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来上朝原本就已经料定刘塬是有脏事让自己来做,他只得出走出了班列。
“父皇,您找我有事?”
刘塬没好气得说道:“朝堂之上,多些仪容,不要小声议论,语言也不可庸俗,不可放肆!”
“是。”
“你可有异议?”
刘永铭傻笑道:“儿臣对朝政一点也不懂,哪里敢有什么异议!”
刘塬又说:“朕九子之中,唯汝最善经营,获利无算,产业最丰。朕在宫中曾听说你还自称自己是半路财神。”
“没有,儿臣哪里这么说过!这定又是有人在您面前编排儿臣来着。”
“你且说说此政若行,你当如何从中得利?”
“要是儿臣依此政来做生意,还运什么粮呀,直接在边关那里买了荒地,雇上一些佃农,第一年保收,第二年赚钱,第三年就可以攒下万贯家财了。”
刘塬一愣,问道:“直接在边关开田?”
“那是呀,还省了许多运输之事!”
李裕连忙应和道:“清水王所言甚是!商人逐利,必费劲心思而省其成本。若能当地产粮,必不去他处费运。商贾若自行屯田,商农集于边地,厚以边关,敌再无可乘之机。且此无国家之支出,亦可增边关之田亩,可曾田税,叫后世享用,如汉武移边之千秋功业!此有百利而无害也!户部当发文鼓励开垦边田。”
刘塬狐疑了一下,他知道刘永铭心里一定有自己的小九九。
谁让刘永铭是出了名的混蛋呢,只要有空子可钻,他就不会放过机会的。
所以刘塬还想知道这个时策里还有什么纰漏。
刘塬问道:“小六子,朕问的是,你若是想从中钻营,会如何做?”
刘永铭连忙打起哈哈来:“没有,儿臣哪里敢有什么钻营,儿臣做的生意都是合理合法的,什么走私、售假之事儿臣从来不做!儿臣在民间是极有信誉的,不信您自己去问。万不敢犯了父皇您的忌讳!不会扰民,不会讹官!”
刘塬猛得拍了一下身前的御案。
不只是刘永铭,朝臣们也都被吓了一跳。
刘塬喝道:“你向来爱投机,自小就喜欢钻他人空子,现在心中必有对策了吧?你若不道来,将来若钻律法空子以此谋利,朕必惩戒于你!事分轻重,若是太过,朕甚至会圈禁你!”
刘永铭听着刘塬的狠话,苦着脸说道:“现在跟您说了,儿臣还怎么钻空子……”
“你还真想钻呀!还不快如实招来!”
刘永铭无奈得啧了一口气,不情愿得说道:“占窝。”
刘塬疑问道:“何谓占窝?”
刘永铭解释道:“就是鸠占鹊巢。将别人的窝占了自己睡。这是道上的黑话,市霸盈利的手段之一。换言就是……商贾一般只是有钱,并无权势。就算他们去取盐,也得等着。而儿臣不用等,用权势威逼盐道衙门让儿臣先取盐。盐商要等多久,取决于儿臣有多少盐引,有些人等不及了,就会将手里的盐引低价出手。儿臣再顺手买过来,其它商贾就会等得越久,然后儿臣再去收……”
“行了!”刘塬喝了一声,刘永铭连忙闭嘴。
刘塬唤道:“户部李爱卿。”
李裕应道:“臣户部侍郎李裕侯旨听宣。”
“此弊可有解法?”
李裕是户部管度支的,虽然盐引的发行归魏文政管,但是审计、预算却是由他在管。
李裕想都没想便答道:“并无解法,此官僚人情之弊也,古之即有。且商贾之钱贷往来繁杂,必有将盐引出手用于周转者,若禁盐引买卖,必有倒闭破产者,不利盐货输民,不利货物津运。”
“此非官僚人情之弊也!”工部侍郎崔显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崔显鄙视得看了一眼李裕,恭身对龙椅上的刘塬说道:“臣工部侍郎崔显,有事启奏。”
“奏来。”
“盐铁产出之功皆在工部,核算审计在于户部。二者相辅互督而无有弊政。若有,定只是户部核算有误,至盐引滥发,至盐商久侯也!当限盐引之发行方是万全之计!”
刘塬看向了户部尚书丁成儒。
丁成儒也站出来说道:“皇上,天公之事无法言说,必有商贾因杂事而延误取盐。盐引若以所出多少而发行,盐场必有屯余,百姓需食亦支不足!故每每核算皆会多发,长年累久,故有所弊。但目前并无太多久候之人。如……如清水王所言,此政若行,必有人以此……以此占窝。”
丁成儒是进士出身,实在是不想用刘永铭那地方黑恶的术语,但此时,能贴切得形容这种情形,也就只有这个词了,所以他才不得不说。
刘塬又看向了首辅曹岳,问道:“若是以吏监察之,可行否?”
曹岳走出班列来说道:“秉皇上,官场确有人情之故,左右往来,亦尝有不公之举。公生明,而不公有弊。但此实非人情之故,如崔侍郎所言,此户部核算之繁锁,为免百姓无盐食而增发,两权不免相冲也。国之所用,户部所出,若有不足,银子需从盐引中找,后再盐道亏空,此亦非监察可以为禁也。”
曹岳的意思是,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没办法说谁对谁错。
曹岳又道:“如丁尚书所言,先核其所需,善使之用。现只能监察官吏徇私、贪墨,监管商贾私抬物价、贿赂官行。”
刘塬想了想,说道:“暂按曹相所言,着盐道设转运使,御史台增设盐道御使,一来监察犯科所为,二来防事态扩弊。”
“那青苗法呢?”陆预追问道。
刘塬说道:“恶吏当罪,恶绅当治,不可偏颇。法无全良,吏无全能,非一时之论也。青苗之法不可全行,即不可不行。选以无亏空之县而行之,其必不摊派,甄以贫民,不可至乱。亦可绝富贾放高利之贷害民之危。试行两年,若有偏差,禁之!”
刘塬说着看了一眼刘永铭与五皇子刘永钧。
二人皆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刘永铭则又乖乖得退回到了班列里。
刘塬又道:“众臣工若有解贫农之困,无论其职属,尽可上疏言之。”
正此时朝堂里传出一声洪亮却又结巴的声音。
“臣、臣有本要奏。”
声音洪亮是因为它是出自一名将军之口,但好像这位将军有一些懦怯,说话有一些结巴。
刘塬向朝堂下看了下去。
只见得从武官班列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刘塬一见那人,裂开嘴便笑出了声来:“原来是易爱卿,鲜少见你有本所奏,尽奏来,朕必答之!”
走出来的是一位挺着将军肚的高大将军,姓易名光,官拜安南将军。
易光原本是晋国人,后来晋国出了些事,易光连夜出逃,投靠了汉国。
因为是“降将”的关系,所以他在朝里一般时候都不说话。
皇帝刘塬有时会宣他进宫面圣,让他讲讲晋国与北方蒙汗国之前的战事,以了解北方游牧一些事情。
易光此人是沙场悍将,场战上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但如果遇到说别的事情,却是言词木讷,说话常常词不达意,也经常惹得刘塬发笑。
刚刚刘塬之所以笑,也正是因为他想起了之前易光所惹出来的笑料。
那易光来到殿中间,说道:“臣、臣觉得可行开中法!”
自易光来到汉国,可从来都没有在政事上发过言,
刘塬愣了下,问道:“何为开中法?”
易光应道:“边军守关,屯民供饷,以盐货居中而左右沟通,使盐为枢纽,此为开中!”
刘塬吸了一口气,说道:“细讲来。”
易光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奏折来,说道:“臣有奏疏一本,供以细数章程请皇上御览。”
刘塬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总管文雄。
那文雄伺候刘塬多年,只这一个眼神,文雄便会意过来。
文雄下到殿中,从易光手上接过奏疏,又回到刘塬身边,将奏疏放在御案之上。
刘塬将奏疏移正,翻开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朝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道奏疏一定是正中皇帝的心怀。
刘塬看完奏疏,笑了一声,对易光说道:“易爱卿,说吧!这是谁给你捉的刀?”
易光一听,两眼发直,马上说道:“臣没带刀来!臣知道大明宫不让带刀剑进来,带了刀剑也只能寄在侍中那里,我又怕别人把我宝贝弄坏了,所以干脆就不带,臣真没带刀具进宫!臣是忠心的!”
刘塬笑了起来,摆手说道:“不是那个刀!你之忠诚,朕从不相疑。朕是在问你,这道奏疏是谁写的?别说是你自己,你要是敢这么说可就是欺君了!”
易光傻笑一声说道:“您看出来了?”
刘塬在别人面前会拿着端着,说话文馊馊的,但在没文化的人的面前还真不这样,比如刘永铭与这位安南将军易光。
刘塬笑道:“这谁还看不出来呀!你这大老粗可写不出如此细规陈条、明规章程,更写不出这等华丽文藻。定是他人捉……他人代笔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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