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歌垂眼,看着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盏,轻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道长。您是怎么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事,又怎么算出我所谋划之事,必能如愿以偿?”
是不是说明李府的命数不可改,但袁家人在她的刻意算计之下,气数终将有到头的那一天?
无归道长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以你的资质,只要你肯跟着贫道研习玄术,想要算出这一类事情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左右脱不开当事人的‘祸福’演算罢了。这么想知道的话,也不必等三日后,现在就拜贫道为师如何?”
说着还推了推跟前的茶盏,表示他不介意以茶拜师,礼数简陋。
李英歌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很怀疑无归道长单靠肉眼,就能看出她的资质好坏,听起来怎么有点不靠谱。
她还想着求证一下谢氏一族的事,且要好好消化今天听到的事情,并不搭无归道长再三游说的话,轻轻弹了弹衣襟,起身告辞,“道长即爱讲究时机,何必急着要我立刻做出决定。且给我三日时间。”
说着再次问道,“三日后,我怎么找您?”
无归道长不以为意,宽袖一拂也跟着站起身来,却并不答李英歌的话,示意灯辛小道士送客后,就甩着拽地的宽袖,施施然穿过穿堂,自回了上房。
李英歌哑然,撇嘴暗道,这道士真爱故弄玄虚,遂将疑问的目光投向灯辛小道士。
灯幸小道士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送李英歌往外走,一边道,“三日后,自会有人上门找姑娘,届时无论姑娘对拜师一事愿意与否,自能见分晓。”
李英歌觉得灯幸小道士说的是废话,语意却颇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眼见谢妈妈和常青迎了上来,李英歌也就不再纠结这师徒二人的神神叨叨,依礼拜别后,就带着谢妈妈和常青重新登车,由跟车的家丁婆子护着,径直往李府而去。
马车内,李英歌不等谢妈妈开口问,就略去那些不可为人知的谈话内容,仍以开光物件为由头,将灯幸小道士给的图册递给谢妈妈,又将无归道长看中她的资质,想收她做入室弟子的说了,问道,“妈妈觉得如何?”
灯幸小道士既然说这图册是最普通的阵法,想来也不怕给他人看,又想着谢妈妈是谢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人,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或是别有见解。
倒是常青掩不住惊讶之色,没想到无归道长竟然想收李英歌为徒。
谢妈妈却是又惊又喜,当下就忙不迭的道,“要我看,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不过还是得问问夫人的意思”
她是虔诚的信徒,又深知大秦朝尊道教的风尚,尤其高坐龙椅的几代帝皇,更是对青玉观出的每一任国师都十分崇敬重用,甚至朝中大事的决断,也少不了国师的影子,只是常人并无法见到国师真身,且听闻国师已经闭关八年有余,连宫中的妃嫔皇子都不曾见过。
朝野内外都是如此风尚,京中不少高门更有把子弟送入道门修学的,其中也不乏女儿家,只是鲜少有正式拜师门的,毕竟除了青玉观这个皇家道观外,坊间有名望的道士不是没有,但要说玄术有多厉害的,却是凤毛麟角,求都难求见上一面,更别说能拜入哪个道士名下了。
是以所谓的入道修学,多是图的修身养性顺应风潮,多少年来也不曾有人真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至于女儿家,更是犹如请有名的女先生教学一般,不过是走个过场,镀一层金以求一个好名声,将来于说亲上也有助益。
而在谢妈妈看来,无归道长是曾经在皇家道观记名的道士,又曾入宫做法事,加之早年给李英歌所批的命皆是一一应验,心中只有敬服的,权衡之下,自然对拜师一事十分赞同。
但却越不过谢氏那一关。
谢妈妈娓娓道来,“无归道长不愧是道门中人,如今谁还记得谢氏一族曾经的风光,也就无归道长能说得这般详尽。夫人娘家往上数三代,还曾有家主致力于重新振兴谢氏一族的玄术光耀,只可惜几代子孙都没有出息。更何况夫人那一脉已是出了五服的血脉。
你曾曾外祖母,当年也不是没有想过以玄术振兴门楣,只可惜你曾曾外祖父却是不喜这类事体,磨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曾曾外祖母去世时郁郁而终,总念叨着对不起谢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李英歌曾曾外祖母还在的时候,谢妈妈还是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当时她只是个外头买来的孤女,无依无靠的根本没资格到谢氏身边服侍,还是机缘巧合下受了那位老祖母的恩惠,之后才一步步做上大丫鬟,又做了谢氏的陪嫁,跟来了李府。
因而谢妈妈后来还曾出于感激和好奇,仔细打探过谢氏一族的根源,是以对无归道长所说的那些旧事,倒是给予了肯定。
紧接着又道,“也是因玄术一道求而无门,夫人娘家的生计才闹得不伦不类的。夫人未出阁前,在你外祖家也是经历过不少污糟事的。所以出嫁后对这类旧事决口不提,虽也遵道拜佛,但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夫人打心眼里,恐怕是不太喜欢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的。”
就连谢氏英年早逝的那一位唯一的嫡亲兄弟,也是自小听着老人讲古,对玄术几乎着了魔,捣腾了小半辈子也没捣腾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早早将身体拖垮了。
谢氏面上不显,因此有心结倒也不以为怪。
李英歌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一番隐情,便暂时按下心中的犹疑不断,只笑着岔开话题道,“这事不急。回头且试试无归道长给的这个阵法有没有用再说。”
谢妈妈也就不再多说,又见李英歌似乎颇不以为然的样子,生怕她年幼不懂事,生出什么不敬的心思来,忙拣了些京中关于有为道士的传闻,当轶事说给李英歌听。
一路说着闲话,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李府。
李英歌见那图册所画的阵法,以及需要的材料都是好弄的,就直接吩咐常青道,“你先回东跨院,将瑾瑜姐姐送我的那一缸锦鲤挪到西厢房去,照着图册摆出阵法来。按照上头写的,这三日内不许任何人去动。”
常青也有些好奇,闻言忙应下。
谢妈妈陪着李英歌去了正院,因事情还没定论,就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又让杨妈妈守着门,这才将无归道长请见李英歌的前因后果说了。
谢氏大感意外,没想到女儿去康家住了一晚,倒险些引出个师父来。
谢妈妈觑着谢氏若有所思的神色,心里虽巴不得李英歌能抓住这一份缘法,却也不敢多插话。
李英歌也不打扰谢氏的沉吟,她虽已有几分愿意,但那是出于多一项技能傍生的想法,如果谢氏不同意,她亦不会因此违背谢氏的意思,惹得谢氏不高兴。
至于无归道长真实的身份如何,即便不拜师,她也总能通过其他方法查出来,除非无归道长继续闭关,永远不踏出他那个位于城北的破院子。
且看无归道长的意思,似乎真的觉得她资质难得,很想收她为徒。
有了这份看重,她就不那么被动了。
李英歌正盘算着之后怎么试探无归道长,就听谢氏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的道,“英哥儿,你跟我来。”
李英歌不明所以,忙收拢思绪,跟着谢氏进了正院的厢房。
这里原先是李子昌和谢氏共用的内书房,后来夫妻二人渐行渐远,只维持表面和睦之后,李子昌就将自己的东西尽数都搬到了外书房,这里先是做了谢氏做针线看书的小书房,后来谢氏忙于管家理事、教养儿女,渐渐没了闲情逸致,小书房就用作了平时看账见内院管事婆子的地方。
李英歌很少进这里,在谢氏的示意下,转过小书房当堂的屏风,才知道这后头还隔了一间里间出来。
里间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几个矮柜,并三四个挂锁的陈旧檀木箱子。
谢妈妈一看,就知道这是谢氏的陪嫁之物,心下已有几分了然,便识趣的停在门边,没有跟着进去。
谢氏从矮柜小屉里取出一串钥匙,依次打开那几个檀木箱子,语气听不出喜怒,平平淡淡的道,“我还以为这些东西永无再见天日的那一天,没想到我还有把它们翻出来的这一天。你看看吧,这些都是我出嫁时,你外祖父整理出来,让我带过来的。”
李英歌只探头扫了一眼,就知道这几个塞得满满的箱子装的并非寻常书籍,而是几百册和道教玄术有关的书册。
谢氏一族家学渊源,原来是真的。
李英歌讶然抬头,看向微微出神的谢氏。
谢氏目光落在那些散发着陈旧气息的书籍上,半晌才道,“这些一小半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一大半是你去世的外祖父,以及你那位早逝的舅父搜罗来的。你外祖家败落后,他们还陆陆续续送了些过来,全在这里了。”
说着转眼看向李英歌,皱眉道,“那无归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事又神神叨叨的,他不会是看中谢氏族里的藏书,才拿什么血脉的鬼话来忽悠你吧?”
李英歌还当谢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没想到谢氏哪里有半点伤怀和感伤,张口依旧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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