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李荷姑娘的舅父在府外守候,我把他领进来了。”绣菊蝶图画的绿地绢帘外,有人声传来。
“进。”
下人打起帘子,程仿文撩着袍角,踏入屋内,在他身后,沈焱一袭紧身窄袖的交领长衫,步履稳健。
纪萱忽而抬脸,注视他片刻,道:“文叔。”
程仿文蓦地一愣:“你是……”
“妾身纪氏,家父名讳纪禹良,任筮州瑶城程氏钱庄大掌柜。”
“我认得你,纪掌柜家的小姐。”沈焱弯起唇,“你爹常来银月客栈酌酒。”
她轻轻颔首。
“萱儿?”程仿文神色恍然,“数年不见,你都已嫁为人妇了。”
既然她的身份确凿不疑,那么……
程旭川侧头看向紫檀圈椅上的知府,“史大人,霖安兵力恐怕不够,趁着咏城正在为我们拖延时日,这便加急招兵吧。”
“可。”知府拿过描金青花灵芝纹杯盏,里面盛着泡好的青顶茶,“只是依照朝廷目前的状况,军饷不知何时才能发放下来。”
“招募的新兵,每人付与黄金二十两,武艺高强者,五十两金。”他话语中自有一股泰然气势,“持入伍帖子来程氏钱庄兑现。”
听到后头,知府眼睛亮了亮,仰首把茶水囫囵灌下,唤上幕僚攥写檄文去了。
沈焱眼睛更亮,毛遂自荐道:“程老爷,您看看在下价值几两金?”
程旭川瞟他一眼。传说中的月影卫,在这种战乱之际,自然愈加的弥足珍贵。
正待开口,就听他用诙谐的语气说:“哈哈哈哈,跟您说笑的!容在下从库房挑一件兵器即可,以咱们荷儿与令公子这般的关系,谈金子那多伤情分。”
程旭川:“……”
程氏的兵器库里,样样都是稀世之珍,有的甚至千金难买,这人莫不是故意的罢?
不多时,沈焱拎着一套手柄包裹鲛皮的四棱鎏金熟铜双锏,露出满意神色:“程老爷,在下要去咏城为您挡住十几万大军,再给点儿兵呗。”
他眉角一抽:“最多四百,打不过就撤回霖安。”
“成。”沈焱也不嫌少,爽快应了。
苗氏吩咐婢女把沁芳斋洒扫一番,让纪萱暂且住下,又给沈焱装了一马车的米面、豆油、腌制过的火腿,以及大筐的卢橘。
城里的杨柳宛如堆烟,绿意正浓。
沈焱赶着马车,领着一串绛衣戎服的兵卒,还未走出城门,就被韦应坤等人追上了。
“你这是没把我们当兄弟!”他挡在马车跟前,胡子拉碴的脸上怒气冲冲,把马儿骇得毛发悚然,四蹄乱踏。
沈焱赶忙攥紧缰绳,赔了个笑脸。
“走,去跟那群反贼干一场!”说完,镖局的一群人纷纷跨上马背,自顾自往前行去。
沈焱:“……”
一轮孤月高高悬挂在寂寥的夜空,营地燃着的几堆篝火似灭未灭,几队士兵正慢慢巡视着。
营帐内,拢着深衣的虞变神情阴翳。
他与父亲兵分两路,满怀雄心的挥兵南下,眼见已近霖安,却不料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城竟然久攻不克,反倒是自己这边的兵力折损不少。
“不怪兵士们不勇猛,实是他们的术法太过诡奇。其中有个弹琴的更甚,使的像是传说中的一种音攻……”副将在一旁滔滔不绝。
”本将不信邪,明日定要亲自上阵去会一会!”他顿时暴跳如雷。
攻城第五日。
清晨的微光透过云层,一缕缕洒落在老旧的街面与屋舍。
桑璟尘正在空旷的院子里打坐调息,因他阖着眸,也就没有看见探进围墙的一截花枝上,有只蓝松鸦翠鸟无声盯了他许久。
战场上,无数的厮杀声与鼓鸣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沈焱用几百兵卒摆出一字长蛇阵,阵里掺入几十名古琴山庄弟子,由李荷与百里芸在两侧护着阵形,一路势不可挡,倏然冲破了敌军的万人方阵。
虞变头戴亮银盔,身披宝圆镜柳叶细甲,手提一柄金铜黑漆陌刀,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挥刀朝着最前头的沈焱重重劈下!
“铛!”一道极刺耳的金铁相撞声,沈焱左手的鎏金熟铜锏状似随意的一抬,截住了他的攻击。紧接着,他右手的另一把锏擦着风猛然斜削了过来,虞变登时一骇,急忙低伏在马背上,堪堪躲过。
战马趋利避害,返身奔向已经不成形的方阵,然而,双锏依旧震颤不绝,隐隐含有虎啸之声,在后头乘胜追击着,誓要追魂索命一般……
未时,敌方鸣金收兵。
回到院里,沈焱取出一大坛子的九霞觞,给每人倒上一碗:“敬大家侠肝义胆!”
韦应坤胳膊上缠裹着布条,慷慨激昂道:“还能与之大战三百回合!”
镖局其余的人多少都带了伤,古予镡还被敌军割伤了腿,他们却无一怯战,铿锵应了声,端起酒仰头喝了。
战场上死生一瞬,一日下来,伤兵几乎装满了医馆。还有战死沙场的一些兵卒,没法送出城好生安葬,只好就地焚烧,把骨灰收集起来,来日再立功德碑。
火焰在漆黑的天幕下盛开,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时有火星溅出。
“也许没有援军会来这里。”李荷脸颊映着火光,神情略显低落,“程伯伯说,廑康王占领了皇城,不知姑母和太子殿下怎样了。”
百里芸握住她的手:“我爹说,尽人事以听天命,只要无愧于心。”
“嗯!”李荷眸光中涌出几分倔强。她不能畏缩,只因身后的霖安,是他的家。
突然,一道身影从夜色中掠向她们。
李荷抬眸一瞧,见是一名小道士,穿着土黄色道服,腰间别着一只独特的葫芦,观之有几分眼熟。
他咧嘴一笑,说道:“师尊修炼到要紧处,便使唤我前来襄助。”
“你是虚云道长的那个小徒弟!”李荷很快认出他来。
小道士点了点头,灵活的眼睛环顾一圈,问:“程仙人呢?”
“师兄与老道长一样……”话说一半,两人眼光一碰,心领神会。
营帐内,虞变把一整套斗彩金边梅竹鸟纹的茶具砸成了碎渣子。
“将军息怒。“副将上前一步,俯首躬身,“属下以为,我方兵力充足,不如以鹤翼阵来对付一字长蛇阵,两翼包抄,定叫他们插翅难飞,有来无回!”
虞变闻言,这才稍稍缓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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