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慢慢地缓了过来, 才同王公公道,“朱成誉不能进宫。”
这时候进宫。
其能还有退路。
王公公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派人去宫外拦截。
等王公公吩咐完, 再回来, 太皇上便将身子靠在那软塌上,一声冷嗤,“还秦家翻案?除非我死。”
王公公垂目。
太上皇便又道, “去请太医, 让皇上到怡安殿。”
等王公公领命先去请了太医, 再过来前殿,满朝的臣子和周恒都还在候着, 朱侯爷迟迟不来, 周恒既没给左相和韩国公一个答复, 也没叫退朝,只坐在龙椅上, 认真看起了书。
高沾这会子总算明白,陛下来之前, 特意拿了那书是为何。
陛下怕是早料到了今日臣子不会罢休。
王公公过来时, 那日头都已经照进了大殿之内,王公公从那一堆臣子里弓腰穿进来,跪在了左相的身旁, 急急地道, “陛下,太上皇适才晕了过来, 奴才已请了太医, 陛下去瞧瞧吧。”
左相转过头盯着王公公。
王公公埋头。
周恒并没有及时起身, 目光也没从书页上挪开, 底下的臣子都等着,高沾是在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陛下。”
周恒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跪在底下的王公公,“朕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王公公一愣,又道,“太上皇身子欠安,晕了过去。”
话音刚落,只听周恒声音微提,语气极冷地道,“大声点,朕听不见。”
这回王公公也吓着了。
只得再次提高了声音,“太上皇晕了过去。”
这一声,震的众臣子都绷直了身子。
周恒这才起身,问底下的一帮臣子,“众爱卿都听见了吧?”
顿时殿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周恒转身走人。
待那黑色身影一消失,底下又才开始了细细小小的议论声。
左相从那地上起身,声音一时盖过了所有人,“陛下心中有孝,可我等臣子不能坐视不管,‘孝’字虽大,又岂能以孝之名,妄图干涉朝政,我幽朝百姓千万,又岂能因一个‘孝’字便毁于一旦,陛下一日不治朱侯府的罪,臣一日不会罢休,臣保持对秦家翻案的意见。”
韩国公也跟着起来,对着左相拱手道,“算臣一个。”
之后以韩国公、左相为伍的臣子均是附议。
王公公被臣子围在中间,大气都不敢出。
等他好不容易脱身,到了怡安殿,周恒人已经在里头了,王公公捏了一把汗,脚步极轻地进去,走到了太上皇身后。
太上皇问周恒,“皇上打算如何?”
周恒抬头,“儿臣听父皇的。”
太上皇愣愣地看着他。
前几回朱家犯事,他维护揭过,这回倒是干脆,直接交给他了。
太上皇见他脸色肃然,并非玩笑,才问,“昨夜之事,到底为何,皇上可清楚了?”
周恒答,“侯爷昨夜受了伤,今日早朝告假,朕还没来得及过问。”
太上皇皱眉,“皇上没让人查?”
周恒抬头,“朕让谁查?慎刑司,还是大理寺?”
太上皇被噎住,一时看着周恒,愣了好一阵。
周恒登基以来,还是头一回用这语气同他说话,往日脸色虽淡,语气却谦卑。
这回却直接同他杠上。
太上皇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问的确实有问题,皇上派人去查,他朱家还能脱得了干系?
太上皇正欲再说什么,周恒起身,“父皇既无碍,儿臣先告退,待父皇有了定夺,再通知儿臣。”
周恒说完,便出了怡安殿。
周恒的脚步离开了好一阵,太上皇才有了反应,那心头的火气猛地窜上来,木几上的东西尽数扫地。
王公公忙地跪了下来,“太上皇息怒。”
太上皇咬着牙道,“让朱成誉进来。”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与恒儿红过脸,今日就因为朱成誉这么个东西,父子两生了间隙,搅得他不得安宁。
王公公派了人去传完信,回来见太上皇的脸色还没缓过来,便安慰道,“今日陛下被一帮臣子堵在前殿一个多时辰,人走后,众臣子议论纷纷,那左相更是直言,陛下乃愚孝,陛下心头又岂不怒。”
从来都只有臣子候君主,今日是君主候臣。
还没候到。
陛下已经登基两年,太上皇明里暗里插手了不少事,朝中臣子看在眼里,平日不说,今日朱家的事,就是一根导火线,直接引爆,引到了台面上。
太上皇还问陛下,为何不查。
也就陛下有孝心,孝敬陛下,若换成是王爷,恐怕早就没好脾气了。
太上皇没再说话,心头火气,憋到了晚上,等朱侯爷瘸着腿进来,刚跪下行礼,便被太上皇一茶盏扔到了身上。
朱侯爷不避不躲。
太上皇看着他,冷静了好一阵,才道,“你如何解释,我是将你交给陛下,还是将你交给朝前的臣子?如今你就是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朱侯爷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脸色着急地道,“太上皇,臣有冤!”
昨夜他是去挖了秦家的坟不假。
但根本就没碰到那坟堆,便出了状况,几个化作厉鬼的刺客,从那乱坟堆里一出来,连杀了他数人。
几人的功夫绝非寻常,招招取人性命。
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条腿差点就废在了里头,回到侯府还未松口气,后院又炸了火|药。
他从不相信什么鬼。
接连发生的几桩事,足以表明,秦家人回来了,且在这朝中定还有一股大势力在助力秦家。
朱侯府再不济,也是侯府,能无声无息地将□□放入他的后院,能在那个时辰引爆,这人必定不简单。
目的就是替秦家翻案,替秦家报仇。
先将他拉下水,之后便是太上皇。
就算太上皇不召见他,他也会急着觐见。
朱成誉神色肃然,激愤地道,“秦家闹鬼从始至终都是秦家人所为,昨夜臣在秦家坟地被刺杀,接着又炸我侯府,太上皇,是秦家人回来了,想要重新翻审当年的旧案啊。”
倘若这话,在今日早朝之前,朱成誉说给了太上皇,太上皇或许还会心生怀疑。
可如今,他一听到什么秦家就来气。
“秦家?秦家人当年不是你亲自派人去灭的吗,如今还留有活口?”太上皇对他失望透了顶,“还是你所说的是秦家人,是秦家的鬼魂?”
朱成誉张着一张嘴,百口莫辩地看着太上皇。
见太上皇根本不信,朱成誉急得挠心,只得牵出了韩家,“臣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当年韩家同秦家关系匪浅,想替秦家暗里翻案之人,定是韩国公。”
朱成誉此时着急的样子,在太上皇眼里,就是一副狗急跳墙。
太上皇一声冷笑,“不用暗里,今日早朝上,韩国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开要替秦家翻案。”
朱成誉周身的力气褪尽,跌坐在那地上,一脸惨白。
太上皇懒得看他,“回吧,如何处置,陛下总得给满朝臣子一个交代。”
朱成誉急急地呼了几声,“太上皇。”
太上皇转身让王公公搀扶进屋,没再听他多说半句。
怡安殿的人,将朱成誉架了出去,跟前安静了,太上皇才对王公公道,“就为了个女人,简直是愚蠢之极。”
王公公垂目不敢吭声。
皇上没未去查这事,太上皇心里却早就有数,此时无人了,才同王公公说道,“必定是朱夫人死后留了什么把柄,昨夜那火|药不会无缘无故地就炸。”
王公公惊慌地抬头。
“去查查朱夫人身边的丫鬟去了哪。”太上皇说完,便坐在软塌上,抬头盯着墙上的那副画像,画像上的朱皇后正对着他笑,半晌,太上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地道,“派人去洛阳,去看看那一对夫妻如何了。”
王公公脸色一变。
太上皇这回是当真对朱侯爷生了疑。
“找到那位丫鬟,问出来,不必留活口。”说完,太上皇又道,“朱老夫人那,也盯着。”
安稳了这几年,总不能因为一个朱夫人,让他的娇娇名声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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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怡安殿出来后,周恒才去了长春殿。
姜漓昨夜没回干武殿。
没让人去禀报,周恒也没让人来请。
今日周恒过来,姜漓已坐在太阳底下,翻着托盘里的香囊,等着他。
日头当空,光线正晒在姜漓身上,那乌黑的发丝上今日终是换了一根簪子,金镶宝珠蝴蝶赶花流苏簪,碎碎的流苏珠子垂在她莹白的鬓前,随着轻风直晃。
周恒立在那看了一阵,悄声无息地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周恒才弯下身,鬓角擦着她脸侧。
姜漓一惊回过头,周恒便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那些香囊道,“给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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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二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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