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从大漠深处卷来了冷风,空中飘来细雨。
暮霭低垂冷雨斜,入江南。
郑宝儿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她伸出手,想感受那雨,抬至空中又缓缓落下。
天地间,忽然全部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声音,撕心裂肺一般地狂吼着:
“不要啊!……”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许小舟在黑暗中发抖,不敢动弹,不敢面对,不敢醒来!
可是,他终究还是醒了!
颤抖的手,无力地搂紧怀中的女子,慢慢地,睁开眼睛,用尽全部的勇气去看向她。
一间普通的石屋内,墙壁上挂着一个骆驼头骨,屋子正中燃着一盆火,火光后是一个苍老而佝偻的背影。
一室的寂静,时空仿佛凝滞一般。
露珂急匆匆踏入室内,身后随之跟来一身血的许小舟,他抱着郑宝儿,双目通红,眼角泪光闪烁。
“大巫师,快救救宝儿!”露珂扑到年迈巫师身边,一脸焦急地抓着巫师的胳膊。
许小舟跪在大巫师面前,眼泪流出,“请大巫师救她一命。”
头发稀疏发白的大巫师看向郑宝儿,摇摇头:“箭插心口,无力回天。“
露珂往前靠近了些,“大巫师有还魂异术之能,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能救宝儿一命!”
大巫师长长叹出一口气,道:“若要救她,需以人心头血为血引……“
石室门紧闭,郑宝儿安静地躺在床上,桌旁是几个大小不同的锋利刀刃、薄如蝉翼的蚕线,以及一大碗鲜血。
石外,许小舟坐在一张椅子上,他手捂着心口,嘴唇发白,眼睛紧盯着房门。
里边安静极了,许久不见动静,他越发惶恐,盼那扇门打开,又怕那扇门打开。
周伯急匆匆赶来,一眼看到裸着上身,胸口简单包扎着的许小舟,道:“少主,你怎么受伤了?快随我去看医师。“
一片沉默。
许小舟如一尊静默的雕塑。
“少主?“
许小舟缓缓转过头,猩红双目发虚地望向来人,终于看清后,眸中射出幽冥之火:“是谁?是谁射的箭?”
“少主,刀剑无眼,老夫怎么知道啊?”周伯摊着手,一脸无奈地道。
许小舟垂眸,神情呆滞地转过头,重新面对着石屋的方向,“去查,一定要查出是谁!”
“少主……”周伯犹豫着道:“中原领兵的张将军抓住了,如何处置?”
“走开。”许小舟低声又严厉地道。
周伯叹口气,摇摇头退下。
“咯吱”一声,门开了。
许小舟快速站起身,脚下一软,差点跌倒,他看到露珂额间的秀发被汗水浸湿,满脸泪痕地走出来。
“宝儿……”他冲进去,白玉石床上,美丽的女子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静静沉眠一般。
许小舟怔怔望着,无声地流下泪来,双腿一软,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坐倒在郑宝儿身边。
那一张温柔而恬静的脸庞,从此成了他一生记忆之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的悲泣之声在石室内回荡,他轻声哽咽:
“宝儿,你……为什么不回中原?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已是极度疲惫的大巫师低声道:“她死不了了,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西域王殿。
最高的殿宇上,许小舟躺在屋脊之上,冷月如盘,洒下万道辉。
他醉意朦胧,将酒从上往下倒下来,落在他脸上、口中,一壶酒很快见底,他坐起,望着下面的城域,高高低低的殿室,都是他的,整片西域,都是他的。
可她,却离他那么的远。
一个角门处,进来一个身影,他看的清楚,正是郑宝儿的贴身女侍,她在此时来西域王殿做什么?
他展身落地,悄无声息跟上,跟着她走进周伯的院子。
侍女:“周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将伪造的书信和地形图都已销毁,先生大可放心,如今安宁夫人生死不明,奴婢该何去何从?“
“生死不明么?”周伯淡淡道,“那就让她明了吧。”
“咣!”门被踹开,许小舟的剑随人而至,怒火滔天,指着那个侍女:“书信是你们伪造的?安宁夫人没有指使你给中原的将军通信是不是?中原要从楼兰进入西域是假的是不是?“
他放开抖成一团的侍女,转向周伯:“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是想让我与中原为敌!”
“少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大业!您本该是九五至尊,不该屈尊在这蛮荒之地啊!”
“你害了宝儿。”许小舟一字一顿冷声道,每一个字都如千年玄冰,冻结了一切。
“不过是一个女人,少主,我们麾兵东上时,楼兰早晚会破,您应该清楚……”周伯语重心长,话音未落,就惊愕地睁大双目,那个侍女被长剑贯穿,软软倒在地上。
“少主……”周伯惊呼出声。
“出招吧!”许小舟将剑拔出,又指向他。
周伯轻松跃开,“少主,梁博苦心孤诣数十年,都是为了实现先皇遗愿,我忠心一片,天地可鉴。“
许小舟的剑风又至,剑花飞舞,周伯却只避不攻。“
“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中清楚,你是佛是魔,你心中清楚,我不愿以上命下杀你,但却杀定了你!”
周伯心头大震,终于也拔出了剑。
两人斗到了室外,大批侍卫围上。
许小舟第一次见周伯施展武功,他虽百般顾及,仍是招式密不透风,见侍卫过来,转身要跳出墙外。
许小舟手一挥,数道箭射向半空中的周伯。
他重重跌在地上,伸出手,指着许小舟,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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