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欣宫在前年进行了大修,富丽之气俨然。
殿内更是绚丽夺目,珠帘垂地,兽型铜尊香烟袅袅,宫人衣着靓丽,皆屏息凝气。
杜嘉宁裹着一身寒气闯入,温软香暖的气氛霎时凝固,姑姑揽英上前,牵引她进入侧房,对着一推卷宗让她坐下,并不见宓妃。
“劳烦大人先看着,娘娘马上就到。”
揽英说着,示意四下的小太监,杜嘉宁翻阅卷宗时,房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她背对着紧闭的大门,一束阴影投在她的身侧,她浑然不惧地一页一页翻动,只觉得卷宗无聊之至---哪个高官被斩了,谁谁谁升迁了,哪个主子入宫受宠……翻阅至最后,杜嘉宁手头一软,卷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身后站立很久的人发出一阵唏嘘,“毛手毛脚!”
杜嘉宁回身一看,差点栽倒在地上,那人竟然是宓妃!身着寻常衣服,一缕青丝挽于额前,淡妆之下,一股疏离清妩流露而出。杜嘉宁定了定神,将卷宗从地上拾起,躬身请安。
“本宫今日就给你长长规矩。”宓妃说道,指尖划过案上染灰的书页,眼眸沉浸在内,“身为女史,如此不爱惜书物,可见平日未必尽忠职守;方才见你翻阅,亦是心浮气躁,不知心思何在,真真是教人疑心!”
侧房不似主殿暖和,杜嘉宁长跪于下,地板冷硬。
“别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说。”宓妃一声拔高,凤眸睨她,严厉冷苛,杜嘉宁只觉得浑身上下不安宁,心知宓妃不让自己受点苦不会罢休,便做埋头思考状。
“女史宫规可还记得?”
“记得……”
宓妃玉掌怕桌,细声道:“本宫让你回答了么?”
呃,杜嘉宁一阵冷汗,那不是个疑问句吗?这屋子里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她眼睛四下瞥瞥,惊觉屋子里真有第三个人---揽英姑姑!她是何时进入的,侧房的门根本就没有开。幕帘摇曳,杜嘉宁才恍然意识到内堂里还有人。
“心急气短,如何当得御前的差?”宓妃道。
“娘娘所言极是。”这是揽英姑姑,垂头敛眉,应了宓妃的话,流畅自然。
这二人主仆,好歹有数年,心思琢磨的早就通透,岂是她初来乍到可以比拟,更何况今日宓妃有心刁难。
只见宓妃小山黛眉一挑,示意道:“去示范一下。”
揽英立刻领命,来到杜嘉宁身侧,谨声道:“大人请看好了,正确的跪姿是如何。”她边说着边屈膝跪下,动作柔缓,后背挺立,含胸低头,“大人可看好了,在主子面前行大礼时,须得严谨,分毫行差不了。”
久在宫中的老人,身体每一部分都是软的。
杜嘉宁看着揽英,面上身上照着她做,心中却是兔死狐悲的酸涩。如此严苛的要求,小心翼翼,这就是为人臣子,为人奴仆的下场么?
“这样就对了,把卷宗拿到她跟前。本宫想帮皇上分忧,可是这上头写的乱,你看着,然后誊写出一份简稿,天黑之前完成。”宓妃起身,揽英虚扶了她一把,无声无形跟在后头,宓妃居高临下托了杜嘉宁的下巴,“可要认真些,若写出的让人不满意,本宫可要考虑着女史差事,你是否当的了呢?”
她清笑了两声,走进内堂,揽英在她前一脚到达之前便打好了帘子,她若有若无的说道:“听说西四库可正缺人……”
幕帘晃动了两下,人连带着声音消失无踪。
杜嘉宁按着揽英方才的跪姿,丝毫不敢倦怠,幕帘之后可不知藏了多少眼睛。她低头将卷宗从头翻阅到尾,脖颈酸痛,伸手揉了两下又立马放下,来来回回看了两遍,估摸着时辰向幕帘之后叫了句:“请示娘娘,卷宗上内容微臣已了然于胸,是否可以提笔写了?”
果然,幕帘之后走出一个小宫女,捧着笔墨。
“娘娘可没让大人起来。”丽欣宫连个小宫女说话都是铿锵有力,杜嘉宁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怒火,要她跪着写么,“娘娘说钦妃娘娘当年跪书十行书,笔墨流畅,言辞动人,大人不如效仿。”
无奈只得摊开纸笔,挽月当年训练自己时,也颇为严厉,却从未有过这样变态。
钦妃娘娘是否跪书过十行书,杜嘉宁不知道,她只知道钦妃久病不出,宫中却扣了很多事情在她头上。
久跪之下,膝酸背痛,若不想落下残疾,低头行书定是不行的。
杜嘉宁一手提着纸,一手挥墨,卷宗放在地上,抬头低头之间,脖颈已不如方才那般。宓妃宫中的纸张颇厚,悬在空中书写,倒也不觉得轻飘。
在仅限的空间内,杜嘉宁又是甩墨,又是翻书、一会儿还拿起纸左右看看字迹如何,尽可能活动筋骨。虽说膝盖上带了护膝,她可不想来一趟丽欣宫就残了。
一纸写好,上交。
小宫女面无表情打幕帘之后走出,道:“皇上临幸丽欣宫,娘娘已备下,请女史大人先行告退,今日就到这里。”
杜嘉宁俯身谢恩,暗自吁了口气。
扶着丽欣宫侧房的祥云轩柱,抖了半天,腿脚才利索。望着丽欣宫渐兴的灯火,她几乎要感怀地流出泪来---这临幸可真来的及时啊!
漫长小径,从丽欣宫至女史院几乎横跨了整个后宫。
杜嘉宁停在花坛边上歇脚,抖手、摇头、摆腰……亏得天色渐黑,无人瞧见。她自顾做完一系列动作,全身经脉略微畅顺,才抬脚离去。
花坛四周青柏耸立,并各色树木,枝桠横斜,在夜间看来颇为鬼魅。
杜嘉宁凝神望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要紧事。
心下一紧,在脑中竭力搜索,竟一时间空白!
夜风忽的一声,吹动树枝哗哗作响。
她抬眼,察觉身侧有黑影闪过,只一瞬,消失在青柏后头。想起,那忘记的事是:余汐留下来的那只八哥一天没有喂食了。
杜嘉宁着身往回赶,却是嗖的一声,黑影从她的右侧闪过。
她骤然停下,头脑冷静,那意识到却始终没想起来的、分明是在丽欣宫一闪而逝的念头---那个传话的小宫女,第二次出来时,眉眼间流出紧张,看自己的眼神里有一丝异样。
那是同情!
环顾四周,杜嘉宁凭耳力听去,除去呼呼的风,自己的呼吸、还有窸窣的布料摩挲声。
她立刻转身,折回丽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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