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
景姣姣心里一冷。
眼中希冀消失。
隐隐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太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慌乱间，不由想起出宫前，皇后的嘱咐。
一股脑吐露出口。
“姣姣，你放心，你才是孤的正妻，你的地位绝不会被威胁。”
“虽然江小姐先你一步进门，但那只是因为她年长你几月，先你一步及笄。”
“孤一直想娶的，都只有你一个人。”
随着他的解释，景姣姣渐渐冷下脸色。
一股慌乱，顿时涌上萧承乾心头。
嗓音都有些发抖。
“姣姣，她绝不会影响我们什么的，孤娶她，只是为了江家的支持。”
“在孤心里，任何人都不会越过你去。”
听着萧承乾振振有词的保证，景姣姣感觉心里什么东西悄悄碎掉。
整个人，竟出奇的冷静。
“萧承乾。”
这是景姣姣第一次叫他的大名。
她打断萧承乾的解释，清凌凌的眸子直视着他。
“萧承乾，我知晓你的身份，哪怕是从前，也从未敢期许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哪怕是心里不甘愿，景姣姣也告诉自己要认命。
未来的皇帝，绝不会只有一个妻子。
萧承乾注定要三宫六院。
只是，她以为，这一天不会来得这么早。
更没想到……
“我竟然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景姣姣自嘲地扯起唇角。
萧承乾怔愣原地，呆呆地问道。
“姣姣，你这是何意？”
母后不是说，自己为姣姣争取到太子妃的位置，姣姣一定会感动么。
如今的太子妃，就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这个位置，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
姣姣应该开心才是。
毕竟现在靖远侯府势弱，这太子妃之位，可以说是姣姣高攀了。
只是，看着景姣姣冷漠的神情。
萧承乾却紧张的额头冒汗。
这一切，为何与母后所说的完全不同。
他有些疑惑的抿了抿唇。
“姣姣，江攸静只是一个侧妃，说到底只是一个妾室啊。”
萧承乾有些难以理解。
从小到大，他看着身边的男子，一个又一个的纳妾，没有谁家主母会不同意。
说到底，只要不宠妾灭妻，对于那些主母便没什么威胁。
更别提他与姣姣情投意合，他绝不会委屈了姣姣。
后院就算有再多女人，也不过是为了联姻罢了。
想到他在母后宫中跪了那么久，好话说尽，才为景姣姣争取来的正妻之位，却连个好脸色都没得到。
一时间脾气也有些上来了。
“难道你连一个妾室也容不下么？”
一向被宠着的景姣姣，自然也不是受气的人。
她扬起红唇，音调气恼地拔高几分。
“是我容不下人，还是你欺人太甚？”
“不管是皇宫，还是普通人家，正妻未进门之前，都不会纳妾。”
“哪怕提前相看好妾室，也要等主母进门，点头后再抬进来，这是对当家主母的尊重。”
“萧承乾，我与江家小姐生辰只差两月，你就如此着急，连两个月的时间都等不及了么？”
“你们如此堂而皇之，打我的脸，打靖远侯府的脸。”
“还要求我有容人之量，简直是做梦。”
景姣姣精致的眉眼满是怒气。
萧承乾却再次惊愣原地。
“孤……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着急地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今日，母后突然松口，同意姣姣做他的太子妃。他一时欣喜，只想把这个好消息快些告诉景姣姣，哪里想到这么多。
想到离宫前，皇后的嘱咐。
恍惚间，萧承乾甚至怀疑，皇后是不是故意如此。
毕竟她身处后院，应该最懂这些弯弯绕绕。
转瞬，萧承乾又否认了这点。
不会的。
母后不会这么做的。
母后为了成全他，冒着得罪丞相府的风险，让姣姣为正妻，江攸静做侧室。
她那么关心自己，绝不会那么做。
萧承乾极力压下心里的慌乱，急忙解释。
“姣姣，你听孤解释。”
“这件事，属实是孤未曾考虑周全，让你不舒服了。”
“你放心，孤这就去丞相府，与江家商议，延缓江小姐入府的时间。”
说着，萧承乾着急忙慌，就要赶去江家，拦住传旨的太监。
却被景姣姣拦住。
“站住！”
“萧承乾，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若是你从我靖远侯府出去后，就反口推迟婚期，别人会怎么想？”
“他们不敢议论皇室，却会道我靖远侯府的女儿跋扈善妒，容不下人！”
“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能不顾族中姐妹。”
景姣姣眉心紧蹙，脸颊被怒气染得绯红，看着萧承乾的眼神有些失望。
“姣姣，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萧承乾暗暗攥紧拳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景姣姣平复下心绪，微微阖眼。
一向软糯清甜的声音，带着几分决绝。
“太子殿下，我们之间……就算了吧。”
“你就当我景姣姣不识好歹，配不上这太子妃之位。”
她挺直背脊，衣袖中的手死死拧住袖口。
话说出口的瞬间，本以为会伤心欲绝，却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反而……如释重负。
她沉了沉眉眼。
不得不承认，被家中娇养这么多年，她属实没有想象中大度。
曾经，偶尔夜半失眠之时，她也会纠结地反复思量这段感情。
冥冥中，总是下不定决心。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皇后娘娘想与娘亲定下婚事时，她暗示娘亲拖延的原因。
明面上，她言自己还未及笄，想多陪陪家人，不想过早定下婚事。
实际上，是心里对嫁入皇宫，与人分享夫君之事，打心底里排斥。
那时候，她偶尔也会胡思乱想。
假设……若是不嫁给太子哥哥会如何呢？
当时哥哥还好好的，景家蒸蒸日上，不管她嫁去谁家，都不敢冷待了她。
若是选择门户稍低的人家，只要她可以拿捏住夫君，他便不敢纳妾。
找个顺眼的夫君，后院干干净净，简单的过一辈子。
这样的日子，好似也不错。
只是当时与萧承乾感情还好。
她便把心里隐隐地冲动压了下去。
此时，看着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的萧承乾，景姣姣眼中却没有多少纠结。
她甚至在想，若是没有哥哥的事，没有突然冒出来的江攸静，她有很大可能会嫁给太子哥哥吧。
景姣姣自嘲的低笑一声。
感慨道：“可能一切都是天意吧。”
“太子殿下，我们都要认命。”
他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但是她景姣姣，不想委屈自己。
景姣姣阖了阖眼，在太子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冷声开口。
“凝蓝，送客。”
“以后若无事，便不要再见面了。”
说罢，景姣姣利落转身，走进内室。
在无人看见之时，泪水簌簌而下。
小姑娘狼狈地蹲下身，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埋在身前，无声地呜咽着。
她不想伤心的。
但是这眼泪，好像不受控制一般。
景姣姣把胳膊横在眼眶上，心里暗暗发誓。
“就这一次……”
她就软弱这一次。
以后，她绝不会再伤心了。
*
被扔在外室的萧承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震惊地嘴唇轻颤。
“景姣姣！”
“你竟然如此狠心。”
萧承乾咬了咬牙，眼睛瞬间通红，眼底是压抑的痛楚。
“孤为你争取来的一切，原来在你看来，就如此的一文不值么。”
“好，既然如此，你不要后悔。”
他赌气的拂袖而去。
衣袖中的拳头，青筋暴起，被衣衫遮住的小臂，被白色绑带死死缠绕，因为用力渗出浅浅的血迹。
跟在身旁，大气都不敢出的随从小路子，壮着胆子小声劝道。
“殿下，您干嘛不告诉景小姐，您落水的事啊？”
前几日，从皇后宫中出来后，殿下心情不好，不允许他们跟随。
独自一人在花园游荡。
路过小池塘时，却小腿一痛，身体失去平衡，向池塘中倒去。
太子殿下不善水性，险些被淹死。胳膊也被划伤一条大口子，血流了好久才止住。
当时，若不是成府公子在花园闲逛，发现水中有人，下水救了殿下，怕是殿下现在正在过头七呢。
也是因为这件事，殿下想清楚了皇后娘娘之前的话。
若是性命都保不住，这些情爱之事又有何用。
他现在连自身都无法保全，更没有资格任性。
即便如此，殿下也不想景小姐委屈人下，愣是不顾落水伤寒的身子，在皇后娘娘宫中跪了两日。
这才得了皇后娘娘首肯，立景小姐为正妃。
想到刚刚景姣姣的绝情，站在萧承乾的角度，小路子不由得有些替他委屈。
小声道：“殿下，要不奴才回去帮你解释一下吧。景小姐大人大量，定然能体谅您的。”
“不准你多嘴！”
萧承乾一声厉喝。
他不想让景姣姣因为同情才嫁给她。
他不要被可怜！
萧承乾气恼地加快步子，吐出口的话十分决绝。
“她不在乎孤，那孤也不要她。”
话落，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带着一种难言的委屈。
却固执地不愿意低头。
小路子无声地叹息一声。
唉。
殿下这是在与景小姐赌气呢。
太子殿下出身就是天潢贵胄，哪里有人敢给他受气。
也就是景小姐，让太子殿下气恼又无奈。
说话间，已经看到太子府的马车。
“殿下，小的扶您上车……”
话音未落，萧承乾已经翻身上车，他满脸郁色，连脚凳都未曾踩。
眼瞅着，马车将要驶动，萧承乾还是控制不住的掀开车帘，向里张望。
未曾等到心里那人追来挽留，越发气恼。
发狠似地甩下车帘。
“好好好，真是好样的！”
“这太子妃她不做，有的是人愿意！”
“小路子，你现在就去江家，告诉江攸静，这正妃之位给她了。”
萧承乾赌气地说道。
小路子再次叹息一声。
心里对萧承乾的决定不算意外。
出宫前，皇后娘娘曾无意的感叹。
因太子殿下不允许江小姐做正妃，丞相暗暗有些不满。
丞相夫人更是进宫，对皇后娘娘吐苦水。
皇后娘娘烦心之下，屡次头风发作，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只是娘娘爱子心切，她表示只要太子殿下开心，就算受些指摘也无妨。
太子殿下一向孝顺，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再加上今日被景小姐的话刺激，这才一时意气，说出气话。
说起来，虽然殿下看着成熟稳重，到底也才十四岁，拉不下面子也是正常的。
唉……
只希望殿下清醒后，不要后悔吧。
小路子摇摇头，示意马车去丞相府。
按照萧承乾的吩咐，把江攸静的名分定了下来。
丞相府收到这个消息，自然喜不自禁，江攸静更是激动得落泪。
隐隐倾向于三皇子的丞相大人，再次开始和起稀泥。
*
另一边。
沈棠因为刚接手靖远侯府的事，一直在外院，脱不开身。
直到晚上回到内院，才得知太子与景姣姣争执之事。
同时，江家二小姐被册封为太子正妃的消息，也一同传来。
沈棠心里一惊，起身就要往景姣姣的院子走去。
却被叶氏拦住。
“棠儿，你放心吧，姣姣没事儿。”
叶氏被嬷嬷扶着，面色有些疲惫。
沈棠急忙上前虚扶住她。
“娘，您刚从妹妹那里过来么？她如何了？”
叶氏眉心蹙成川字，点了点头。
“是呀，我下午去看过姣姣了，她哭了一通，如今已经睡下了。”
想到自家闺女哭得脸色发白，叶氏有些心疼。
纠结地说道：“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一方面，她觉得太子与姣姣相配，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嫁给他不无不可。
另一方面，又担心姣姣性子单纯，又被家里宠得脾气骄矜倔强，日后怕是处理不好后宅琐事。宫中环境复杂，景姣姣未必应付得来。
只是这些话，她实在不知道该与谁说。
便想到了素来有主意的沈棠。
感受到叶氏询问的目光，沈棠眸光微动。
肯定道：“娘，我觉得姣姣不嫁给太子，未尝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算太子此时对姣姣用心，但是日后时光流转，谁能保证一个帝王的真心呢。”
“姣姣眼中揉不得沙子，时日一久，难免灰心。”
“再者……”沈棠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皇后娘娘在。”
“皇后娘娘的态度变化，娘亲你还看不清么。”
女子在后宅本就生存不易，有一个势利难缠的婆婆，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沈棠的一番话，让叶氏心中的遗憾尽数消失。
连连拍着沈棠的手。
感叹道：“对对对……你说的对啊！”
“当初我嫁给姣姣她爹，就是看上他英俊多金，还父母早亡。”
要是上面有个难缠的婆母，可是要命的啊！
叶氏拍了拍胸口，庆幸的念了声阿弥陀佛。
不等沈棠挽留，就脚步飞快的转身，去小佛堂感谢漫天神佛去了。
沈棠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
自己这个婆婆，还真是性子天真，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
她摇了摇头，转身回房，打算明日一早，再去景姣姣那里宽慰她。
谁曾想，次日，刚刚起身，就收到一个让她惊愕的消息。
“你说什么？谁出去礼佛了？”
“小姐，是景姣姣小姐出去礼佛了，去的是城南的灵香寺，一早就走了。”
青黛不知道沈棠为何如此紧张。
若不是小姐吩咐景小姐出行要通知她，这种小事青黛她们可能都不会在意。
沈棠闻言，神色一紧，“糟了！”
瞌睡虫瞬间被吓没。
她迅速穿上衣裳，急速吩咐道：“快备马！”
景姣姣前世似乎就是这段时间出事的。
她可一定要赶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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