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派或多或少都在明争暗斗,但对晋阳分社却一直保持着一分克制。因为他们是晋阳宗设在五峰山的一个分支,据说晋阳宗可有着两位元婴老祖。
虽说晋阳宗离这五峰山相距不止百万里,但要是真招惹了他们,惹怒元婴驾临,五峰山说是全灭,也不过就在旦夕之间。
其实在这五峰山,地位最特殊的还是苍云门。
据说差不多在百年前,苍云门的宗门不在这五峰山,因为遭遇敌对门派的偷袭,险些灭门。
当时的大师兄林大江,带着仅剩的几人,逃到了五峰山,他们本想加入云阙阁,但不知道怎么被仙霞门和流光宗的人知道了,说什么也不同意已经是筑基修为的林大江加入云阙阁。
考虑到流光宗与云阙阁有着上百年的世仇,经常相约到位于五峰山中间的青山决斗,因此青山也就一直荒废,无人敢在此驻守。
几大宗门合计,青山也是块一阶灵地,灵气虽是稀薄了些,但品相还不错,荒着也是浪费,莫不如就把林大江几人安排到那里,继续保留苍云门的名号。
不过,需要苍云门保持中立,这样既可以阻断流云两家地界相邻,也可隔绝总是爆发冲突的隐患。
于是,林大江便成了苍云门的第五代掌门,把青山改成了苍云山。
从此以后,苍云山成了夹在四大宗门之间的受气包,谁都不敢招惹,谁都得去巴结讨好。
之后数十年,林大江带来苍云山的几人陆续寿元断绝。
又是数年,林大江外出游历,从此消失不见,其弟林大河也就是江临等人的师父,无奈接管苍云门,成为第六代掌门。
听说大师兄和卢赵两位师兄,也同样是第五代掌门的弟子,只是江临入门晚了一些,未曾得见。
师父在接管苍云门后,被四派欺压的就更加严重了,毕竟宗门没有筑基强者坐镇。就连许多投效四派的家族势力,也时不时要欺辱一下苍云门。
为此,师父被他们弄得更是心力交瘁。
刘师姐带着几个师兄弟,把师父抬到了偏殿,棺椁倒是有现成的,如今无论哪个宗门都会常备几口棺材,在这修真界死个人,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常见。
把师父安置好后,江临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顺便想想第三个问题。周越想留下来,也被他劝了回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偏殿陪着师父。
钱朝福走出门外,又折返了回来,走到江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太难过了,当掌门这事,你小子最好别有什么想法。让大师兄来,才是最妥当的,你也能轻松些。”
江临剐了他一眼,要放往常,指定要爆一句粗口,至少一个“滚”字一定是要有的。但现在江临实在难受的紧,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知道的,这些事儿你也多替我想想。”
钱朝福走后,这里真的就只剩江临一人了,他心里堵得慌,一手把着棺材,一手给师父整理着翘起的袖口,这时眼泪又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流下。
“师父啊,你说咱们这回还挺得过去吗?要是大师兄也失败了,要是大师兄他也……,我们该怎么办啊……”
江临终于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从一开始呜呜地低声抽泣,到后来哭声越来越大,已成嚎啕之势。
其实,所有师兄弟心里都清楚,整个苍云门,要论谁与师父最亲近,不是修为最高的大师兄,也不是他的亲儿子周越,而是江临。
固然有江临那圆滑的痞性,广受众人喜爱。也与他不能修行,少了很多师父的责骂有关。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师父偏爱江临,还加杂着对他神识被毁的那份愧疚。
灵力消失后,师父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现在更是蜡黄枯槁。
江临失神地看着这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不由得想到自己被测出本命同参是口寻常大黑钟的时候,师父那股掩饰不住的高兴劲儿。
“恭喜啊林掌门,你这徒弟的同参之物是口黑铁大钟,想必是哪家寺院的梵钟或道门的道钟。可能是长期处于灵气充养之地,又得到佛法和道韵的滋养,久而久之便开了灵智,飞升成了一具仙器。以后遍访名山胜地,寻回做同参,想必不是难事,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一位老者恭维地说道。
“哈哈哈……当初捡他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的哭声轰轰作响,原来是大铁钟啊,哈哈哈……。”师父摸着江临的小脑瓜,那股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为了请这位老者探查,师父可是花了不少灵石,好在结果还不错。
最初那几年,江临在修行上也的确很卖力,只有8岁就突破到了炼气2层,也就是从此便可凝聚神识,查看自己的身体。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用神识进入泥丸宫,找到并唤醒自己的本命同参。相当于与同参达成某种双修的契约,然后就可以借助同参之力,大幅提高汲取天地灵气的速度,从而加快修行的速度。
其实这就是要让同参认主,认主后同参也可以借助修行者的灵力,来反哺壮大己身。
所谓修真,就是从最初的打坐开始,先借助体内本命同参的那一缕精气,找到周身窍穴的方位,然后再感悟天地灵气的存在,吸取灵气在窍穴中将其炼化成灵力,储存于丹田。
至此,方才从凡人向修真迈出了第一步。
不得不说,江临的资质还真不算差,很快就凝聚出神识,进入泥丸宫,又很轻松地找到了那口大黑钟。
确实很普通,通体漆黑,钟面雕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符文,就与寺庙门前挂的那种撞钟没有什么区别。
师父曾特地带江临去过一座寺院烧香还愿。
修真之人自然不讲这些,其目的也自然是想碰碰运气,看寺庙门前的撞钟,会不会就是江临的同参之物。
小江临在撞钟前瞪大双眼,感悟良久,除了觉得两口钟长得有点像以外,没有得到一丝感应。
虽然师父还是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依旧坚信江临的本命同参就是某座山门的撞钟,是一件普通的寻常之物。所以师父也没太在意,直接让江临以神识进入泥丸宫,与大钟缔结契约。
在此之前,江临其实就已经释放神识,进去看过几次那口大黑钟,只觉黑钟四周散发着森冷寒气,不像夜深的那种阴冷,是一种肃杀的冷厉。
每次江临靠近它,都会感到神识不稳,颤栗不止。因此在没有师父允许之前,江临也没敢轻易去触碰那口大黑钟。
听从师父的指令,江临以神识进入脑中的泥丸宫,刺破小手,掌心含血,伸向那口大黑钟。
当手掌与黑钟触碰的那一刻,大黑钟瞬间就像被激活了一般,颤抖不止,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然后震动频率越来越快,嗡鸣声由大变小,但却异常尖锐,由之前的“嗡嗡”声,变成了“吱吱”声。
好似压抑已久的情绪,一朝得到宣泄,要以滚滚奔雷之势,将其尽数倒出。
这声音甚是恐怖,不仅可以轻易穿透肉身,振动的脏腑生疼,更好似要刺透万物一般,直达那本就不知为何物的神魂,绞得江临浑身都是阵阵抽痛。
江临感觉好像脑袋就要炸裂,整个泥丸宫好似马上就要坍缩崩坏,脑浆似乎已被彻底搅碎。
他正经历着八年来最大的一次痛苦,已有濒死之相。
要是现在的江临,肯定知道要立刻收回神识。
逃……必须逃……逃离泥丸宫……逃离那口该死的大黑钟。
但在当时,小江临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以为这就是签订契约的正常反应。
他就站在离黑钟不到三尺的地方,傻傻地看着这口钟震动的越来越剧烈,到最后甚至都分辨不清,震动是否已经停止,只是那刺耳的吱吱声越发尖锐,不曾断绝。
轰……
一声巨响突然传出,一股巨大的能量在江临脑中炸开,他那脆弱的神识瞬间就被磨灭。
从此,江临就再也没能重新凝聚出神识,自然也就再没达到过炼气二层,而且还震伤了他的脏腑,更重要的是他的丹田也被震出了丝丝裂痕。
神识湮灭,神魂受损,丹田残破。废人,从此实至名归。
江临在床上足足昏迷了三个月,在这期间师父用了许多丹药才锵锵保住了他的小命。
后来,听师兄弟们说,师父为了救他,掏空了整个苍云门,连师兄弟们的那点可怜的私房存货,都被抢劫一空。
自从江临在8岁遭遇大黑钟的重重一击后,在炼气上就再无半点寸进。
师父为此也自责不已,若是给他准备一颗培元丹,结局应当不至于此,怎可绝他大道之途!
在今后的日子里,师父不止一次,充满悔意地向江临唠叨过此事,反倒是江临每每安慰师父:那只是个意外,所有师兄弟不也都没服用培元丹吗?天意如此,怪不得师父。
13岁那年,师父又带江临外出寻找机缘,看有没有办法修补他的神识,途中露宿一家寺院。
大和尚检查了一番,对师父语重心长地说道:“此子本源已毁,丹田已伤,大道无望矣!施主又何苦执迷其中呢?”
那一夜师父一宿没睡,独自站在禅院内,迎着清冷的山风,神情落寞到了极点,好似枯木死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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