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挽月把脸埋在掌心，疲惫至极。
说不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疲惫。
“小沅她……很好。”盛挽月说了一句。
方季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嗯”了一声。
“方警察，你还能帮我个忙吗？”盛挽月一想到蒋姨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心就疼得厉害。
方季川未卜先知，“帮你找人？”
“是的，蒋姨她是……”
“蒋女士是成年人，有行为能力，且失踪时间没有超过24小时，如果需要立案的话，最起码要等到第二天早上。”
方季川只能如实告诉她情况。
“不过，我可以立刻展开搜寻工作，只是没有立案之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车子已经停在第一医院门口。
他拍打着方向盘，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好的，谢谢你！”盛挽月连连道谢。
“方警察，我有怀疑的对象，就是徐正中和盛晚星！”她斩钉截铁地说。
方季川一脸严肃，“有证据吗？”
她垂下头，有些沮丧，“没有……”
“不过，”
她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行，她不能把她偷偷在盛晚星床下放了个微型录音器的事告诉警察，毕竟这算是“违法”行为。
“我会继续寻找的！”她换了个借口。
方季川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他。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车窗。
方季川撩起眼皮，就看到一脸焦急的霍沅在车前。
而平时那双只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睛，此时越过他，焦急的搜寻着她嫂子。
可以看出她的嘴型喊着，“嫂子，嫂子！”
方季川没动，控制开了车门，“盛小姐，医院到了，有人在等你。”
“人”指的自然是霍沅。
盛挽月神情有些恍惚，临下车之际还对他说句谢谢。
迈出一条腿，她又问，“方警官，你不下来么？”
下来和霍沅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方季川坐的笔直，随口说道，“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把你送到这里，我就先走了。”
语气随意，目光却瞥了一眼盛挽月身后的霍沅。
她满眼都是她“嫂子”，见盛挽月下车，连忙搀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她是否有受伤，口吻很是焦灼，“怎么样？嫂子，那群王八蛋没把你怎么着吧？”
盛挽月拍拍她的肩膀，“我没事，小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嫂子，你可把我吓坏了知道吗？以后再也不要只身一人冒险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和我三哥交代啊？”
霍沅眼里雾气更甚，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盛挽月见这小丫头甚至比她还要憔悴，心里一阵愧疚，“好了，小沅不哭了，今天这事儿是我没想周到，还把你吓坏了。”
姑嫂两人看起来亲密极了，盛挽月还好，霍沅恨不得胳膊腿全扒到盛挽月身上。
车上的方季川正襟危坐，却早已把那丫头的“所作所为”收尽眼底。
而霍沅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让他有些……
他摇了摇头，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一向不是最烦她叽叽喳喳在自己身边了吗？现在好不容易没缠着他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啊。
“方……警察，谢谢你哈，救了我嫂子。”
是霍沅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活泼热烈，语气礼貌又疏离。
方季川有些错愕的盯着她看，眼神只是和她交汇了几秒钟，就被霍沅不着痕迹的躲开。
方季川，“……”
她这是有多不想看到他？
“应该的。”他吐出一句话，启动了车子，转眼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盛挽月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看到霍沅目不斜视的样子，颇有些意外。
于是用胳膊肘捅了捅霍沅，“刚才你怎么对他冷冰冰的呀？”
霍沅神情不自然地说，“有吗？我还和他说谢谢了呢……”
“没有吗？你什么时候对他称呼都改口了，不叫名字，直接叫方警官了。”盛挽月早就看出了她的猫腻。
心想这小妮子难道想明白了，不打算在方季川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哎呀，嫂子，先不要说我了，你没事就好，只是蒋姨她……你有她的消息吗？”霍沅急忙转移话题。
提起蒋姨，她脸上的笑又渐渐散去，“没有。”
“哎。”霍沅叹口气，“盛叔叔醒了，一直问我，你和蒋姨哪儿去了？怎么没见你们？”
“我爸他醒了？”盛挽月眼睛亮起。
“嗯。醒了有半个多小时了，他一直问，我又没法儿说，怕说漏嘴，只能和他打马虎眼。”霍沅满脸无奈。
霍沅揉揉她的头，“没事，这里交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说。”
然后她就让霍沅回去休息。
霍沅拗不过她，加上担心自己嘴巴快，怕一不小心说漏嘴，只能先回家了。
临走时候，她对盛挽月说，“嫂子，你放心吧，我三哥他最晚明天早上就能回国，到时候啊，什么难题在他这儿都不是事了！蒋姨他也会帮你找到的！”
“好。”其实盛挽月听到霍栩要回来，心中五味杂陈。
想起上次和他见面也差不多有十多天了吧。
微信上的对话，也停留在五天前。
这些天，她这边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不知道他那里又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会不会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算了，她想那些做什么？霍栩是谁？C市手眼通天的人物，哪里都有他的人脉，他能有什么麻烦？自己的担心实在是有点多余了。
她步履匆匆往病房走去。
轻轻推开门，发现她爸闭着眼睛。
她捏手蹑脚走到病床前，刚想给盛钧盖一盖被子。
他睁开了眼睛，脸上一片沧桑。
“月月，你回来了？”
“爸，我回来了，你身体还虚着，怎么不多睡会儿？”盛挽月笑笑，嘴角溢出一抹不易觉察的苦涩。
要是爸睡着了，她也就不用绞尽脑汁想一些借口来搪塞他了。
果不其然，盛钧下一句话就是，“你和你蒋姨都不在，我一个人在这里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能睡得着？”
“我问小沅，你们哪儿去了？她说她刚来，具体情况也不清楚。月月，你实话告诉爸，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还有你蒋姨呢，她去哪儿了？”
盛钧一肚子疑惑。
“爸，没什么事，医院护士那边出了点纰漏，让您陷入危险之中，医院主任已经来道过歉了，那个护士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她把大致情况说了下。
盛钧还坚持问，“你蒋姨呢？她平时除了去买东西，上洗手间，就没离开过我的眼皮底下。”
两人相处多年，早已无形当中形成了一种默契。
她出了事，盛钧心里有预感。
而盛挽月铁了心不打算告诉他实情。
他爸的身体她知道，此时更是受不了一点儿打击。
于是，盛挽月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谎，“跟她前夫回乡下去了，说是她儿子出了车祸，很严重，想让她回去见一见面。”
盛钧脸上略有失落，但是没怀疑。
因为蒋姨的确有个儿子，十多年前和她那个家暴丈夫离了婚，来到盛家做保姆。
期间她儿子和前夫时不时跑来和她要钱，蒋姨深受其害。
盛挽月和盛钧帮她赶了好多次，那家人还是厚着脸皮一遍遍来找。
“见见孩子，也是应该的。”他点点头，声音低了些，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应该……还会回来的吧？”
盛挽月连忙接上，“当然会回来的，蒋姨放不下我们家，也放不下您。”
盛钧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被盛挽月这么一句话说的脸红脖子粗，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红晕，“你这孩子，净会胡说八道。”
嘴角却是扬起来的。
盛挽月看着她爸乐呵呵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
她刚才的话半真半假，难怪她爸不疑有他。
前几天蒋姨那个赌鬼酒鬼兼家暴前夫的确来了，可是盛挽月都没让蒋姨见他。
无非就是来要钱，装可怜，卖惨什么的。
道德绑架蒋姨，是这一家子惯用的伎俩。
那男人惨兮兮地哭诉，“盛大小姐，您就行行好，告诉她一声，刚子被车撞了，两条腿都废了，估计下半辈子都要躺在炕上了。孩子的愿望就是，就是见见他妈呀！”
说着，男人落下几滴浑浊的泪，让盛挽月看不出他说话是真是假。
“盛大小姐，您……您就和她说一声，实在回不来，给孩子带点儿心意回去也是可以的，比如，给个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男人一边抹泪，一边偷瞄盛挽月。
果然，这个混饭还是来要钱的！
“滚！赶紧给我滚！”她连摔带打将人赶出去。
回去后，气得她整整一天没吃饭。
最后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蒋姨了，彼时蒋姨正在洗衣房给盛钧洗衣服，听到这个消息，她嘴角颤了颤，最终把眼泪忍住了。
深深的叹一口气，“孽缘啊！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他们家的。”
最后，蒋姨给老家的一个亲戚打去了电话，求证了她儿子出车祸的事实。
的确是断了两条腿还挺严重。
“蒋姨，你要回去吗？”盛挽月问。
一直柔弱的蒋姨破天荒心硬了一回，她抹了抹眼角的一滴泪，仰头，“不回。回去也是当牛做马，看他们脸色，除了要钱，他们没什么目的。”
蒋姨直接把钱打在她儿子住院的那个账户上，全部钱款都只能能用于医疗费用。
这样，即便她那个前夫心怀鬼胎，也拿不到钱去赌去酗酒。
盛挽月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还得借这个理由暂时骗一下她爸。
说蒋姨回乡下了。
现在，她只能盼着方季川那边尽快找到线索。
还有，期盼着她偷偷安在盛晚星床下的那个微型录音器可以尽快给她反馈回来一些重要的信息。
去徐家一趟，虽说是凶险万分，可她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硬送上门，安了个录音器，总归也算是有些收获。
盛钧沉沉睡去，盛挽月也觉得有些累，困意袭来，她慢慢伏在床头，昏昏睡过去……
霍家。
一片死寂。
霍沅呆愣在原地，麻木地听着家里私人机场的负责人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讲述着霍栩飞机失事的经过。
“老先生，飞机起飞之前我们检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A国机场接到三少爷的时候，才飞了半小时就……就发生了意外……”
霍沅脑袋“轰”的一声，身子晃了晃，磕在桌角，脸上一片麻木。
“大小姐，您小心！”佣人带着哭腔搀着她。
霍鹤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捏着拐杖的干枯的手微微抖动，脸上的皱纹刀削斧凿，似乎深了许多。
“老先生，您节哀顺变！A国那边警方已经着手去搜查遗体残骸了，您……”
“放屁！哪来的混账消息，滚！都给我滚！”霍鹤山猛然爆发，手里的拐杖直接甩了出去，敲在跪着的人脑袋上，眼角破了个口子，血慢慢滴下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霍家老大霍毅厉声道，“还不赶紧滚出去！”
那人这才胆战心惊退出去，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迹。
何玉梅手里攥着块手帕，红着眼角擦了又擦，看起来是悲痛欲绝。
霍成轩低着头，垂着眼皮，旁人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他面露忧伤，内心一个声音却在疯狂的叫嚣着，“霍栩！你果然死了，你真的死了！哈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恶人有恶报，这些年骑在我们大房头上作威作福，你早该死了。”
他垂着的眼睑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如果不是面前还有霍家的其他人在，他兴奋的差点原地跳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真的得手了，甚至还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那个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看来，他找的这个“合作伙伴”还是蛮靠谱的。
只是，那个人真实身份是谁，就连他也不知道。
第一次主动联系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怀疑是骗子。
后来那人给了他一大笔好处，并且说了自己和霍栩有着深仇大恨，不杀他誓不罢休。
这才让霍成轩下了狠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虽然杀霍栩，是件不容易的事，可一旦得手，他们大房就可以自然接过霍栩手下的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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