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长吁了口气,笑道:“好好好,多亏了列祖列宗保佑,让你立下这番殊勋,赶明儿定要开宗祠,祭告先祖。”
贾琮笑道:“听凭老太太吩咐,如今天下太平了,老太太先去歇着罢,一晚上没睡,仔细伤了身子。”
“也好,我去歪一会。”贾母笑着点头答应,李纨、尤氏忙扶她起来,顺便带走了宝玉。
晴雯、茜雪等人忙跟去安排。
见两府众女都好奇地望着自己,显然是想听英雄故事。
“打仗杀人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说出来怕吓着你们,不说也罢。你们与我说说家里的事罢,方才在门口见了满地尸体,几乎把我的魂都吓飞了。”贾琮心有余悸,叹道。
众女心中感动,忙柔声宽慰。
你想,那枪林箭雨岂是长眼的,今晚咱这般的凶险,还比不上战场十分之一。
“诶,日后你我兄弟执掌厂卫,多半遭人嫉恨,还需互相帮衬扶持才是。”贾琮拉着戴权低声道,理所当然、毫不抗拒地公然勾结“阉党”。
湘云脸一红,忸怩道:“人家怎么去打听他的事儿?那不是教人笑话么。”
对人家姑娘也好,对你也好,难道我们就是那容不下人的,定要逼得你出去鬼鬼祟祟才罢?”
杨四娘则把头深深埋在高耸的胸脯里,见到一群大妇和大小姑子,哪还敢抬起来,不过心中也是一松,贾琮既然敢挑明,也是对自己负责之意。
湘云嗤一声笑了,红着脸点点头,拉着她的手道:“好姐姐,我只与你说,你不许告诉一个人,以后我要生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怎么样?”
“这一夜都没合眼,如今没事了,婵姐姐、平姐姐,带大家伙各自歇息去罢。”黛玉道。
说到这里回过神来,忙道:“宝姐姐,我不是说琮哥儿的坏话,只是……只是他……和琮哥儿不太一样。”
如意白了他一眼,道:“然后杨防守、白姑娘便带着数十好手,从屋顶跃下来,将贼军杀了个落花流水!
贾琮叹了口气,道:“今夜若兰兄随我进宫勤王,披坚执锐、身先士卒,不幸……阵亡。”
湘云含泪强笑道:“宝姐姐,你说什么,我却不明白。”
她们都是姐姐,你救了她们,日后自有你的好处。秋薇,我答应你的事,马上就办成了。放心,决不食言。”
“多谢老弟。”戴权拱手道。
宝钗忙道:“我明白。你仔细些儿,多带些人。”
“无赖!”三女嗤一声笑了,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贾琮松了口气,见湘云正兴奋地和杨四娘请教剑法,忽地想起一事,道:“宝姐姐,倒有一件事,请你择机转告湘云,我不知如何开口。”
贾琮心中一动,显然戴权的粘杆处是准备接收东厂的势力了,且这一定也是今上的意思,因笑道:“看来总管要当督主了,小弟先恭贺了。”
贾琮道:“放心,叛军大部已灭,城里一些残部,不值一提。我把亲兵留在家里,可保无虞。”说完起身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
杨四娘脸蛋通红,忙摆手道:“不必如此,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用放在心上。”
宝钗轻声道:“今夜众勋贵与琮儿一道进宫平叛救驾,卫公子不避矢石,身先士卒,为国……捐躯了。”
杀了一晚上,天已蒙蒙亮了,东方天边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啊?!”三女都是一惊,倒吸了口气,这么一来,湘云不就成了望门寡?以后怎么嫁人?
“真的?宝姐姐没骗我?我才不信琮哥儿那张嘴呢。”湘云狐疑道。
“什么这个那个,你就说你想不想纳她进门儿就完了。”如意摆手打断他。
如今好容易得了一门好亲事,夫婿却又夭折,这对女儿家来说,不啻天塌地陷。
陌刀兵负重太大,只适合阵地战,不适合这种东奔西跑的搜剿战,若是拉出去,神京城这么大,只怕还没找到敌人,自己先累死了。
低声道:“三位贤妻,我错了,饶过这回罢,小弟一定改过自新,洗心革面。这么多姊妹看着,好歹给我留几分薄面。”
宝钗苦笑摇头,道:“那你打听过卫公子的为人么?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宝钗安慰道:“你呀怎么学的杞人忧天了,我听琮儿说,卫公子……像貌很是俊美。”
而少女情窦初开,也早已将一缕情丝,牢牢绑缚在这个幻想的夫君身上,如今骤闻“夫君”阵亡,一时哪里能接受。
他日,你若为人妇,就不担心么?”
当说到完颜姐妹箭囊射空而贼军犹众时,贾琮虽见她们平安无恙,心中仍怦怦直跳,忙问:“然后呢?”
贾琮最怕宝钗生气,白秋薇身份特殊,他又无法解释,只得举手投降。
贾琮诚声道:“四娘、秋薇,你们及时赶到,救了我全家老小,真让我不知如何谢你们才好。这份恩情,我真是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笑道:“宝姐姐,你就不想和我说什么?你看凤姐姐的巧姐儿好招人疼,你什么时候有小宝宝?”
“你我多年姊妹,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宝钗握着她手,轻叹了口气。
好在老太太慈爱,时常接过来小住,和姊妹们在一起玩闹,才得些快乐。
“何事?”
如意、黛玉对视一眼,都暗暗叹了口气。
楚婵、平儿答应一声,忙去安排。
“少与我灌迷魂汤,那个‘秋薇’又是怎么回事?趁早说个明白。”如意啪一声把他的手打开,轻哼道。
看着湘云天真烂漫的笑脸,三女都心中不忍,一起别过头去。
贾琮瞅了众人一眼,见她们都围着杨四娘说笑,因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秋薇系江湖人士,原与我是敌非友,后化干戈为玉帛,现在与我是朋友,如今又救了咱家这么多条性命,这个……”
贾琮刚出门便遇到戴权带着几个太监并一队护卫过来。
如意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四娘是个好的,我也挺喜欢,这回就算了。”
可惜,你没见到两位姑娘的绝妙剑法,真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来如雷霆,罢如清光。连我都自愧不如。”
贾琮松了口气,笑道:“烟儿今日倒谦虚了。”又看向二女,忽地起身,一揖到地。
“总管但说无妨,你我兄弟客气什么。”贾琮笑道。
如意因把别后诸事说了,她也从贾琮那里学到了说故事的技巧,一段情节硬是说的一波三折,惊险万状。
“哟,总管这当口不随驾,出宫作甚?”贾琮忙勒住马。
宝钗想到她从小就没了爹娘,寄居保龄侯府度日,伯父、婶婶悭吝薄情,堂堂侯门小姐,竟还要自己没日没夜做女红贴补家用。
两女闹了个大红脸,白秋薇见堂内都是他“一家人”,自己实在待不下去了,忙道:“侯爷,诸位夫人,此间事了,民女就不多叨扰了,告辞。”说完逃一般去了。
贾琮忙道:“我……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你们可别胡乱冤枉好人。”
宝钗道:“定是临川伯夫人相中你了。”
“借老弟虎威一用,陪哥哥我走一趟东厂胡同。”戴权笑道。
湘云含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当然,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嘿嘿。”
如意低声道:“你这混账,究竟瞒着我们在外面惹了多少风流债?”
“宝姐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湘云泣不成声。
如今听说琮儿要出兵放马,我这心里都像十五个吊桶打水,定要看到他平安回来,才放得下心来。
宝钗粉面微红,瞪了她一眼,道:“姑娘家家,说这些话也不害臊。我看是你等不及要小孩子了罢?”
宝钗道:“这哪是笑话,只是有些担心。云儿,你本出身勋贵,应该知道勋贵之家,功业荣禄皆在马上取。
只得厚起脸皮,涎着脸道:“烟儿、颦儿,你们试想,秋薇是江湖侠女,咱拿什么报答人家?
金银财宝,她视如粪土,广厦豪宅,她弃如敝履。
白秋薇也十分羞窘,忙道:“侯爷言重了,我等江湖中人,行侠仗义,寻常事也,不劳道谢。”
“如此,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发。大鹏调二百亲兵随我去。”贾琮道。
贾琮忙求助地看着宝钗,却被她一记秋波瞪回来,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真没打听过?”
为了你们能心安,我私想着,除了牺牲小我,以身相许外,实在也没什么东西能够报答了。
湘云道:“宝姐姐,这话却有些悲了,倒像是颦儿说的。琮哥儿哪里像短命的?人家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呢,他那么坏,定然长命百岁的。”
“特来求老弟帮个小忙。”戴权还礼笑道。
“哭出来就好了,云儿别担心,不管什么坎儿,总会过去。”宝钗忙抚着她背脊安慰道。
众人闻言喜上眉梢,都松了口气。
湘云脸色一白,眼泪儿已大颗大颗流下来,摇头道:“宝姐姐,别说了。我累了,我要睡了,改日再说罢。”
话音虽轻,却彷如一个晴天霹雳在湘云耳边炸响,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回荡——为国……捐躯了……
众女都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着把杨四娘拉到队伍里,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至于这算不算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贾琮也顾不得了,政客从来只讲利益,不论对错。
——
众女看着贾琮衣不解甲又出了门,都担忧地望着如意三人。
黛玉掩嘴笑道:“这么大的功劳,如意姐姐还应该赏你些东西才对。”
“宝姐姐……你又笑话我。”湘云扭着宝钗胳膊,撒娇不依。
贾琮和杨四娘自然没那么多客套,上去握着她手,笑道:“四娘,我就不谢你了,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忙抱着她,唤道:“云儿,云儿!你且看开些儿,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你别吓我。”
宝钗也忍不住啐道:“你呀,就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看上了谁,不妨回来说明白,咱明公正道把人接进门儿。
想到自己未来比尤氏、李纨、秦可卿还不如的凄惨境况,湘云忍不住扑到宝钗怀里,哇一声哭出来。
黛玉酸溜溜地道:“‘秋薇’那般颜色人品,武功又俊,换成我也定要动心了,还有不愿意的?那不是傻子就是瞎子。”
宝钗抚着她的鬓角,叹道:“云儿,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你也看开些儿罢。不管怎么样,老太太、我、颦儿都是疼你的。”
“这是自然,一定一定。谁要对付老弟,便如对付我一般。”戴权忙正色道。
“去你的,无耻。”如意红着脸推了他一下。
宝钗笑道:“琮儿说了,叛军大部已被歼灭,剩下几个残兵败将能翻什么浪?大家不必担心。”
“京中才俊甚多,当初保龄侯夫人怎么与你定了卫家?”宝钗道。
湘云微撅着唇儿,略有些不安地道:“这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光我俊俏有什么用。”
湘云略带羞涩笑道:“宝姐姐都这么说,那我就勉勉强强相信了。”
“云儿,你和卫公子的婚期定的是什么时候?”宝钗斟酌着措辞,问道。
一路上湘云叽叽咯咯说个不住,宝钗只是含笑应对,直到进了房间,湘云才收住话口袋子。
且世情如此,对这些大家小姐来说,从一而终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名节,更关系到门风家风。
若是无能,像宝玉一般,当个富贵闲人优游一生,也就罢了。
“湘云,去我那里歇歇。”宝钗笑着招手。
“真的。卫公子文武全才,俊朗不凡,确是良配。”宝钗轻声道。
宝钗见她天真烂漫、纯真无邪的样子,心中一痛,勉强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你这么俊俏,孩子定然也可爱的。”
若像琮儿或卫公子一般,有志气又有本事的,难免征战沙场、冲锋陷阵有些损伤。
贾琮忙道:“我发誓,绝对没了。这要不是我收了四娘,方才紧要关头谁来搭救你们?有功无过罢?”
湘云只觉耳边有人隐约呼唤,却听不清说的什么,心中空空如也,好像数月来的满腔情思都成了一场空,难过得直想呕血。
贾琮干笑道:“这倒不必了,我向来做好事不留名,难道你们不知么?”
“小弟也是一般。”贾琮也一脸肃然,恨不得指天立誓。
“本来是这个月,因着国孝,自然要推迟了,或许在九、十月罢。”湘云道。
湘云从宝钗神色中总算发现一丝不对,她本是灵慧通透的才女,心中顿时一紧,颤声道:“宝姐姐……你今儿和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湘云闻言反而笑着安慰道:“好姐姐,你担心什么。琮哥儿虽说坏了些儿,可一身本领却不让霍骠骑呢,只有他欺负人,谁能欺负他呢。”
“好,我正有许多话要对宝姐姐说呢。”湘云笑着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
湘云点点头,又涨红着脸摇摇头,声如蚊蚋道:“听宝玉说,卫……他倒不是个轻狂的,年过弱冠,身边只有几个丫头服侍,还没个房里人呢,不像琮哥儿……”
贾琮叹道:“事已至此,终究要面对,湘云性子大气豪迈,想来不会太过自伤自怜。宝姐姐,就拜托你了。城里还乱着,我先出去看看。”
众女也一齐起身福礼。
宝钗笑道:“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千里姻缘一线牵。若非琮儿风流,今日我等却要遭逢大难了。”
黛玉也有些恼羞成怒,指着贾琮嗔道:“你当初就没安好心,竟拿我们作伐子,难道没今天这回事儿,你就放过了白姑娘不成?”
宝钗搂着她柔弱的香肩,低声道:“云儿,俗话说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又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好烟儿,真贤妻也。”贾琮忙握着如意的手,哄道。
两大“权奸”好得如一个人般,勾肩搭背去了,如今形势如此,戴权初掌东厂大权,需要外朝支撑,贾琮也需要在今上身边和内廷有自己的人,故一拍即合。
宝钗幽幽叹道:“以冠军侯之勇猛,亦英年早逝,何况他人?”
“好兄弟。”
“一辈子。”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从未和卫若兰见过面说过话,但从身边诸人言谈中透出的一鳞半爪讯息,早已在心中拼凑出了一个理想夫君的模样。
见湘云眼神空洞,神色呆滞,好像一个木头人般,瞬间失去了生意,宝钗也吓了一跳。
“侯爷这是做什么!我们如何承受得起。”两女慌忙左右散开,不受他的礼。
“客气客气,同喜同喜。”戴权老脸笑得如菊花盛开,憋屈了这么些年,总算要扬眉吐气了。
想到这里,宝钗眼中也滚下泪来,柔声道:“云儿别怕,有姐姐在。
即便姐姐没本事,我去求如意、求老太太,还有琮儿,咱们一起帮你,总能让你称心如意,可好?”
“宝姐姐……”湘云心中又是自伤自怜,又是感动莫名,哭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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