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朱慈烺检阅大军的时候,校场之上鼓号声齐鸣,各部士兵按照旗号进入了校场的指定位置,朱慈烺的面前旌旗飞扬,踏步之声不绝。进入了校场的各部士兵军阵十分严整,应旗列阵皆展现出了不凡的气势,近四千士兵齐声大喊“虎”,更是气壮山河。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武卫营的那数百人马,他们现在已经按一人双马的标准,全军配备了驮马,步战机动性弱的短板被补全。而分布在大阵两翼的骁骑营身着黄装黑甲,头戴红缨黑盔,气势同样威严。其余各部的兵马也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在军阵行进和应旗中展现出了极高的水平。
至于从其他各营转来,位于中路的近卫军几个新营派出的那数百名战兵,虽然也不算弱,军阵队列都整齐有序,但比起那些久经沙场的精锐,气势上依旧是差了不少。
这是朱慈烺流水线生产精锐大军的最新实验部队,士兵虽然很普通,并非武卫营那般,十里挑一的精悍,但拨给近卫营的兵甲粮饷都是高标准,马宝也是大军中仅次于秦凯,徐志彪,任宣等人的猛将,只是短短半年的时间,还不足以练成一支强军。
而且,他们不仅仅是按照戚继光的《练兵实纪》操练,还结合了参谋部组织各军各营主官总结出来的战场经验,甚至新增了不少的训练项目,都是充分发挥了这些军官的主观能动性之后,结合实战经验,总结出来,并经过了参谋部的把关。
这支近卫营的出身全军都一清二楚,这样的部队能成为“五军都督府”的直属部队,皇帝陛下的亲军,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若是其今后能成为一支堪比武卫营,亲军营的强军,在战场上立下大功,那朱慈烺这个中兴皇帝在军中的权威还将更上一层楼。
看着面前的校场之上,各部士兵演练接敌,冲击,破阵,包抄,袭扰等战阵,朱慈烺不断点头微笑。在有了稳定的地盘和充足的粮饷供应之后,明军的定期操练频率大大增加,战技的娴熟程度也不断提高。
六支兵马在旗号的指挥下进退自如,校场上红缨跳动,一派肃杀。火枪兵在中间还施放了两轮火枪,斑鸠脚铳和鸟铳的混合齐射威力依旧巨大,六十步之外的铁甲靶子很多都被打穿,甚至铁甲之后的木板,也被斑鸠脚铳一两五钱的铅弹穿透。
老兵各营和新近卫营主要操练的是以鸳鸯阵为基础改良的阵法,但大明全军并非都是整齐划一地采用戚家军的编制和鸳鸯阵阵法。朱慈烺可没有这种特殊的喜好,更不迷恋鸳鸯阵,他要的是在科学和经济之间,找到最好的平衡——用最少的钱,办最好的事情。
要知道,改良后的鸳鸯阵虽然运用灵活,适用范围也十分广,既可以在山野进行小规模阵战,也能合并成大军团作战。但这种阵法对士兵的要求极高,同时也需要多种武器的相互配合,并不适合迅速训练出大批野战军,而且会使得大军的后勤补给压力十分之大。
大明手中掌握的资源和周边的其他力量比起来,虽然庞大得多,但朱慈烺依旧需要更加经济有效的练兵方式。而且,大明最终还是要在北方的大平野之上,和敌人的骑兵一决高下。
因此,高杰和任宣麾下的军队,除了最基本的鸳鸯阵法训练之外,还要训练火枪和长枪,以及轻炮三种武器组合在一起的简单方阵。同时,这个简单实用的阵法也是农兵训练的主要方式。
相对于鸳鸯阵而言,这种方阵训练简单,武器也比较单一,同时适合平野阵战,单兵训练的成本十分低。而且,长枪方阵在火枪和轻型火炮的加持下,威力也将是巨大的。这足以在平野之上硬抗任何军队的骑兵和重甲战兵冲击。
朱慈烺从去年年初开始,便在各地招募了一大批铸炮工匠,之后又在福建,江南等地进一步招募,新设立了数个火炮工坊,让他们制造四磅炮和八磅炮,前者就是军队野战之用,特别是长枪方阵,需要这种射速快过火枪的武器掩护,后者则是大军攻坚之用。
这个时代的军事科技使得单兵种已经难以适应战场,使用多种武器,以鸳鸯阵为主的精锐兵团明郑需要,长枪,火枪,四磅炮为主的长枪兵团,明军也同样需要,郑成功必须要为此早做准备。
“张煌言,这些兵马除了之前的操练之法,可是还加了参谋部的练兵新法?”朱慈烺扭头看向张煌言问道:“军阵转进冲杀之间,和之前似乎有所不同了,速度也快了许多,但是却不见混乱。这是兵马操练久了的效果,还是操练之法改进的效果?”
张煌言闻言,当即转身朝着朱慈烺拱手抱拳道:“陛下,这二者皆有,不过主要还是操练之法改进的效果,这段时间各级将官都根据自身的体会,提出了改进的建议,特别是旗队长,百总,把总这些中下层军官,他们对于士兵最为了解,提出的建议很多时候都有妙处,甚至是让人耳目一新。”
“哈哈哈,看了他们提出的建议,是不是还有一种豁然开朗,原来如此的感觉?”朱慈烺听罢,笑了笑,然后又语气平和道:
“所以啊,若是想要不断增强我大军之战斗力,就得充分发挥这些人的作用,把他们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军队等级森严,咱们离士兵终究是远了些,听不到这些离得近的人的声音,那咱们想出来的东西,很多就是脱离实际,甚至是拍脑袋的。
当然了,这些军官在军事素养上,大部分都比不上你们,甚至是差的很远,你们想不出来的,他们同样也想不出来,但他们的意见若是能给你们启发,朕的目的,就达到一半了。如果还能通过此法,再发掘出几个天赋异禀的军事人才,那便足矣。”
这些都是明军正在实验的,发挥各级军官主观能动性,不断发掘军中人才的方法。从旗队长到千总,每一个军官都需要定期提出了自己的发现和观察,然后以书面形式汇报营官,所以大明军队的识字班,一开始也是从军官开始的。而具体的采纳和奖励情况,会在军中张榜明示,以免侵占舞弊。
而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督促,识字不成,那就很难写出汇报。而如果汇报不能定期提交,对于军官的官职晋升和赏赐,都会有极大的影响,就算立了战功,也不能抵消。军队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上面的军令一下来,所有人都需要无条件遵守。
张煌言闻言,随即又道:“陛下所言极是,如今有了他们的汇报,军中的情况末将便能掌握更多,那些新的操练之法,很多都是营官们收集上来,末将整合之后提交给参谋部,参谋部再检查修正的。而且,通过此法,军中确实发现了不少可塑之才,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必有大用。”
“关于汇报的赏赐晋升标准,参谋部很快就会拟定出最终通行的版本来,到时候这便是战功之外,另外一条稳定的升迁之通道。”朱慈烺意味深长地叮嘱道:
“可不要小看了识字班的推广和畅通军官提建议的通道,这些都是咱们将来胜过其他所有敌人的关键。人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咱们的兵将不仅要能在战场上英勇拼杀,战后也应该继续发挥作用,不断贡献他们的智慧和创意。
而且,再过几年,咱们大军把总及以上的军官,都得是能做汇报,懂得分析敌我战略的。朕始终都认为,只要制度合理,我大军的基层之中,将来必然会涌向出一大批名动天下的优秀将领来。”
“陛下高瞻远瞩,每每都能想出令人惊叹的天人之策,我大军有陛下的领导,将来必能横扫天下,兴复河山。”一旁的马士英闻言赶紧拍马屁道。
朱慈烺听到马士英说话,想起对方和高杰正在主持操练的另外一种军阵,当即问道:“马士英,高杰,你们的长枪方阵练得如何了,练兵之时可有什么困难?”
“陛下明鉴,长枪方阵看似简单,只有长枪和火枪两种兵器,便是加上火炮,也不过三种,但想要达到陛下的要求,实际练起来并不容易,末将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遇到了不少困难。”马士英在高杰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再度拔得头筹,但他并没有继续诉苦,而是忽然话锋一转,随即又道:
“但现在有了陛下想出来的策略,全军上下数千军官士兵都备受鼓舞,末将平时亦十分注重贯彻陛下的军令,大伙儿群策群力,集思广益,那些困难最终都已经得到了解决,末将也让军中的军官将这些练兵的经验和方法编写成册,准备递交参谋部,审核修订之后,将之推广。”
“哦,仔细说说,遇到了哪些困难,具体又是如何解决的?”朱慈烺闻言,颇有些惊喜。“此方阵朕只是说了个大概编制和操练之法,但毕竟只是设想,原本以为还要根据敌军的实际情况再打磨一段时间,才能把最终的编制和训练模式确定下来,没想到马将军进展如此迅速。”
马士英和高杰一样,都是密集的军事会议之后,自行融会贯通,然后进步飞速的。他们跟着朱慈烺之后,本身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手下的兵马也强了很多,缺的是理论方法的指导,所以颇有一点就通的感觉。而张煌言因为在中军,近水楼台先得月,马士英还是湖广大战之后回到南京,朱慈烺多次召集各军将领进行局势推演分析,获得了学习的机会。
阅兵台上,在周围诸将的注视之下,马士英镇静自若,缓缓说道:
“末将一开始便是按照陛下定下的编制来训练大军的,在演练的过程中,便觉得深深佩服,陛下一开始定下的五百六十人编制,便完美解决了大军阵的固有弊病,使其具有充足的灵活性。
而六十人分遣队的设想,也使得军阵在作战时,足以应对两翼和后方的敌军突袭,甚至是能在正面也发挥出人意料的突袭作用。”
马士英按照惯例拍完领导的马屁之后,顿了顿又继续道:“所以,末将和手下的将领其实也只是在原本的框架上稍微补充了一些,首先第一点便是士兵之间的间隔。
这点看似微小,但却关乎到了军阵实力的发挥。长枪兵与长枪兵之间,火枪兵与火枪兵之间,以及这两种不同的士兵之间,在战场上都需要密切的配合,前后左右的距离,就决定了他们配合的程度,以及军阵进攻反击的效果。
如何确定这一距离,是末将和手下将领在实际的练兵过程中解决的第一个困难,但在全军的努力下,最终得以克服。
其次则是陛下提出的这一新式军最主要的武器是长枪和火枪,四磅炮虽然也在其中,但主要是火枪的补充。如何确保这两样武器在军阵中充分发挥其作用,互相掩护,克服长枪军阵和火枪军阵的弊端,是军阵训练的第二个主要困难。
因此,火枪兵和长枪兵的演练,便是这个军阵训练的关键。火枪兵的装填,射击,轮换都要求咱们的士兵有足够的训练,才能确保齐射的效果。
而因为这一军阵的编制更小,无论是火枪兵,还是长枪兵,都需要直面敌人,这要求咱们的士兵要敢于直面敌人的冲击,士气和纪律的要求也同样不低,这是此军阵训练的第二个关键之处。
当然,和中军的鸳鸯阵法相比,这一军阵的训练并不困难,对士气和纪律的要求也不及鸳鸯阵,便是那些卫戍军和农兵,在短时间集训之后,也能迅速投入战斗。陛下此番的设计,真真是戚少保在世也得甘拜下风啊!”
……
大年初五,检阅完大军的演练情况之后,初六,朱慈烺又领着一众将领到了镇江,检阅新式军阵训练实况。马士英虽然说得头头是道,还十分识趣地把相当一部分功劳推给了自己,但朱慈烺在亲眼所见之前,都不放心。
而且,他还打算来一场对抗演练,以检验这种新型方阵的训练成效。如果只是单纯的训练,很多问题都是看不出来的,到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那便极有可能漏洞百出,损失惨重,甚至是全军覆没。
若是真到了新军阵“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时候,朱慈烺再想要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继续这种军阵的训练和发展,就会面临极大的政治压力。
要知道,身处时代之中的人大多是短视的,绝大部分人都很难看到未来发展的真正趋势,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每一个方向都有其优势和成功的道理。只不过最终被历史记住的,是活下来的那个真正的历史趋势。
所以,每一项新政和改变,都需要有卓越的成效来服众,否则便会遭到四面八方的攻击,除非它能满足所有人的利益。没有人需要所谓的理由,也没有人想听失败者的解释,想要服众,就必须拿出成果来。
朱慈烺虽然记得“莫里斯方阵”的基本编制,明军也具备训练的基础,马士英还根据实际的训练反馈,做出了一系列细节上的调整,但他们面对的敌人,士兵所配备的武器都有所不同,这使得明军在训练的时候,必须要进行本土化改进。否则,就是东施效颦,徒增笑料了。
要知道,从瑞士方阵,西班牙方阵到莫里斯方阵,以及古斯塔夫方阵,每一次演进和改变,都和火枪的威力增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可以说这是火枪兵逐渐取代长枪手,成为战场主力的过程。
因此,军阵中的火枪兵使用的是什么火器,射速如何,有效射程如何,士兵之间的间隔要求是多少,火枪兵和长枪兵的比例,都是决定了方阵编制和部署的关键,也是军阵在防御力和兵力的充分使用上必须要做好的权衡。
而参观完两部大军的联合演练,对军容军阵表示满意之后,朱慈烺随即让马士英和高杰着手安排军阵对抗演练的事宜,并让参谋部持续跟进,直到练出真正能应对战场的新式方阵。
除去大军两种主要军阵的训练之外,朱慈烺最关心的还是火炮,他巡视完部署在州府的大军之后,便乘船回到了南京,开始巡查其上的火炮工坊。
澳门的葡萄牙人虽然在大明的武力威胁和贸易拉拢下,做出了充分的妥协,其中的造炮厂也被大明实际控制,但产量还不能满足大明大军日益膨胀的巨大军备需求。而且,澳门在珠江口沿海,并不够安全,葡萄牙人也不够可靠,朱慈烺对这些外人并非完全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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