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代晋 > 第一二五七章 火炮(二合一)

  建造十座土台作为火炮发射的阵地听起来简单,但其实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更何况是在山坡上建造,地形逼仄狭窄,更是难上加难。



  从三更开始,负责建造的王绪调集了数千人手开始凿土裂石搬运土石,沿着山坡中上段的位置横向定了十个五丈方圆的地点,开始了建造。

  即便此处距离坡顶位置已经很近,但要让炮台高于坡顶,甚至哪怕只是和山顶平畴齐平,便于火炮射击的话。那也需要建造一座颇为高大的土台才成。

  粗略的估算一下,土台需要建造的高度超过十丈,方可达到目的。

  这还是基于北坡平缓的缘故。若是黄鹄山其他几面的陡坡,则根本没有建造成功的可能。

  虽然土石随处可见,但是就地取材是不可能的,那会破坏北侧进攻通道。所需土石需要在山脚下和别处挖掘搬运而来,然后一层层的用土石垒砌上去,并且要夯实。

  好在朝廷大军不缺人手,除了主力进攻的兵马需要休整之外,调动了后军苦力和后勤兵马近四千人展开建造。山坡上灯笼火把亮如白昼,数千人上上下下来来往往,搬石推土,宛如蝼蚁一般忙的不可开交。

  这一举动自然逃不过城中守军的眼睛,刘牢之和刘裕接到禀报之后登上北城楼顶端观望,堪堪能看到山坡上灯火摇晃人影繁忙的情形。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敌军这是在做什么?似乎在山坡上建造工事,如此大阵仗,令人费解。”刘裕皱眉道。

  刘牢之哈哈笑道:“贤弟,这就叫做将帅无能累死三军。白日里,他们遭受重挫。司马道子怕是气的发疯,开始折腾兵马了。在山坡上建造工事有何用?难不成我们还会弃城出去进攻他们不成?或者这是他们故意制造的假象,吸引我们前去偷袭。呵呵呵,我们不必去管他们。以不变应万变,明日他们定还要攻城,咱们以逸待劳便是。明日再打退他们,便拖延两天两夜了。南郡公大军也该到了吧。”

  刘裕刚才差点提出要率兵马前去偷袭的建议,听刘牢之这么一说,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暗呼好险,差点露了怯。



  不过刘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有些事不知道其意图反而更加的可怕。对方莫名其妙的举动总该有目的吧,无缘无故的在山坡上大肆修建不明之物,总让人心中担忧。

  “兄长,他们似乎不是在修建工事,倒像是在修建哨塔。你瞧,左边那处,两座土台已有丈许高。不知何用?”

  刘牢之呵呵笑道:“贤弟,莫要担心。管他造什么。他们就是造了一座通天塔又如何?难道还能从天上飞到城中么?贤弟,你就是太紧张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身经百战之后,便见怪不怪了。当年我初入北府军中时,也是这般大惊小怪。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以我为主,不为敌所动,方可岿然不动。贤弟回去好好的睡一觉,为兄在这里盯着便是。”

  刘裕笑着点点头,拱手道:“兄长教训的是。那便有劳兄长了。兄长当年在北府军中叱咤风云之时,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懵懂少年呢。想一想当年兄长和谢大将军建立的功勋,当真让人五体投地,钦佩之极。如今能和兄长并肩作战,真乃荣幸之至之事。只可惜谢大将军病故多年,不然能一睹他的风采,那可真是圆了我少年时的美梦了。可惜了。”

  刘牢之脸色一变,心中有些不悦。他最不喜人在他面前谈及谢玄。刘裕似乎是无意,但却戳到了他的痛处。

  “贤弟还不回去歇息么?你若不肯去,我便回去歇息了。何必你我都在此熬着,明日作战总该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吧。”刘牢之微笑道。

  刘裕呵呵一笑,拱手告辞,下城而去。

  山坡上的土台的建造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司马道子原本以为一夜时间便可完工,但到了早上来到坡下,发现十座高台只完成了一半的高度。兵士们依旧在忙碌的搬运土石建造。

  司马道子本来想发火,但看到王绪灰头土脸满脸疲惫眼中全是血丝的样子,终于还是不忍心。王绪年纪不小了,大小事务都需要仰仗于他,其他人自己根本不放心。这也让王绪劳累疲惫之极。若是身边无王绪在,那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如此尽心尽力,自己怎忍心责备于他。

  王绪还是做了解释。



  “相王,建造进展缓慢,非我不尽力,也不是兵士们偷懒,而是因为这土台乃是炮台,必须要极为稳固。我询问了相关之人,他们说火炮轰击之时地动山摇,地基一定要稳固,否则容易发生危险。这样高的土台,更是需要稳固才成。倘若因为震动而发生坍塌,岂非糟糕。故而我不得不命人用土石一层层的夯实垒砌,确保稳固。不过相王放心,午前必能完工。”

  司马道子笑道:“仲业,无需解释,你办事我还放心么?你从来都是尽心尽力,本王心中自知。这一夜你也辛苦了,回营歇息一会,睡一觉吧。本王亲自督造便是。”

  王绪忙道:“怎可如此,我还撑得住。”

  司马道子解下披风给王绪披上,低声道:“仲业若是疲惫生病,叫我依仗何人?去吧,莫叫我担心。”

  王绪怔怔看着司马道子,感动的差点落泪。

  司马道子招呼身边人道:“来人,送王大人回营歇息。”

  王绪离开之后,司马道子下令增加人手,加快建造速度。有司马道子亲自监督,速度确实快了不少。但即便如此,直到午时时分,十余座高达十余丈,方圆五丈的高台才完工。

  十座高台矗立山坡上,甚为雄伟。正面四方,后侧是斜斜的阶梯,供人上下。司马道子气喘吁吁的登上了其中一座高台顶端,举目向夏口城看去,整个夏口城北城墙尽在眼中。这高台的高度,比之山顶平畴还高上丈许,甚至都能看到城中远处的情形。看到夏口城中兵马走动,搬运物资调度的情形。

  司马道子很是高兴,当下下令将十门火炮运上高台。这又是一个大工程。重达七八百斤的火炮,加上底盘超过一千二百斤。要运上高台谈何容易。上百名兵士绳拉肩抗手推,沿着长长的陡峭的土阶一步步的将火炮运上高台顶端。光是这一过程,便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

  随后固定炮台底座,调校炮口,擦拭检查,运送炮弹上去。这一系列的事情又耗费了一个时辰。直到午后未时末,一切才准备就绪。



  司马道子自然焦急无比,但是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因为他明白,这一次的攻城若不能成功,桓玄大军便要抵达。自己将面临前后夹击的窘迫境地。所以这一次的攻城务必成功,必须一举攻克。

  在炮台准备的时间里,数万攻城兵马已经再一次集结,做好了准备。随着所有火炮全部安装调校完毕,司马道子迫不及待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数万兵马从巨大的高台之间冲上坡顶,很快便铺满了城外空地。投石车隆隆作响,被推向前方。最前方的兵士们举起盾牌,做好了听令进攻的准备。

  在轰鸣的战鼓声中,投石车开始投掷石块,向着城头狂轰滥炸。城头上,火炮开始轰鸣,对着攻城兵马和投石车进行轰击。一切都似曾相识,像是昨日攻城的重演。投石车被大量击毁,炮弹落入兵马阵型之中,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种种迹象表明,今日的攻城似乎和昨日的攻城并无二致。许多参加了昨日攻城的士兵心中战战,他们回想起了昨天的惨状,心中先是怯了。

  “今日和昨日有什么不同呢?无非是再送掉许多人的性命罢了。”许多人如是想着。

  新建的炮台上,炮手们正在紧张的准备。这些炮手去之前派去徐州学习开炮瞄准的,学习的时间不长,对火炮的操作还很生疏。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参与实战,所有人都很紧张。

  但徐州的炮手教他们教的很认真,他们也学到了一些真东西。在攻城战打响之后,他们迅速的锁定了城墙上敌军火炮的位置。

  第一轮的轰击目标便是那些城头上架设的火炮。

  炮弹上膛,炮口角度调整完毕,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命令。

  所有人心中都有诸多的疑问。距离一千三百多步,这么远的距离能够打到城中么?能够命中目标么?凭着这十门火炮,便能扭转昨日的败局么?



  一切只有用实践来检验。

  “准备!开炮!”

  中心炮台上的将领手上的黄色令旗重重的挥下,点炮手颤抖着的用火把点燃引信。所有人都背对火炮侧身蹲下捂住耳朵,长大嘴巴。山坡下的司马道子王绪等人也瞪着眼等待着火炮发出的轰鸣。

  引信燃烧着,迅速消失在炮膛之中。下一刻,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次第响起,十余座土石炮台在一瞬间发生了晃动,周遭烟尘滚落,土石簌簌而下。炮台顶端,由于发射的震动和炮口的烟火而腾起了一阵烟尘。

  炮弹呼啸而出,划出长长的烟道,发出尖利的啸叫之声。然后,对面城墙上腾起了黑红的烟火,冲天而起,像是城墙上盛开了几朵怪异绚烂恐怖的巨大的花朵。

  开炮的炮手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因为技能不足,十枚炮弹两枚打在城墙墙壁上,一枚落在城墙外的数十步的地面上,三枚越过城墙飞到城中不知何处。剩下的四发命中了城墙上方位置。但这四发炮弹只有一发击中了他们想要轰击的目标:一座城墙上的火炮发射点。

  但即便如此,巨大的爆炸还是将城墙上的火炮掀翻,将周围的兵士炸得人仰马翻。其余几枚炮弹轰击在垛口上下位置,当即将厚达尺许的垛口轰塌,波及守城士兵数十人,造成了相当的死伤。而飞到城中的三枚炮弹在街巷之中爆炸,轰塌了一座房舍。

  “那是什么?”在城楼上指挥作战的刘牢之惊愕的叫了起来。

  刘裕怔怔发愣,突然间他明白过来。对方建造的高台便是火炮的炮台,哪里是什么瞭望箭塔,原来他们也有火炮。

  “是火器,是火炮。他们也有。”刘裕冷声道。



  说话间,对方火炮又射一轮。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两侧城墙上方各挨了数炮。经过第一轮的发射,对方明显调整了射击角度,命中城墙上方位置的炮弹多了数发。

  并且一枚炮弹轰中了城楼二层。轰鸣声中,炸得二层廊柱倒塌,瓦砾纷落,烟尘滚滚而下。

  刘裕和刘牢之两人见状连忙往侧首躲避,刚刚离开站立的位置,但见哗啦啦连声,上方一大堆残垣崩塌下来,正砸中他们之前站立的位置。若不是他们躲的快,恐怕要被砸在下边了。

  刘牢之耳朵里嗡嗡作响,惊愕叫道:“贤弟可有对策?何不用炮击毁之?”

  刘裕正待说话,一名灰头土脸的兵士闯进城楼之中,大声禀报道:“禀报刘太守,三门火炮被击中,已经无法发射。”

  刘裕大骂连声,冲出城楼往城墙上跑去。刘牢之呆呆站立城楼之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耳听得对方炮弹呼啸而来的声音,刘牢之下意识的缩着脖子躲在柱子后根本不敢探头。当初京口被轰炸的噩梦再一次闪现在脑海之中。

  轰隆!一枚炮弹击中西侧城楼一角,炸得烟尘四起,滚木萧萧,七零八落。十几名兵士被气浪掀飞,炸得昏死过去。刘裕目睹这一切,腿都有些软了。

  城墙上,冒着投石车的落石和烟尘,刘裕查看了火炮损伤的情况。三门火炮已经全部报废,炮身变形,无法再使用。而对方的目标显然便是针对己方火炮轰击,意图损毁火炮。

  “还击。他们炸咱们,咱们为何不能炸他们?瞄准炮台,给我轰!”刘裕吼道。

  一名炮长哭丧着脸道:“刘太守,咱们的火炮最远只能打八百步,射程不够啊。他们的距离起码也有个上千步,也许还不止。”



  刘裕正待说话,一枚炮弹飞来,砸在下方城墙上,顿时尘土飞扬,夯土块和石块乱飞。刘裕差点被砸中。身旁两名亲兵却没那么幸运,被砸的满脸是血,在地上翻滚嚎叫。

  刘裕暴怒,抖落身上的尘土,大声道:“射程不足,加大火药量。”

  那炮长愕然道:“可是刘太守,那很危险,会炸膛的。”

  刘裕抽出佩刀,将刀尖对准炮长咽喉,咬牙骂道:“你不听令,那会更加的危险。立刻会有人头落地之危。快去!”

  那炮长屁滚尿流的赶紧回到火炮旁,下令操作的兵士加大炮膛之中火药的药量,装了两倍的火药。很快炮口角度调整,炮长点燃了引信。

  所有人都自动闪到一旁,生恐炮膛炸裂,一个个心都悬到嗓子眼上了。但听轰然一声,炮口烟火腾空,炮弹带着啸叫飞了出去。众人瞪大眼睛从烟尘的缝隙看着远处,但见远处敌军一座土台上部腾起了烟尘,这一发炮弹虽然没有命中炮台顶端,但是却击中了土台上部,炸得烟尘四起,气势惊人。

  “中了,中了。”众人惊喜大叫。

  刘裕也看到了命中的情形,心中微觉可惜。但虽然没有命中土台上方的敌军火炮,但是射程却已经能够企及,这便是好事。

  “命令全部火炮,加大装药量,给我轰!”刘裕大声吼道。

  有了第一炮的成功,其余各炮纷纷效仿。在炮膛之中塞入更多的火药,以便增加射程。连续几炮轰击过去,射程直达千步之外,接连命中了对方炮台位置。西边一座炮台挨了两炮,在土台中段炸出两个大坑。幸亏王绪命人夯实了土台,虽然被炸缺了下方,但是土台却屹立不倒。



  “轰,给我轰!”刘裕兴奋的大叫道。

  众炮手浑然忘了危险,连续的进行轰炸。突然间,城墙东侧一声爆响,一门火炮炸了膛。装了太多的火药,导致此次爆炸极为猛烈。整个炮膛被炸成碎片,波及周围二三十步范围内的所有人。烟火之中,血肉横飞,铁片四溅,周围数十人连同火炮一起粉身碎骨。连城墙都被炸了一个大坑。

  刘裕惊愕瞠目之间,又听西边城墙上传来爆炸声。片刻后消息传来,原来西边城墙上的另一门炮也炸了膛,死伤的人更多。

  刘裕大惊之下,连忙下令停止这种疯狂的行为。他意识到,靠着这种办法,不但无法伤敌,反而会毁了自己的火器和兵士。

  看着对面炮台远远的一炮一炮的轰来,最远的射程达到城中两百步之外,加上城外的距离,起码有一千五百步。很显然,他们的火炮射程更远,精度更高,连炮弹的威力都更大。

  “狗娘养的老杂毛牛鼻子,给我的火药配方不纯,威力不足。李徽,你这狗杂种,设置重重障碍,让我不得一窥火器制造的真正秘密,否则焉有现在的情形?一群狗贼,个个该死。”刘裕破口大骂起来。

  但恼怒阻挡不了对方火炮的轰击。坡下炮台上,十门火炮以极高的频率轰击着城墙。这些火炮虽然不是徐州最好的火炮,但是质量和工艺已经很好了。材质和构造也都非普通铸铁炮所能相比。一炮又一炮的轰击着城墙,一炷香的时间里轰出了七八轮,将对面城墙上的火炮击毁了五六门。加上炸膛的三门,城墙上守军的火炮已经寥寥无几。加之他们发射的间隔很长,已经对城下兵马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随着对方炮火的寥落,炮台上的十门火炮的目标集中到了城楼方向。短短顿饭功夫,巨大的城楼挨了起码二十多炮,炸的整个城楼倾斜零落,里边的兵马早已逃得干干净净。

  在又一轮轰击之后,城楼终于带着令人惊恐的断裂撕裂之声,喀拉拉轰隆隆的倾覆下来。

  看着那巨大的城楼如泥塑纸糊的一半坍塌,所有守城兵马的心都沉了下去。他们预感到了大事不妙。



  而此时此刻,进攻的号角声才吹响。列阵于城下的数万朝廷兵马才发起了真正的进攻。

  铺天盖地的兵马呐喊着冲向烟尘四起,破烂不堪的城门和城墙。一切似乎已经不可扭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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