忙着呢,你放心好了李娘子在牢狱中的情况你也看过了,公主让她好吃好住的在里头待着。或许过些天就会把她放出来了,眼下公主这里,我看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娘子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她不知道自己不是王爷的女儿。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我只是担心她在牢里待得久了,万一在里头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打小我就被王妃从奴隶市场买了回来,和娘子一起长大,娘子待我那么好,我总要做些什么。”阿蛮说着。
绿蕊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公主也并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去牢里探望,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进大牢去看看李娘子了,就来找我吧。我帮你说说情,公主和李娘子也算是有些交情的,念在这个情分上,我想公主不会不准的。你先回去吧——”
“嗯,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了绿蕊姐姐。”阿蛮别过绿蕊出了院子,与她擦身而过的来人正是郑县令。郑如暨来此也是为了求见李莲娘的,如今李莲娘和程青都直接住进了县衙,郑如暨这个正儿八经的县令只好将办公的地方,临时从衙门搬回了自己的府宅。
绿蕊引着郑如暨过来,正好这会儿程青身边的侍卫程西拿了口供让纪十方画押,郑如暨进门后纪十方便跟着程西下去了。绿蕊在门外禀报了声,郑如暨进去先和程青打了招呼,而后过去找李莲娘:“参见公主,下官有一事不明还望公主能够为下官指点迷津。”
“郑大人是为了令郎与明月郡主的婚事而来的?”李莲娘抬眼看了看郑如暨的神情,而后让巴丝玛给郑如暨上了杯茶,郑如暨谢过后就在对面的茶几旁坐下了。李莲娘说:“郑西源与明月郡主的婚约并未在宗府登记,明月郡主本就不存在,这个婚约自然也就无效。”
“公主的意思,下官明白了。”见郑如暨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旁的程青纳闷地开了口,问道:“郑大人你明白什么了?公主的意思是明月郡主此人并不存在,所以‘郡主’没办法和你府上大郎君成亲的,至于那个李娘子,若是郑将军不嫌弃,也无不可。”
郑如暨:“哦,是这样……那,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也是我儿想要问的。他与李娘子的婚事已经是过了明媒,就只差拜堂和祭祖了,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能放她出来?”
“晋王的案子什么时候了解,不相干的自然会有放出来的时候。郑大人眼下最要紧的,是应该好好配合程侍郎彻查萧淮的案子,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只要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二十多年来只换过两任县令,上一任是死在任上的,你可明白?”李莲娘道。
郑如暨抬手抹了把冷汗,连连道:“是,下官一定积极配合程大人的工作,争取早日查出当年盗取官银的真凶,以期还萧大人一个清白。”说完还看了看李莲娘的神色,后者手上拿着一本书正兴致怡然的看着呢,根本没再理会他的,于是他便先起身告辞离开了。
程青起身过来,在李莲娘手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说道:“其实你也不愿意看到李月落被关进大牢的对不对,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到太原的,可我相信你和李月落她们接触的时候,也是以真心相待的。毕竟只有以诚相待,才能换来对方真切的信任呐。”
“表兄你可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揭发晋王的真面目,刻意化名‘木子蕖’去接近她的。李月落这个人虽然娇蛮了些,但为人确实不错,有些傻乎乎的只会被我牵着鼻子走。”说着她就放下了手上的书,起身往书房外走,巴丝玛跟绿蕊都跟着她一道也离开了。
程青喊来刚从大牢那边回来的程西:“收拾一下去换身衣裳,待会儿咱们去萧淮的墓地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程西不解:“大人,萧大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且听说他并无亲戚来往,这么多年那里一定是一座荒坟。有什么好看的呢?”
“谁说萧淮没有亲人了?你刚刚带去牢房的那个人不就是萧淮的儿子么,何况据我们所查到的线索来看,萧大人生前是一位好官,他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实事,总会有人会去他的坟上祭拜的。”程青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补充道:“华山派的纪女侠,也是他亲戚啊。”
“啊?华山派的纪女侠,就是那位淑女剑?”程西以前就是混江湖的,本以为自己出师之后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没想到刚入江湖就被人骗走了身上的盘缠,还差点儿被当做是吃霸王餐的毛贼。那时是程青替他付了账,看他愣头愣脑的,还给他安排了住处。
跟在程青身边也有很多年了,但程西喜欢打听江湖上的事这个习惯一直没改,华山派分为剑气二宗。其中尤其是以剑宗最为出名,华山派的剑宗长老封问安和纪岚夫妻二人,也是名震京畿一带的华山双侠,听说纪女侠尤其擅使一把淑女剑,多少宵小都死在她的剑下。
这样一个名门正派的女中豪杰,竟然有这么一个欺师灭祖,还与魔教勾结的外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了啊。程西一边想着一边就回了屋,换上了便于出行的简装后,程西出门来正好看见程青出门:“大人,都是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萧大人的坟上?”
“过会儿用了午膳再去。”程青目光一转,看到巴丝玛正往这边来,后者过来后说:“侍郎大人,午膳已经备好了公主请您移步到饭厅一道用膳。”程青点了点头,来到县衙的饭厅时好多人都在院子里站着,这些人都是县衙的衙役,李莲娘就在饭厅里头一张席位上。
其他人都在外头的院子里吃饭,程青和程西进门后才发觉,还有关越和夜刀。程青过来在莲娘对面坐下,巴丝玛和绿蕊两人将一壶刚刚烫过的酒送来后,便在旁边的另一张桌子边上坐了下来。程西走过来跟她们两人坐在一处,他们这一桌也放了一壶酒,不过是果酒。
“待会儿阿越你和表兄一道去萧淮的墓上看看,多带一些人去帮忙把杂草收拾一下,纪十方是萧淮的儿子,等到案子查清还了萧淮清白,再让他去扫墓祭拜吧。”李莲娘说着便端起了酒杯,看她这么豪爽的喝烈酒,程青想开口阻拦来着,但李莲娘已经一口闷了。
程青喝了口酒,之后就没怎么动过杯子了,李莲娘这两日经历的事一点儿不比李元嘉承担的少,皇帝病重她不能及时回去侍疾,反而要继续留在太原查案。晋王是她的亲伯父,他却要在她父皇病重的时候起兵造反,容禹是她堂叔,却一把刀刺进她的身体想要她的命。
饭毕,程青他们带了不少的人离开衙门,李莲娘抱了一把琵琶到大牢去见容禹。绿蕊和巴丝玛则带了一些吃食去看望晋王一家三口,晋王和晋王妃还有李月落三人都是分开关着的,这也是为了防止她们三人串供。至于桓九郎和纪十方,则是被关在大牢的最深处。
容禹最近似乎很喜欢听李莲娘弹琵琶,还说:“你的琵琶弹得真是越来越像她了。”
“谁?”问了一句之后,看到容禹沉默不说话,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故人,李莲娘就不问了,她手上的动作未停琵琶弦都被她弹得断了一根弦。其实容禹自己不说,李莲娘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个人,琵琶弦断了之后容禹过来给她看伤时,问她:“手疼不疼啊?”
“疼。”李莲娘点着头,眼泪啪嗒一下从眼眶里滚出来落在手背上,“叔父,要是父皇也能像您一样对我,莲娘一定不喜欢在外面做这些动辄就会要命的时。只可惜我大昭基业未稳社稷动荡,父皇又身体不好,母后强势太子哥哥容易心软,其他几个兄弟……”
“好了先别说了,你的手需要让人上点药,琵琶看上去很普通,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容禹说到这里,走过去又把地上那把琵琶拿了起来,翻过来正打算把琵琶还给李莲娘,不知道是看到了琵琶上面的什么东西,呆住了。一息后,李莲娘开了口:“叔父觉得很眼熟?”
“这把琵琶是……”
李莲娘说:“这把琵琶的主人叫徐艺,二十一年前是奉命去西域出使的乐团使者之一。她原是大昭太乐署的乐工,因弹得一手好琵琶被推选为乐工坐部伎首席,她还长得漂亮,一到楼兰就被楼兰王看中,成为了楼兰王的情人。还和楼兰王生下了一个儿子,长思。”
“你是故意来套我的话?莲娘,你年纪这么小,我没想到你的心机这么深。”容禹道。
李莲娘笑了笑:“长思,是叔父你的字。我还查到堂祖父生前就已经给你起好了名,所以后来堂祖母被我祖父带进宫之后,生下了你,让阿翁刘彦之把你送走了,还故布疑阵说你已经死了。其实,是为了把你送出长安,想让你活着长大后替她们报仇。”
“看来,你全都知道了。”容禹退到一边,然后坐在了牢房里木床边上,抓起一根稻草来折断了一截,狠狠一抓一弹,软弱绸布的稻草根却锋利的划过李莲娘的手臂。
留下一道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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