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雄话音刚落,那户部侍郎魏文政迫不及待得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臣户部侍郎魏文政有本要奏。”
“奏来。”
魏文政认真得说道:“自古君王,授于天命,继正守业,御臣英杰,佩德于天地,高明于日月,遥想传子无穷,心念传祚百世。然未有不亡之国矣。昔德在隋,统一寰宇,后尽为他人所有。三征高丽无功而劳,穷兵自奉,徭役无辜,干戈崩断。此,行以桀虐,忘之殷鉴,失其道也。”
刘塬应道:“朕秉天命,尽拾贤才,秉政二十年,未敢轻昧,魏爱卿之谏朕知之,与众臣工共勉。”
魏文政又道:“皇上勤勉,民虽有所益,然兵卒愈多,军费糜多,户部国银已不足用,民疲而困,此非保正存生之道。臣拟以青苗法,使国库生资,民足置产。”
此时魏文政的对头,户部另一位侍郎李裕挺着腰走出了班列。
虽然李裕现在麻烦缠身,但他却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惧怕来。
李裕其实只有四十多岁,五十都不到,但看上去就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他的脸色十分白净,气质儒雅,没有几百年世家背景,培养不出这样的高逼格的姿态来。
只见李裕恭身说道:“臣不敢苟同。皇上重民,养民富之二十年,然月圆则亏,民丰则欲,地方衙门资银滥用,官吏亦多有贪挪,亏空之县不可计数。若朝廷行青苗之法,地方必摊派百姓,有余钱之富上农,负之债务。无存粮之贫下农,无力还贷。年久,富者失田,贫者流徒,大汉之社稷危矣!此唐之废法,何以行之?”
魏文政连忙说道:“皇上勤勉,治贪如仇,哪有那么多恶吏。”
李裕冷笑道:“陇西县宫千树不就是恶吏么?陇西县奴民驭绅、贪腐败政之事魏侍郎不知?其人正于大理寺受审呢!”
皇帝刘塬一听,这又扯到了陇西县,一会儿太子党与大爷党又该吵起来了,那今天又什么事情都不用办了。
刘塬连忙说道:“即是议青苗法,便不当再说他案!且讲且归!”
有了皇帝发话魏文政也不好再说陇西县的事情,他只得变换进攻方向。
魏文政说:“皇上圣明,依臣之察,民之所困,乃地方乡绅诈之民财、贷之高利,以至民困,与地方衙门何干?”
魏文正口中的地方乡绅当然指的就是千年世家的陇西李家的。
却不想此时刘永铭突然从班列里走了出来,指着魏文政大声骂道:“姓魏的,本王是在民间放了点贷,赚了点钱,可没做什么逼人卖儿卖女的伤天害理之事!你要弹劾本王就该把事情说清,别在这里指桑骂槐!”
魏文政一见刘永铭要打架的样子,那气势马上短了下来,连忙应道:“我说的是陇西李氏!非是清水郡王你!”
刘塬气道:“六皇子,不得胡闹!”
刘永铭这时才不满得退了回去,临走时,小声得对魏文政嘀咕了一句:“你最好不是在说本王!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刘塬见得刘永铭退了回去,那脑子一转,马上就想明白了。
刘永铭出来胡闹是因为不能再让魏文政继续这个话题了。
再说下去,太子党与大爷党又得吵个没完没了。
刘塬扯开话题,对刘永铭问道:“六皇子!你还在民间放贷?”
刘永铭傻笑一声,应道:“谁不放呢。连曹相家也放一些。五哥放的最多!我这还算是少的了!”
五皇子刘永钧一听,咬着牙盯着刘永铭看。
刘永铭放贷与五皇子放贷当然不是一回事。
因为刘永铭是散闲王爷,在朝中没有派系,只要合法的生意,皇帝都不会去干涉。
而五皇子管着内务府与工部,有些事情应该要避嫌。
刘塬眼色瞟向刘永钧,问道:“五皇子!可有此事?”
五皇子刘永钧连忙站出来说道:“回父皇,儿臣的确亦有此行。但非高利之贷,乃是资于贫困佃农,让他们有粮有衣,来年丰收,则加成还我,若不丰,则欠至明年。儿臣从未主动讨要。”
刘塬在朝里居然与皇子们说起了民间高利贷的事情,眼明的人已经想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但有些不明白人还在纠结皇帝不应该在朝里说这些。
刘永铭笑着说道:“五哥!省省吧!商贾向我借银子,利就已经是一分四到一分七了。你外借的银子哪里来的?也是借的!而且还是借的我外放出去的银子!算上那些还不上银子的人,你至少要放到两分二才能收回本来!两分二呀!还不是高利之贷是什么?”
“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连五皇子自己也都有些错愕。
刘永钧道:“我、我何时问你借过银子!我是跟……”
“八方金典的杨掌柜嘛!我的银子就是放在他那里让他帮着放贷的。”
刘永钧一下子气短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塬问道:“五皇子!可有此事。”
“父皇,儿臣……”
“只问你有没有?”
“六弟他也放贷……”
“朕是在问你!”
“有……”
刘塬瞪了刘永钧一眼说道:“朝堂之上朕不想与你计较那些无聊之语,你且好自为之!”
“儿、儿臣谨记!”五皇子刘永钧说着战战兢兢得退了回去。
“臣礼部尚书陆预有本要奏!”
陆预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奏来!”
“臣再询!刚刚皇上未有明确之答!户部可是要复前古之青苗之法?”
陆预哪壶不提提哪壶,弄得皇帝刘塬不得不去回答他的话。
刘塬应道:“还未议定,爱卿若有疑议,可试言之,朕皆恕无罪。”
陆预在朝堂之上向来表现得刚毅,他直言道:“群雄割据而人心不古,吏治不清常有犯科之臣。此法若行,必如李侍郎所言,恶吏必变化名义摊派于下,朝廷不能止也!无债之农背负无妄之债,愿借之民必被恶吏所苛,此国家崩坏之政也!”
刘塬眉头一皱。
户部尚书丁成儒走出班列说:“皇上,陆尚书有些危言耸听了。我大汉国自太祖皇帝御极以来,虽有小贪但无大恶,青苗法可以隔数年而行之一,不必年年皆贷。”
陆预马上说道:“那地方官府必定会让百姓一次就贷上数年!农户被摊派借贷,终必因债而售田!国库越不足用也!国无钱粮,士卒无所饷、无所赏,灾年之下民无所依,我大汉终自灭矣!”
刘塬轻咳了一声,说道:“陆爱卿之虑非危言耸听,所以行此策,乃因国用不足所制,陆爱卿若有他法,可以言之!”
陆预应道:“臣虽无妙策,却知灾祸将近。闻皇上命户部论盐引代酬之策,臣觉得可解一时之急。只需严控盐引发放即可。”
“此政乃寅吃卯粮之愚数,臣觉得不妥。”魏文政马上应声道。
李裕也立刻反嘴道:“臣觉得可行!边关粮草运输之费乃国库所出,而盐引增发必增课税。此不过是将运输之费付与商人。而商贾好利,其支度必微于户部,户部若合核得当,必可节流少支而增国库之用也。且其银不入户部,可免不良之官吏从中克扣、挪用。”
刘永铭正笑着看着这群人打神仙架,站在身边的八皇子刘永键用手肘顶了一下刘永铭问道:“六哥,这怎么回事?”
七皇子刘永锐也好奇得将头伸了过来偷听着。
刘永铭轻声说道:“户部两位侍郎,一个李裕管着度支,也就是预算支出。一个魏文政管着金仓,也就是各种税收、纳粮等等的收入,其中也包括盐课。换句话说,盐引用印发行以及核算发行量也都是由户部来做的,但是盐道却是工部在管辖!增发盐引,盐道就得加班加点的干活,盐商取不出盐来是怪不到户部身上的,心里骂的都是工部的人!这还不算户部天天派人催着盐课,盯着有没有工部的官员有没有动手脚呢!”
八皇子好像听懂了一些,但木纳的七皇子却是一点也没听明白。
“那又怎么样?”七皇子刘永锐小声得问。
刘永铭悄声笑道:“工部跟户部在盐道上面的积怨很深,户部是太子党的,工部是五哥的。原本关节上就有问题,盐引代酬之事要是真做起来,这两班人马又得掐起来了!现在太子党正和大哥闹着呢,再加上一个五哥,那就对太子党太不利了。所以魏文政根本不想要接这个差事。李裕算是陇西案的半个涉事人,他巴不得五哥参一脚进来给自己解解困呢!”
经刘永铭这么一讲解,七皇子刘永锐也一下子明白了。
刘永铭正说着话,皇帝刘塬就像课堂讲桌上的老师一样,看到下面的学生讲悄悄话,马上就用严厉的眼神盯了过来。
刘永铭连忙将头一低,但为时已经晚。
刘塬说道:“六皇子!”
刘永铭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被刘塬这么一叫,还是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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