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觉得,头顶如同压了一扇磨盘,沉甸甸的,直不起腰来。
白将军剑指田东流,就是指向他的贵人,一旦田东流死了,陈家米饭铺还有什么未来?
“白将军——”
“不用说了,你跟他过去的交往,不说我也明白。汉奸从鬼子那里领来真金白银,引诱你做事。你只看到了钱,却看不到钱后面的黑手,对不对?”
陈宝祥摇头:“我没拿他的钱。”
“整个济南城都在传言,田东流助你开大饭店,地点就选在大观园,将来开起来,也是接待日本鬼子。堂堂中华,璀璨鲁菜,为鬼子服务,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陈宝祥无法解释,白将军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不管他说什么,人家都不承认。
“陈老板,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却错过了,呵呵呵呵……”
陈宝祥摇摇头,不说话了。
他能想到的所有的路,都被白将军堵上,百口莫辩,只能低头。
白将军更加得意,他这次来,就是要横扫一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在陈家米饭铺,他觉得陈宝祥还是个可造之才,但是所有跟陈宝祥相关的事情他都要看个清楚,能够收入麾下的就保留,不能够为我所用的就消灭。
他高高在上,任何人解释,都不如他眼睛看到的。
有人进来报告,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白将军笑起来:“陈老板,你还不承认田东流是汉奸,他现在就在泺源公馆里面。你大概想不到,他为日本鬼子做了什么?竟然是把朝鲜那边的地图偷出来送给日本鬼子,金刚山一带,所有的地形结构,他调查地清清楚楚,只是没有拿到定海神针的这些消息,这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汉奸,他来到济南,完全是鬼子的安排。”
陈宝祥听着,知道这些话全都是污蔑,田东流并没有隐藏到朝鲜去的经历,但真实的目的,是把金顺姬送回去,让朝鲜那边的抗日武装找到主心骨,如果这也是罪证,那白将军就太可笑了。
送信的人出去,白将军补充:“田东流弄来所有情报,都交给日本鬼子,论功行赏,你过去跟他说的济南的情况也是如此,这就是个靠着贩卖情报赚钱的狗汉奸。我怀疑,他流窜华北,把很多城市的情况也都报上去,不是日本间谍又是什么?”
陈宝祥无法开口,反正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他只有闭嘴,才不会泄露田东流的秘密。
“陈老板,你就老老实实,把见到田东流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就能帮你把他的伪装剥干净。”
陈宝祥再次摇头,他不需要别人帮忙,反正他眼中的田东流是个好人,将来在大观园把大饭店建起来,双方一起发财致富,人家投资让他赚钱,既不是骗子,也不可能是汉奸。
“陈老板,我已经摸清你的情况,你把老二交给我,送到四川,将来让他带兵打仗,天下扬名,怎么样?”
陈宝祥下意识的摇头,传武的未来一定是在八方面军,跟南方军没有丝毫关系。
白将军冷笑:“前面有通天的大道你不走,非得把孩子送到太行山,是不是觉得八方面军口碑很好,将来能够占领济南,镇守一方?还是别做梦了,八方面军就是游击队,打鬼子靠的是南方军,你要是真正懂得大道理,就明白该把孩子送到哪里去。”
陈宝祥被白将军说的哑口无言,他不管回答什么对方都能挑出毛病,只有不开口,让白将军自说自话,似乎双方才不会发生任何争辩。
白将军说完了所有的话,又指着陈宝祥:“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你别榆木疙瘩不开窍。告诉你吧,只有南方军是国家正统,我们很快就出四川,到黄河,这一路上,收缴日本鬼子的一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陈宝祥面无表情,不管白将军说什么,他都不回应。
这也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留下把柄,让白将军紧抓住不放。
当然,即便是如此,以白将军的能力,线人遍及济南,以前陈宝祥做过什么他都能查出来。
“好吧,陈老板,关于田东流就说这么多,这个大汉奸难逃一死,我要让他死在全济南人面前,找一个公开场合将他处决,让所有汉奸都明白,跟着日本鬼子只有死路一条。下面,说说冯爷这个狗汉奸。”
陈宝祥叹了口气,他是小人物,白将军是大人物,人家处决汉奸,没必要跟他说清楚。
“白将军,我就是个老百姓,只要你不把我当成汉奸,其他事情都好考虑,你要处决谁,我也管不着。”
白将军冷哼了一声:“你不是汉奸,现在不是,未来未必不是,我知道你见钱眼开,不管谁的钱都要,南方军、八方面军、鬼子、江湖人物、冯爷、田东流,你最好想一想,这些钱干净不干净?你拿了会不会咬手?”
陈宝祥感叹,他从不考虑这些事,别人给钱,他也是再三拒绝,不得已才收下。
再说了,他帮助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干事,不收钱又怎么说得过去?
他摇摇头,白将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你跟冯爷也是关系深厚,他是汉奸,你也跑不了。”
陈宝祥听的头大,用力挠了挠头:“白将军,你是南方来的大人物,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是老百姓,低着头活着,就知道干活吃饭。如果你想让我干什么,我肯定拎着脑袋也去干,但的确是没有什么本事,帮不上忙。”
他已经认怂,不管白将军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为对方服务。
“陈老板,我知道冯爷跟日本人达成了很多协议,铭新池已经变成了日本鬼子交换情报的地方,我的人获得了真凭实据,这种败类,任由他在济南活下去,抗日永远不会成功。”
这就是白将军对济南几个著名人物的定论,陈宝祥没有能力扭转对方的看法,只是觉得对方雷厉风行,济南人的苦日子马上就要来了,认定谁是汉奸,谁就跑不了。
终于,白将军说完了所有的话,陈宝祥觉得头晕眼花,坐都坐不住,浑身都在颤抖。
“陈老板,济南是个英雄辈出的地方,你们在这里被日本鬼子踩在脚下,反抗都不敢,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等到南方军回来,论功行赏,谁帮助过我们,一定是赏金不断,堆积如山。告诉你实话,以后用到你的时候,如果敢报告日本鬼子,破坏我们的好事,那你就完了!”
陈宝祥连连点头,只希望这个煞星赶紧离开,不要影响了陈家米饭铺的生意,更不要在这里杀人,弄得没法收拾。
白将军准备离开,他的手下把一个袋子放在桌上,沉甸甸的,应该是一大笔钱。
“陈老板,从现在开始,陈家米饭铺就是我们的一个联络点,任何人只要带着我的命令过来,你就老老实实听话,千万别自作聪明,两头通吃,像冯爷那样。”
陈宝祥继续点头,恭恭敬敬送对方离开,然后关了后门。
他回到北屋,沏了一壶茶,热乎乎地喝下去。
然后,长叹一声,南方军杀到济南,没有给济南人带来好处,只剩下杀气腾腾的恐慌。
他甚至觉得,白将军不干什么好事,跟以前韩长官的手下差不多,老百姓在这种人的压制之下,没有什么好日子。
白将军给了钱,总共是六封大洋。
柳月娥收下这些钱,却笑不出来。
刚才她被两个保镖堵在柴房,不让出门,如今拿了钱,还不知道以后白将军怎么使唤他们。
“当家的,咱怎么这么命苦?不管哪一方势力过来,都是把咱们当成猪狗牛马,任意践踏,什么时候咱才能当家做主人?”
陈宝祥摇头哭笑,那一天永远到不了,白将军这种人,看待老百姓就像看着山贼草寇,奴隶流民,没有好脸色。
这种人登台控制济南,比以前韩长官在的时候,老百姓还难过。
“当家的,什么时候大饭店建起来,咱从这里搬走,也许就有好日子了。”
这句话正好戳到了陈宝祥的痛处,真要建起大饭店,他跟田东流就解释不清,他怀疑,白将军总会找到理由,把田东流置于死地,只要被他认定是汉奸的人,最后肯定没有好下场。
如果有机会,他告诉田东流,让对方赶紧离开,免得惹来大祸,惹不起就赶紧躲着,这才是明哲保身的为人之道。
柳月娥叹了口气:“田先生是咱们的贵人,白将军一来就指向他,就像疯狗一样,想咬谁就咬谁,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是日本鬼子占领济南,南方军就这么猖狂,等他们真正得了势,就没有老百姓活路了。”
陈宝祥也想到这一点,南方军一直把天下视为自己的领土,就好像他们的领袖才是真正的皇帝。
事实上,到底中华大地是谁的?凭什么他们就能占地为王?
陈宝祥摇摇头,他现在越来越糊涂,就算这些钱能让他丰衣足食,过上好日子,但他不明不白就跟着白将军走,以后难免出现其他的乱子。
他吩咐柳月娥把钱收起来,一点都不能动,找机会就还给他们,这些钱才真的是咬手。
白将军说的没错,陈宝祥从各方势力那里拿了钱,每一份都有来有去,全都有说处,他帮了忙拿酬金天经地义,走到哪里都说得清楚。
只有白将军这些钱,来自于南方军,只要拿了,就得当他们的狗。
他实在忍不住,用力啐了一口:“白将军这些人,对于咱们济南没有任何好处,就知道打打杀杀,跟以前的山贼也没有什么区别。秀儿她娘,不要管他,咱就好好过日子,反正良心上没有亏欠就行了。”
两个人把钱收好,硬着头皮回到店里,收拾桌椅。
陈宝祥一直希望田东流回来,没想到,对方刚回来,就遭遇这种飞来横祸。
到了傍晚,有人匆匆跑来送信,是田东流写来的,邀请他到泺源公馆去。
陈宝祥吓了一跳,白将军他们监视着陈家米饭铺,如果直接去日本鬼子的地盘,汉奸之名就说不清。
送信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那位先生叮嘱我,一定把信送到,告诉你一切放心,天塌下来有他顶着,请你过去是有些生意上的事慢慢商量。”
陈宝祥咬了咬牙,跟着来人就去了泺源公馆。
他们从后门进去,在小楼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房间,见到了田东流。
田东流坐在桌子后面,面前是一大摞账本。
“陈老板,受委屈了,我知道白将军他们疯了一样杀汉奸,所以我到这里来暂时避一避。日本人说,有些生意可以让给我们做,但都是好生意,绝没有丧尽天良,对付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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