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稳婆到了,红裳心头便掠过一阵不安:那两个稳婆住的地方可比方老先生的药铺远多了!不过,她还平平的说道:“请进来吧。”
四个稳婆进来给红裳见了礼。
红裳道:“四位做稳婆多久了?”
四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会有人盘问她们;一愣之后,有一人上前答话:“回太太的话,老婆子们在京城一带也算略有薄名,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却没有说保母子一定平平安安的,虽然就是最好的稳婆也不一定能做到,但问题要讨个好口彩的。
红裳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大娘们一直在京城做嘛,不知可有官府的认可?”
四个稳婆当中有两人的面色变了一下,还是原来那人答道:“老婆子一直在京中做稳婆,已经做许多年,自然是有官府的认可。”
红裳扫了一眼答话的婆子:这人回答了她自己,四个人当然看来有那种没有官府认可的稳婆——那种人倒也不是接生的技术不好,只是同东家有过争议经了官府不止一次;红裳也没有立时给稳婆们脸子瞧,只是看向第二人:“你呢?”
稳婆们没有想到红裳要一人一人的过问,有婆子不自禁的捏住了裙角;红裳和侍书等人自然是看到了,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寒光。
还是一开始答话的婆子开口:“太太,现在还是先顾有身子的人吧;等婆子们出来给太太道喜时,婆子们再向太太详细禀告可好?救人如救火啊,一刻也等不得。”
红裳闻言只是取了茶盏,然后轻轻吃了一口,看上去没有一丝焦急的模样。
红裳不急?红裳要急死了!只是她再急,也不能让稳婆看出来:只要她不稳,稳婆们一定会着急的,比她还要急;就算稳婆们不急,红裳也要逼得她们着急,要让她们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才行。
因为今天的事情,红裳越想越感觉透着古怪:明儿就是孩子们的满月宴,府中上下已经忙成一团;而老太爷和老太太今儿出府去许家,却没同两房媳妇知会一声儿;两位太姨娘居然就在这种时候一起都要生产了!这是多么巧合,再加上四个稳婆来的如此及时,而且还是是一个也不认识——为什么有相熟的稳婆不用,却要用生面孔呢?
是莲琴两位姨娘的人疏忽了,还是另有内情?如果是家人着急,就进请了几位稳婆,可是四个稳婆不会这么会就请全,并一起接到了府中;所以,红裳认为稳婆们有问题。
虽然红裳和金氏早早防备今日,把鱼儿和菊月早早安排到了莲、琴二位的身旁;可是两位太姨娘的院子里,却不像红裳和金氏院子里的人一样都是她们信得过的人;就算是菊月和鱼儿长了三头六臂,想要防住两位太姨娘院子里的每个人是不可能的,她们原本就没有几个人可用!
红裳心下很急,急得几乎要站起来,但她却知道这个时候是半点儿也急不得:她一急放稳婆们进了产房,那稳婆就不是来救命的,就会成了给太姨娘母子送终的!
红裳先看了一眼宵儿,示意她再过去看看太姨娘们的脉像如何;然后才轻声细语的道:“救人如救火是当然的,但也要确认一下四位是不是真有本事儿才成——我们不急的,因为现在双身子的人并没有要临盆,我们请几位大娘来,只是为了早早的防备一二;而且我们还请了其它的稳婆,就是想看看哪位大娘有本事儿,真有本事的大娘才真是救命的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事关人命,是半点儿也马虎不得的。”
红裳这话绵里藏针,狠狠的刺了四个稳婆一下。
稳婆们的面色又都变了变,虽然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但四个人的呼吸有了变化,这却不是红裳一个人听出来了,屋里不少丫头们都听出来了。3
先前答话的稳婆定了定神,抬起头来勉强笑了一下:“太太,是贵府中的人请婆子们几个来的,婆子们来到贵府也是为了助府上得贵子,就像太太所说是救命来的;只是太太的那些话,老婆子们有些却是听不太懂;老婆子们只懂一样,就是助妇人生产,也算是积德积福吧,也好修个来生。”
“听不懂?没有关系,只要你们答我的话就可以了。”红裳轻轻弹了弹指甲,神情安详自在的很:“那位大娘,对,就是你,你还没有答我的话呢?”
红裳一指站在一直回她话的稳婆右边的人,那稳婆被红裳一指身子便是轻轻一颤,虽然应了红裳一声儿,却没有答话。正在这时帘子挑开,小丫头引着方大夫进来了:“太太,方大夫到了。”
那被红裳所指的稳婆悄悄吁了一口气:幸好有人来了。
红裳不再理会稳婆站了起来:“方老先生,有劳了。”
方老先生看有人在,便中是对红裳行了一礼并没有多说什么,就按红裳的吩咐去给太姨娘们诊脉了;同方老先生一起来的自然还有宵儿的母亲和妹妹。
红裳看到方家一家人到了,心里安稳了一些:至少,她已经有了一点把握可以保得莲、琴二位平安,现在,她只需要再等到那两个稳婆,便可以有五六分的把握了。
红裳待方老先生转身便又坐了回去,扫了一眼稳婆们:“大娘,你怎么不说话?”
那被红裳所指的稳婆这次倒是胆气壮了,上前答了红裳的话。
红裳再问下去,余下的两位稳婆也都答了,后面三位稳婆和第一位说得差不多,都称自己是在官府报了备的。
红裳又淡淡的问了她们的姓氏,稳婆们心下一松,认为要过关了,便把姓氏报了。
红裳却没有让稳婆们进产房,而是招手唤过来一个婆子:“你们到二门传话,让人拿着你们老爷的贴子,到衙门去问一问,这几位大娘是不是都在官衙有报备。”
红裳就这样当着稳婆们的面儿,把不相信稳婆的话说了出来。稳婆们听到红裳的话脸色俱都一变,去官府查?她们脸上都闪过了焦急之色。她们极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这位太太还有这个功夫让人去查这些琐事儿?她就不怕一来一去的耽误了救命的时间嘛?难道那两个有身子的妇人,真得还没有到生的时候?应该不会吧?不是说已经开始痛了,而且痛得极厉害?稳婆们心下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却怎么也猜不透红裳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婆子们已经在想要如何应对了,事情不成不要紧,只是官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惹!几千两银子虽然诱人,可是小命不是更重要。
这时,侍书取了几上的纸吹了吹,把它折起交给了婆子,上面写得就是四个稳婆的姓氏,及她们所说的一些东西。为首稳婆看到侍书的所为,忍不住悄悄扫了一眼红裳,然后便想拦一拦,如果能拦下她们,不去官府核实,那此事还是可为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
为首的稳婆欠了欠身子:“太太,您要婆妇们等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贵府的人在官府查验完了之后,才让婆子们进产房?”
红裳轻轻点头:“还要麻烦四位稍待,嗯,四位坐吧,来人,上茶点。”有人取了四只小圆凳放在了稳婆身旁。
四个稳婆互相看了一眼,却没有坐下,为首的那稳婆对红裳施了一礼:“太太,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府上信不过婆子们,那婆子们就告退了。”
红裳的脸一冷,她自然有一种威势,再加上稳婆们是知道她有诰命在身,看她有了恼意都吓了一跳。
为首的稳婆急忙解释道:“太太,您大人大量,婆子们不敢冒犯贵府的;您也知道,婆子们也是指着接生混口饭吃,您让婆子们等,婆子们在这里干巴巴等的时候就能接生一位了;而且府上还请了其他的稳婆,所以婆子们才想不如转向另外一家的好,多少赚些总比干等着要强些。”
……
红裳收了冷脸,笑了起来:“这位大娘说得有道理!诸位大娘也是指着接生赚几个辛苦银子过日子的,我们赵府怎么可能让你们白等着?就算你们一会儿有人进不了产房,但赏银一样不少了你们的——我们不是大户人家,拿不出许多银子来,但十两左右的银子总是有的。”
稳婆们可不是总到富贵人家接生,所以十两银子已经是不少了,一个月里也不见得能遇上两家给十两银子的:而且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得到银子,有哪个不高兴?
这四个稳婆便不高兴!
稳婆们有互相看了看,不过都没有立时答话;过了好一会儿,为首的稳婆有深深地施了一个礼:“太太,话不能这样说的。”她顿了一顿,好似在想话要如何说的样子:“婆子们虽然靠此度日,但这也是个救命的事情,不能用银子来论的;如果府上不用我们,我们还是赶去他家,免得有人家因为找不到稳婆而有个什么长短,那也是……”
这稳婆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红裳和屋里的人都听明白了;这话要传出去,赵府为了自己的子孙霸占着稳婆,那可就立时被世人唾骂个半死!
红裳的脸一下子放了下来:“你们居然敢污蔑官家?!京城的稳婆没有过百,也有几十人,而我们府上现在就有三个有双身子的人,有两个正要临盆,请了你们四个多嘛?多请的也不过是多请了两位,可有影响京中的百姓?你们胆子不小!”
四个稳婆都跪了下去,不过为首的稳婆还是不卑不亢的到:“婆子们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如果贵府不用婆子们几人,何不方便其它人家呢?也是贵府的慈善之心。”又是一顶高帽送了上来。
红裳冷冷一笑:“你们当我是没有出过门的大姑娘,什么也不懂吗?你们这个行当只要今日接了一门生意,便不会、也不能再解第二门生意——因为女子生产这种事情是极难说得准会用多长时间的,有那用时间的、生个三四天也不稀罕,可是快的不过二三个时辰孩子便能呱呱落地,这也不是没有,对不对?”
四个稳婆的脸色又是一变:一位官家太太,怎么会对她们这个行当如此熟悉?就算是生育过的,也不会关心她们这个行当的规矩和常情啊。
“咦,难道我说得不对?”红裳看稳婆不答话,便又追问了一句。
稳婆们只得点头应了声:“对。”
红裳这才取了茶盏吃了一口茶又接着说了下去:“而且据我所知,如果不是必要,你们只要接生过,因为已经很疲惫,所以当日也绝不会接生意,免得因为精力不济而出意外;除非是当地再也找不到稳婆,或是东家急等着救命——就算是第二种情形,东家也会再找其它稳婆,好把已经劳累过的大娘们替换下来。”
红裳因为生产时要请稳婆,她当然不会母子的性命交到不相信的人手中:这个时代的医学很落后,全凭稳婆们的经验,红裳岂能不小心再小心?
所以,她和赵一鸣、于钧不但是打探了稳婆们的各种情况,而且还把稳婆这个行当的规矩和潜规则也打听得一清二楚,最后才择定了两位稳婆。
像这种事情,富贵人家都是派下人们去做,做主子只要结果;而红裳是因为意外得到第二次生命,并且孩子极为爱护,所以才会事事亲为——但是红裳也没有想过,她所了解的这些,能在今天让四个稳婆踢到铁板。
四个稳婆低着头,因为心头太过震惊所以一时间没有应声儿,她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才好。
红裳轻轻的叩了叩桌面儿:“我说得对嘛?”她就是逼得四个稳婆急得跳脚,有人动了,她要看看能不能把那人钓出来;至少也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也好,就算不能捉到那人,至少能让她确定那人是谁。
为首的稳婆喃喃的道:“太太所说是对的,不过……”
红裳轻轻摆手打断了稳婆的话:“没有不过,只要我说得对,那大娘们就在我们府中稍等一会儿吧;反正大娘们回去也没有生意了,我们赵府怎么能让大娘们白白浪费了一天,赚不到一点儿银子呢?”
宵儿和方老先生出来了,红裳不再理会稳婆,看了过去以目相询。
“脉像很好,太太放心就是。”
红裳道了有劳后,宵儿立到了红裳身后,方老先生退出去煎药了。
稳婆们的头上已经见了少许的汗,她们要走,要马上走,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赵府使去官府核对的人就要回来了。
宵儿伏耳对红裳道:“莲太姨娘的羊水破了,婢子已经使了人去请许妈妈过来。”
红棠轻轻点头,她心下更焦急起来;只有一个许妈妈怕是不行的。
稳婆为什么还没有到?
门前的帘子挑开,红棠看了过去,还着希望想到:是稳婆到了嘛、
“太太。”是一个小丫头引着许妈妈进来了。
红棠看到徐妈妈心下也松了松,来不及说什么,只道:“有劳许妈妈了。”
许妈妈屈膝同红裳见了礼,没有再多说话,直接随小丫头进了莲姨娘的屋子。
稳婆们看到后,也猜想产房里应该有人要生了,不过就算她们挑明了,人家太太就是咬定无人要生,她们也无法可施;可是,都到这种时候了,赵府宁用自己复制有些经验的婆子,也不让她们进去,一定是对她们起了疑心才对;婆子们心下更不稳,更是一心求去了。四个稳婆都在转着心思,一心想离开赵府。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四个稳婆一点法子也没有想出来:路,已经被那个太太用话全堵死了,她们不管说什么也脱不了身;稳婆们头上的汗珠慢慢变得密实了,也大了。
其实,现在红裳也只是勉强坐得住,她岂有不担心的道理,万一扣住这四个稳婆不让她们进去,莲琴二位太姨娘有个万一,她便是大罪一桩。
红裳扫了一眼稳婆们,让她们进去一个给许妈妈做帮手,让丫头们盯紧了这个稳婆?可是接生这种事情,丫头们什么也不懂,就是不错眼珠的盯着,也挡不住稳婆们做手脚吧?
红裳心下不稳,又使了宵儿到屋里去看看情形。
宵儿一会儿回来伏耳道:“要生了,只许妈妈一人有些忙不过来。”红裳也明白,许妈妈毕竟不是真正的稳婆。
红裳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四个稳婆,让她进还是不进呢?红裳正在两难时,门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儿,帘子挑开一行人奔了进来。
小丫头引着两个稳婆进了屋:“太太。”
红裳心终于放了下来,已经来不及多同稳婆们客气,她直接道:“有劳大娘们了,还请大娘们进屋里去看看,一切全拜托给大娘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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