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禹真的很想再问问李莲娘,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徐艺的关系的,不过当他打算询问的时候李莲娘已经离开了。留给他的就是那把曾经被徐艺,从长安带到楼兰满月城的琵琶。徐艺的琵琶弹得好,但她却一直钟爱自己初学琵琶时,师傅赠予她的这把,普通又不起眼。
如此一把再寻常不过的琵琶,却是当初容禹和徐艺通过音乐相识的最重要的凭证,容禹自幼在满月城长大,他的家就住在大昭乐团使团所住的隔壁。他也精通乐理酷爱以乐会友,楼兰人人都会一种叫做篪的乐器,它如同横笛横箫,曲声低沉而又饱含喜悦,悲欢交加。
容禹最初和徐艺相识,就是无意中的一次隔着一堵墙的两人,各自在院中弹奏琵琶吹响了篪,乐声吸引着她们彼此走近对方。徐艺看见容禹的第一眼,将他认成了远在长安的一位皇子殿下,那时候容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抚养他长大的养父养母,也从未告诉过他。
迫于容禹的态度,养父养母这才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他,容禹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世,便离开了满月城想要一个人静静。只不过刚出绿洲,他就遇到了马贼正在打劫一个从中原来的商队,容禹武功高而且身边还养了一只鹰王,他一出手马贼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被他从马贼手里救下来的人,就是如今的晋王李兆。后者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毕竟在长安还有一个亲弟弟,和眼前这个救命恩人长得是如此的相似,两者之间哪怕是有几岁的年龄差,可一点儿都不影响他们俩相似的面容。再后来,容禹就跟着李兆折返了满月城。
之后发生的事就是徐艺要被楼兰王封妃,那时的容禹并不知道,自己离开满月城后徐艺进王宫献艺时,被楼兰王看中了。一直说只把自己当做朋友看待的徐艺,也爱上了楼兰王。容禹一开始接受不了,看到她不被王后接纳,独自一人在民宅里照顾儿子,他很是气愤。
他开始暗中帮着徐艺对付王后,也就是这样才会身中剧毒,差点儿连命都丢了。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那么做,只要徐艺能够过得开心快乐,只要她所爱的男人也是爱她的。
一天晚上,有狱卒给容禹送来了一壶酒,对方虽没怎么和他说话,解释一下这壶酒的来历如何,容禹自己也猜到这是李莲娘,打算给他一个保留全尸的最好方式。容禹只当这壶酒是一壶带着剧毒的鸩酒,一杯一杯复一杯慢慢地举杯豪饮,也不知他是在与何人对酌。
与他相隔两间牢房的庶人李兆,因着已经被革除的亲王爵,眼下只不过是一介庶人。他不再是什么威慑一方的晋王了,也不再是威风凛凛曾以少胜多,打赢过数次和突厥人之间的战事的大将军了。李兆与容禹之间相隔了这么远,当容禹喝完酒倒下后,他竟然流泪了。
李兆背靠着土墙坐在又脏又臭的稻草垫上,口中念念有词:“都是我连累了你,要是我没有那个野心,你又何至于此。是我李兆对不住你,堂兄我对不住你啊我的好弟弟……”
狱卒将容禹抬出大牢以后,送到了李莲娘特意为容禹准备的房间,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去见徐艺的人,在天亮之后又睁开眼醒了过来。李莲娘敲门进来,看了他一记说:“叔父的头发已经全黑了回来,看样子我这次用的何首乌剂量是用对了,唔,皱纹也少了很多。”
“你没有杀我?”奇怪,明明自己两次伤了这个小丫头,她难道就一点儿不恨自己?
李莲娘拍了拍手,屋外就进来四个侍女进来要伺候容禹洗漱,她们行着礼口中喊道:“奴婢等叩见容王千岁!”容禹还整个人都处于木然的状态,四个侍女就已经过去伺候他了,李莲娘从屋内出来,院子里巴丝玛好像是有什么急事找她:“公主,华山派的人来了。”
“哦,应该是为了华山叛徒纪十方来的,这么着急做什么。”李莲娘不以为然。
巴丝玛却说:“不是啊公主,你是不知道这回来的还有华山派的掌门人,就是那个纪十方的亲传恩师。跟着的还有两位长老和好几个华山派的弟子,他们啊来势汹汹呢。”
“来了这么多人?看来这个纪十方眼下还真的挺棘手的,前几日才有魔教的人前来劫狱,今天华山派的掌门人就亲自来了。”李莲娘一面笑着一面移步往外走,来到衙门大堂,因着今日没有案子要审,故而许多衙役们都在大堂外的院子里忙别的事,诸如修缮院墙?
封问安和纪岚李莲娘是认识他们的,看到封雨薇时愣了一下。封雨薇是主动过来向李莲娘打招呼的:“见过公主,当日多亏了公主殿下出手相救,雨薇的这条命才得以保住。公主对雨薇的大恩大德,雨薇实在是无以为报,若是公主不嫌弃,雨薇愿做牛做马……”
“封娘子有这份心意我就领受了,伤势才好不宜大恸悲观以免劳累心神,巴丝玛你带封娘子去街上转转吧,看看太原城的风景,兴许对封娘子也有些好处。”李莲娘说着,巴丝玛就上前朝封雨薇微微一礼,而后封问安也点了头,喊了两个奉剑的女弟子跟着她们。
纪岚说:“与公主一别至今,都快一年的时间了,公主先是率兵打了胜仗以弱龄之躯,直驱西凉国都,实在是令人敬佩!”她身旁的封问安也向李莲娘笑了笑,说:“公主年纪虽小,却也是女中豪杰,封某自诩见识过人却也做不到如公主这般,忠肝义胆为国为民。”
“两位前辈过奖了,李琅琊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罢了。况且我既为天子的女儿,百姓们奉养的公主,若我不能为父皇和百姓们做一些利国利民的实事,岂不是有愧于他们?好了都别站着了,都请座,绿蕊看茶——”和纪岚封问安打过招呼,就往程青的边上一坐。
纪岚又给李莲娘介绍起了,旁边的一位五六十岁的长者,华山派掌门真人凌秋子。和凌秋子打过招呼,便由程青问起了他们一行人的来意,李莲娘一开始只在旁边静听着,等到凌秋子把话头牵扯到她的时候,才会回上一两句,偶尔不想理人,就装没听懂他的话似的。
封问安和纪岚一旁小心翼翼的瞧着,他们俩清楚自己掌门大师兄的脾气,这回纪十方闯的祸不可谓不大,素来最疼爱的徒弟做出这般欺师灭祖的事,他们虽说也恨不得将纪十方就地正法了解恨。可仔细一想公主和程大人说的也对,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还得细查。
从衙门出来,凌秋子说:“封师弟纪师妹,是我没能教好自己的徒弟,连累了雨薇。我一生只有纪十方这么一个亲传弟子,他犯了错我这个做师傅的,自当要清理门户为雨薇丫头解恨报仇。方才公主和程大人的话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你们意下如何?”
“掌门师兄你又何必如此呢,纪十方背叛华山虽是事实,但他为人到底如何我又何尝不知道。也许真的如公主所言的那般,雨薇的事真相或许另有原因,咱们既然来了,就不怕纪十方再溜走。”纪岚说着,一开始她的心里其实也恨不得将纪十方那个小贼生吞活剥了才好。
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当时的她,也只是被女儿的惨状给吓坏了,后来她们也仔细检查过女儿身上的伤痕,都是从背后划伤的,背后伤人这不是纪十方的行事作为。封问安道:“师兄,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客栈先安顿下来吧,大伙赶路这么就也都累了,先去休整一下。”
“也好,走吧。”凌秋子点点头,一行人就这么离开衙门去找客栈。
华山派的一众弟子当中,走在最末尾的一个人脚步停顿了一瞬,回头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县衙的牌匾。之后他又若无其事的跟上了队伍,只不过短暂的一幕都被隐藏在街上百姓当中的探子给注意到了。在华山派的人消失在街头以后,探子就挑着货架往县衙的后门走。
进了县衙,探子就先来找了程青:“大人,小的看到一名华山派的弟子在临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县衙的牌匾。”此刻的程青刚换衣服要出门去菜市口,今日是桓九郎问斩之日。
听了探子的话程青最多也就是哦了一声,公主的神机妙算果然不假,这真正伤害封雨薇的人一定会跟着来太原,而且他也是华山派的弟子。并且还很有可能,就是封问安纪岚自己的门下弟子,程青又让这名探子继续去跟踪华山派众人,尤其是要盯紧了那个可疑对象。
他要出门时让侍女去通知了李莲娘,不过这会儿李莲娘正在偏院和容禹说话,她早前在查到了容禹的身世之后,就曾写了密折让千机阁上报给皇帝。最近这几日长安才有来意,李乾已经知晓了全部真相,非但没有怪罪容禹,反而还封他亲王爵以“容”字为尊号。
这道封容禹为王的圣旨眼下容禹自己也看过了,上面还说让他在太原城诸事了解以后,回长安去祭祖昭告天下他的身世。容禹将圣旨卷起来交给身边的侍女,询问李莲娘:“我这个叔父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你自己也承认是我的叔父了。我虽是父皇唯一的女儿,但想来叔父多少听说过吧,我一出生就有皇觉寺的玄空大师为我批命,说我不宜久住宫中还要出家修道,以平衡福祸。三岁那年就被送到莲华山修道,等我长到十三岁,他们又接我回长安只为了让我去和亲。”
容禹听到这里,就眯起了眼:“你才只有十三岁,我记得中原和亲的公主年纪最小也已经是笈笄之后才嫁去和亲的。你年纪这么小,他们怎么忍心让你嫁到一个那么远的地方?”
“是啊,最开始我也很不能理解,甚至在我离开长安的十年时间里,父皇母后有了别的人来疼爱。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思念我想念我,可从来不肯亲自上莲华观来看看我,他们宁愿去疼爱大臣的女儿,也不愿意走出长安,多看一看这满目疮痍的江山。”李莲娘苦笑道。
容禹说:“换做是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真正的和平从来不是靠嫁女儿来维持的。若是社稷真的足够强大,郡王足够令外民臣服,皇族的女郎又何必与故土分离。”
“叔父说得对,大昭的江山才不过须臾几十年的光景,纵然也曾有过短暂的繁华盛世,但那只是在祖父的威严厉政下带来的一时安乐。想要真正让大昭成为万国来朝,海清河晏的盛世王朝,皇帝与臣子都应该尽心尽责为天下百姓和子孙后代而努力才对。”她说。
绿蕊端了一壶刚沏好的茶过来,还有两样才从临仙楼送过来的点心,李莲娘将手上的花剪放下后,让绿蕊把刚刚她修理过的一盆青松拿走了。
李莲娘给容禹倒了被茶,让他先吃一块糕点再喝:“这用花瓣和茶叶泡的茶,直接喝就不能很好的品尝到它的香味。吃一块这个,再喝就会有一种仿佛置身花田茶园的感受。”
“临仙楼的糕点确实很不错。”容禹吃完一块白色的米糕,接着才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温适宜的花茶,汤泽红黄相接花瓣与茶叶都完全的舒展着,香气也从口中四溢出来。又再尝了一口,惊讶道:“一开始闻不见这茶的香味,没想到只有入了口,才尝得出来。”
“这茶的名字叫‘锁香’,里面的花是山茶花。用来沏茶的水,是用金银花、决明子和甘菊泡过的,烧水用的柴火是用的山楂木。”李莲娘介绍完这道新茶的来历,就听容禹说:“怪不得这茶汤喝到嘴里,还隐隐有些别的味道。‘锁香’,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好茶。”
“公主!”下一刻关越突然找来神色很紧张,看到容禹也在忙行了礼:“见过容王!”
“怎么了?”李莲娘挑眉问道。
关越说:“刚收到密报,韩采女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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